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人用恶意的眼神审视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从白何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无数的议论像是疯狂涨起的潮水,让他避之不及,被其淹没。
迟来了十八年的不堪身份和众多的恶意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不过他这次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合同该签的都签了,公司在他毕业之前交给了白森的秘书代理。他就像是个继承遗产的工具人,用来承受众人恶意的包袱罢了。
白森之前身边一个帮忙办琐事的小助理付岑倒是没心没肺的,直接无视了众人恶意的目光,一直在和白何絮絮叨叨。
“这个是白总经常回去的那套房子的地址,后面的就是偶尔带个情人可能会去的几套房子……钥匙等下会给你,葬礼结束后就可以带你去看看。这几个就是董事会那几位的电话和地址,这个是顾秘书的电话地址,就是代理公司的那位,其他的……”
“好了好了。”白何赶忙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付岑,感觉再让他继续说下去,自己就要被众人的目光给千刀万剐成肉末了。
“唔,那就等下再说吧。”付岑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收起了手机。可能他天生骨子里就带点好动,还没安分一会就开始左右张望起来。“咦,顾秘书呢,迟到了吗?不应该啊。”
“可能在外面等着直接去墓园吧。”
白何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抬手压住付岑的肩膀,防止他不断乱晃。幸好这时后者也终于发觉到在这种场合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适,也不吱声了,安安静静的跟随着众人进行接下来的流程。
——
墓园的选址有些偏僻,是那种如果不开车的话能走上一天的的偏僻。不过来参加葬礼的都是有头有脸地人物,自家司机都在外面等着,倒也省了再费事去租车。
弯弯绕绕了不知道多久,才找到这个神秘的墓园。一到地方,白何就下了车。这里已经算是山区了,周围风景很好,像是个不为人知的小景点。他抬眼看着远处偌大的墓园,愣了愣神,仿佛这时候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白森真的死了。
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强烈,就像是从未听说过的明星网红去世一样,知道了,但是没什么所谓的真切感,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和情绪。
知道现在到了墓园,他才有一种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去世的真切感。
眼看着看着自己恨了十八年的人即将变成一块小小的墓碑,白何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每天都觉得这种人早就该死了,但是真的等到对方变成一盒小小的骨灰时,突然又体会不到那种理所当然了。
“啊,原来顾秘书提前来了。”
付岑拍了拍白何的肩膀,朝着人群最前方指了指“就是他,白总的秘书顾居。在小少爷你毕业之前公司都由他来代理。”
原本还在因为突然真切的体会到白森已经变成骨灰盒,所以心情有些复杂的白何,在抬眼看到顾居的那一刻,大脑直接清空,整个人就这么愣愣的怔在原地,仿佛是不知道怎么理清现在的人物关系。
“那个,带着半框黑色眼镜,黑色领带那个人?”
“对啊,是不是很帅,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太多了,因为虽然平时都喊他是顾秘书,其实和副总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在公司他就是属于一种只可远观,高岭之花不可攀的人。”
白何没有听见付岑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他有些混乱,原本以为的仇人成了忠诚的贴身秘书,那刚才遇见的时候为什么对自己是那种眼神呢。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恶意?他们到底还有什么关系?
