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长的头发随意的散下来,零落的碎发半遮住了那双含情眼和上挑的眼角,让那个人眼中如温酒一般的轻佻深情掩藏了一半。漂亮得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如同油画中最为完美的美人。
林回雪。
白千鹤愣了半晌,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有些踌躇。林回雪显然也是没看见他,目光只是盯着窗外某个地方,眼中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涌动着。
白千鹤顺着林回雪的目光看出去,看到了一个缺了腿的小孩,正坐在街边乞讨。
那个乞丐小孩儿显然是被路过的行人们嫌弃了,并没有拿到多少钱,倒是挨了过路的人们好几脚。
白千鹤下意识地看向林回雪。
林回雪伸手,一个服务员匆匆跑过去,俯身听着林回雪说了一些什么,带着两个银元喜滋滋地走了。一个银元被他收入囊中,而一个银元被他带了出去,扔进了那个小孩儿乞讨的碗里。
果然,这个人还是很喜欢管闲事。
白千鹤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走了过去。
林回雪在这儿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但是他要等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有些心烦意乱,只能下意识地用手指上的银色指环敲击放在桌上的空玻璃杯。
在“叮叮”的轻响中,他终于能隔绝舞池里吵闹的声音,让自己混乱的头脑清醒一点。
但还没等他静下
心来好好思索今天的事情,就听见了面前传来的脚步声。他的目光依然在窗外,也没有回头。
“来了?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林回雪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带着轻微的放松,“是工作还……”
还没等他说完,面前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老师?!”
这个声音很是年轻干净,温柔而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此刻的声音之中还含着一些惊喜和欢快,如同山溪流过岩石而发出的欢快的脆响一般让听到的人心情愉悦。
林回雪一愣。
“老师”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了,久到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称呼。现在他的名字之下已经挂上了很多称呼,“少爷”“夫人”“先生”“太太”,女人用的,男人用的,诸如此类的无数称呼他都听到过。
但是现在也没人会叫他“老师”。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林回雪猛然回过头,面前的那个年轻人此刻正带着惊喜和温柔的笑意看着他,脸上带着半分少年人的锐气和以前未曾有的成熟气息。
“千……千鹤?”林回雪愣愣地,终于从尘封的回忆中将这个名字取出来。
对,只有白千鹤才会叫他老师。
这是独属于白千鹤的称谓。
“对,是我!”白千鹤似乎是因为被叫出名字了,很是雀跃地答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深,“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你……你回来了……”
林回雪终于是回过神来,露出被压抑了一些的惊喜神色,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有告诉我?”
白千鹤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回雪话里的责怪意味,眼神暗淡了下来,稍有委屈:“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来找你的,可是林公馆似乎不在之前的地方了,我问了很久,可是去的时候却没能见到你。”
林回雪一愣,吸了一口气:“……也对。”
白千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却愣住了,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道:“老师在这里……是在等人吗?我会不会打扰到你?”
“嗯,是在等人。”林回雪点点头。
刹那间,白千鹤脸上的笑意稍有褪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样啊……还以为可以和你叙叙旧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用。”林回雪很快就答话了,“坐下吧,我请你吃饭。”
“反正……他应该也不会来了。”
林回雪这句话说得很低,但对面的白千鹤的表情却微微冷却了半秒钟,很快就又露出一个笑容。
“可以吗?”白千鹤笑意温柔,拉开了椅子,“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回雪叫来服务生,两人点好几个菜。白千鹤却端着红酒杯子轻轻抿着,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回雪的手指,直到服务生走开。
林回雪端起酒杯,看向白千鹤,偏偏头好奇问道:“你居然会喝酒吗?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喝酒的。”
倒也不是喝酒这一点。林回雪看着白千鹤的脸,有些感慨。白千鹤比原来蜕变了很多,几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至少在六年前,白千鹤还像个内向的小孩子,喜怒哀乐都不会表现在脸上,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林回雪当初还挺头疼,老是想办法逗这孩子开心,至少能露出一个笑容来。
现在这个温和笑着的白千鹤让他觉得恍若隔世,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确实长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学会了。”白千鹤淡淡笑了笑,“比起这个……”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似乎是注意到什么东西一般:“老师你的手指上……是戒指?”
