寒冷或许会传染,平秋不禁感到牙酸,徐修远却仿佛丧失了分辨冷热的感知力,毫不在意的,甚至像个因为身量太小而蹬不到地的小孩似的晃起腿来。他摇晃得很慢,身体跟着左右摇摆,直到被平秋伸来的脚挡住小腿,他就不再动了。
好半晌,徐修远终于愿意抬头看一眼平秋。他们四目相对,深深望去彼此眼里,但仍旧没有人说话。蓦然间,徐修远露出一种类似于赧然的神情,冲平秋笑了笑,接着他站起身,拍拍沾着泥块的裤脚,扯平大衣,率先走在前面。
平秋则在一瞬的抗拒后,跟去他的身后。
随徐修远回到上次那家便捷宾馆,平秋有些恍然,说不清是懊悔自己半夜兜圈,居然忘记踩一踩这块地盘,还是诧异徐修远这两天就选在距离他这麽近的位置,却始终没有来看他,而自己也没有发现。
今夜坐在前台的不再是老阿公或他的小孙子,而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捧着几块黄金糕在糊口,见有客来,还特意放下筷子,冲平秋和徐修远笑笑,道声新年好。
平秋再次踏进这座电梯,生锈的零件仍然在吱呀哀叫,他靠在角落,手扶着墙,像具雕塑似的动也不动。他的前面站着徐修远。他站得很挺,双手垂在裤边,平秋来不及细看他手背奇怪的凸起。电梯突然一响,抵达楼层。
但当一看到熟悉的房间号,平秋却突然有些不想进门。
他站在门口,看着徐修远默不作声地站去床边,连空调热气都没有打上就开始脱衣服,平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厌恶,针对的是徐修远自始至终的沉默作派。尤其徐修远的一切恶劣都是冲着他来的,这叫平秋登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恨意。
他向来情绪平稳,这是头一次被气到浑身发抖,眼前万物也像被人用力摇撼似的疯狂晃动起来,叫平秋仿佛成了一只被吊着手脚的人偶,冲进门去,对上徐修远的眼睛,而后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响恍如一道惊雷击在平秋后颈,摇撼的万物于瞬间摆正。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惊愕,手掌犹在发麻,他好半天才能发出声来:“你什麽时候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大人,不要总是让人担心?这很难吗,做大人很难吗?徐修远,我问你,这很难吗?”
徐修远的脸仍然偏在一边。他脱掉了外套和毛衣,剩下的只是一件薄到贴身的打底衫,而且袖子好像有些短了,一直吊过他的腕骨,露出被冻得发紫的手背,那里有两三个青肿的针孔。
被无形的手卡在喉咙,平秋好似呼吸不畅。他麻木地吐着恶言:“你在这里装给谁看,装可怜给谁?给我吗?别这麽假惺惺的,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恨我吗,那你现在在做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会让你觉得很得意吗?还是说这又是你想出来折磨我的新招数?你说啊,为什麽不说话……你说啊。”
话毕,徐修远终于愿意转头看向平秋。
就在平秋以为他预备反击时,徐修远的脸突然压了下来。他两手捧在平秋颊边,嘴唇快而准地贴上,同时舌头长驱直入。
突如其来的蛮力让平秋有将近三五秒的时间无法呼吸。直到舌尖传来刺痛,没等平秋挣扎,徐修远又在下一秒放过他的舌头,转而咬上他的下嘴唇。
这不是亲吻,而更像一种泄愤的撕咬。平秋又惊又痛,用力推拒徐修远的胸口,待他终于松手便急忙后退,声音发抖地斥他一句混蛋。
平秋嘴唇有血迹,他用手背胡乱一抹,这下更是不敢靠近徐修远。
“我没什麽想说的。”徐修远嘴唇揉得发红,这时眼睫微微一眨,说话音调也沉下去,又弯腰在床尾捡起遥控器,调试空调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