林回雪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下意识又用戒指敲了一下酒杯杯壁。
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白千鹤的目光也随之颤了一颤。
“你结婚了吗?”白千鹤从戒指上移开目光,盯着若有所思的林回雪,声音稍微低沉,“……恭喜。”
林回雪轻轻勾了勾唇角,也算是收下了这个带着不明意味的道贺。
但是显然白千鹤想要的并不是林回雪这个晦涩难懂的反应。
“为什么结婚啊?那个人是谁呀?是喜欢的人的吗?他对你好吗?有没有……别有用心?”白千鹤稍有急切地问道。
“别有用心”四个字被念得格外沉重。
林回雪叹了口气,对着白千鹤竖起了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太多杂乱的事情,太多莫名的事情,他说不出也道不明,那还不如搁置一旁,说出来倒还给白千鹤这孩子增添烦恼。
白千鹤这才如梦初醒,终于是耷拉了唇角,愧疚地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抱歉,我不该问太多。我只是有些担心……”
“没事。”林回雪看他这个表情,终于是心软了不少,眉眼弯弯的笑笑,“你很久没回来了,以后我再把这些事情慢慢地告诉你。”
白千鹤殷切地
点点头:“嗯嗯。”
啧,太过心急了。
老是这样,遇到关于林回雪的事情就过于心急,变得有些失了章法,这样很不好。
白千鹤在心底暗自谴责了一下自己。
“你呢?在翡冷翠有什么收获没?”林回雪用手撑着头,眼中有期待也有半分隐含的骄傲看着他,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白千鹤心下稍有不满这样的目光,但表面依然是温柔的微笑,乖巧而认真地回答道:“见到了很多东西,学会了很多知识,也认识了很多人。”
“没有遇到心仪的人吗?”林回雪偏了偏头,喝下一口红酒,“哎呀,我还想看看你带着妻子回来呢,我还挺好奇你喜欢的女孩儿会是什么样的。”
白千鹤顿了顿,看向林回雪。
林回雪在白千鹤跟他搭话之前,就已经一个人独酌了好几杯,此刻似乎有些微醺,那双无论看向何处都如同含情脉脉的轻佻双眸在这时更是漂亮更是摄人心魄,带着微漾的水波,淡淡地瞥过来一眼。
这一眼让一向习惯于不动声色的白千鹤都稍微恍了神,但很快就被他举起杯子喝酒的动作掩盖过去。
“没呢。”白千鹤平息了翻涌的情绪,放下杯子,轻声道,“没有遇到喜欢的。”
林回雪耸耸肩:“没想到你眼光还挺高。不过也好,我可不想把我家的白菜随随便便就拱手让人。”
白千鹤没有说话,半天了才柔柔和和地说出来一个“嗯”。
舞池里又开始放起了音乐。这次的音乐舒缓柔和,男男女女们也开始向舞池里聚集。林回雪偏头淡淡看了一眼,白千鹤盯着林回雪的侧脸,终于是吐出了一口浊气。
“你想跳舞吗?”白千鹤笑着道,“我记得老师你以前有教过我呢。”
“跳舞?还是罢了吧,都多大人了。”林回雪以为他在开玩笑,摆了摆手。
“你不老。”白千鹤认真地看着他,“你很年轻的,不许这么说了好吗?”
林回雪愣了一愣,有些好笑地伸手弹了一下白千鹤的额头:“你哄小孩是吧?没大没小的,找打。”
白千鹤捂住自己的额头,终于是松了口气:“疼!”
“我都没用力!”
“就是疼嘛!”
“小骗子,可别讹我啊!”
“真的疼嘛……”
“真的假的?”看他说得那么情真意切,眼泪都快出来了,林回雪信以为真,有些慌张地往前凑过去,看白千鹤的额头,“不应该啊,我没用力的……”
白千鹤撩起自己的前额发,露出白净的额头,任由林回雪看,自己则肆意地盯着林回雪的脸。看着林回雪担心的表情,忽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不疼了?”林回雪没好气,但依旧在检查白千鹤的额头,“就知道你骗人。”
“没有,只是觉得这才像你。”白千鹤轻声道。
“……嗯?”林回雪的动作顿住了。
“这才像你。”白千鹤道,“你刚才好像一直都很拘束,在我面前不用这样的,我们明明已经认识很久了。”
林回雪闻言,默默地坐回去,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开始思索什么了。
白千鹤却突然站起了身来,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子:“在我面前你就是你,你不需要成为任何样子。”
“你还真是能说会道呢。”林回雪淡淡笑笑,“留学一趟,倒是伶牙俐齿很多。”
“所以……老师能不能再教我跳舞呢?”白千鹤抬着头,对他眨了眨眼睛,伸出了左手,“就暂时……放下一切。”
“放下那些让你露出那样表情的一切,然后陪我跳一支舞,好吗?”
林回雪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千鹤,眉眼中情绪翻涌,终于伸出了手,交到了白千鹤左手中:“下不为例。”
“……好。”白千鹤脸上的笑意渐深。
他站起身来,拉着林回雪走进舞池。林回雪似乎还有些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舞池里面了,白千鹤正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为难的表情让林回雪不由得发笑。
“笨手笨脚的,还邀请我跳舞呢?”林回雪道,“结果自己不会,不是让人取笑吗。”
“我……”
白千鹤红了耳朵尖:“那……老师再教教我?”
林回雪笑笑,自然而然地靠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啊。”
“右手放在我的腰上,左手拉着我……”
得了林回雪的许可,白千鹤这才放心把手抱住林回雪的腰。
他并非不会跳舞。他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无论是在任何方面。在国外的时候虽说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但也看过学生们的交际舞会,于是不经意间把那些动作记了下来。
林回雪的腰太软,隔着衣服他能感受到衣料下温热而光滑的皮肤。他甚至想往更里面探去,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一分半点的隐秘欲望。
他恨自己太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