他太在意了,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缘由,才会露出那种情绪。
“有点意思。”
“有意思?什么有意思。”
“没什么。”
白何抬手拍了拍付岑的脑袋,说“走吧付哥,再不走就跟不上了,好说歹说我还是他的便宜儿子,等会得站前面呢。”
“你这小子。”付岑抬手扒拉了一下被白何揉乱的头发,随后又在他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好歹比你大了十岁呢,别没大没小的。”
“嗷疼疼疼疼,这不是叫你哥了吗,我错了错了,哥哥哥我的好哥哥,再不跟上去就真的赶不上人群了。”
付岑这才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袖子快步地往已经走远的人群赶去。
不过幸好并没有几个人着急去参加这场葬礼,他们还没往前赶几步,就已经看见了人群。
白何左绕右绕才好不容易到了前面,还没等他松口气,抬眼就看见了顾居皱着眉看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眼神,里面夹杂了太多的情感,让他分辨不清。不过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情感里面有恨。
白何不知道自己替谁被了这个锅,平白无故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怨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人估计就是他已经入土的爹。
果然,钱也不是这么好拿的。
他砸砸嘴,把付岑拉到旁边,替自己挡住这刀子般的视线,自己则装作没看见,安安静静地跟随葬礼流程。
不过实际上白何什么也没听进去,越不想在意就越在意,最后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葬礼已经快结束了。
他抬眼偷偷看了眼顾居,后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淡的像是在经历每天都要做的事情,这倒是让白何很惊讶,他还以为顾居至少得掉两滴泪。
他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付岑并不知道白何越来越危险的想法,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比较在意顾居是公司的代理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虽然……关于顾秘书的流言风语比较多,但是他的能力是无人能否定的,公司交给他没问题。”
白何点点头“嗯”了一声,被视线从顾居那里移开,感觉再盯下去,就真的有些不妙了。
结束后他就被付岑带到了一辆车上,又是这个律师那个律师的和他讲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其实他根本没听进去多少。反正还有付岑这位保姆一般的秘书,大不了之后舔着脸再去问就好,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已经多到让他脑子爆炸了,再装一些就严重超负荷了。
“嗯,大体就是这些事情,现在带你去看白总之前的那几套房子,要不我们最后再看最经常居住的那一套?正好今晚你可以在那住下。”
“都行。”
白何靠着座椅闭上眼睛,不想再思考什么了。
而且他总有种关于顾居的预感,有些莫名其妙,可又忍不住去期待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呢。
白森经常居住的那一套房子在市中心,碰巧又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他们在天桥上不知道堵了多久,耳畔围绕着高低起伏的鸣笛声,吵的人心烦。
白何开窗看向外面,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心里有些乱,可也不知道这股感觉从何而来。
他从未见过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更不知道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所居住的房子会是什么样的,会有他的秘密吗?
白何突然有些好奇。
毕竟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毫无征兆的意外,并没有时间让他去掩盖什么。
意识到这点后,他的好奇越发重了,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到目的地去一探究竟。
岑楚看着突然兴奋的白何有些不解,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能在堵车堵成这样的情况下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穷人突然翻身过上了好日子,开心。”
岑楚翻了个白眼,真的很想给这个从小到大过着少爷生活的小子一拳,但是职业道德让他忍住了,只能祈祷他这几年磨练一下,别到时候接管了公司还是像个傻二狗一样。
那时候他估计就真的忍不住给他一脚了。
终于慢悠悠的开进了小区,白何小小的感叹了一下,看来白森这几年确实在外面过得逍遥自在,这配置真的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
到了楼下,岑楚将钥匙和合同一起塞给他道“我就不去了,白总生前一直没有让人进过他家,门口都没有,死后去也不太好,所以你就自己上去吧,这么大人了也不至于找不到家门吧。”
白何看了眼钥匙上写的4001,抬眸问道“连顾居也没进去过?”
这句话倒是把岑楚问愣了,他思索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可能……有吧?好像是除了顾秘书之外的人都没有去过……毕竟小白嘴好严的,什么八卦也听不到。”
随后他又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确定没有被听到后又重新挺起胸拍了拍白何的肩膀“去吧小伙子,之后你就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了!”
“好好好,谢谢岑哥,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白何目送着岑楚离开后,抬手晃了晃钥匙,转身去寻找电梯。
从一楼到四十楼的时间不长不短,但也足够让他脑补了不少,以至于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又有些不敢进去,生怕从里面窜出来什么洪水猛兽,让他直接下去见亲爹。
当然这些肯定是不可能的,白何放弃了自己吓自己这项工作,憋着一口气抬手猛的一推,门口的感应灯随即亮起,映入眼前的景象倒是让他愣了一下。
比起想象中的性冷淡风格,眼前这间房子更像是婚后的家居房,四处都透露着温馨的气息,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白何随便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走近打量着这间房子。
他之前应该是和其他人一起住的。
白何这么想着,抬手拿起餐桌上的花瓶,里面的花已经枯萎了,可是花瓶的干净程度足以表明在之前应该是有人经常更换,虽然对白森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他肯定不会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那是谁?
鞋柜里只有男士的拖鞋,没有女士的,但是男士的却不止一双。
是谁?
白何莫名有些兴奋,像是揭开了白森不为人知的一面,探究到了他的秘密。
他走进了书房
。
很普通很简洁,书架和办公桌,唯一有些让他在意的,是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很简单的配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它在这些一目了然的地方上了锁,就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有些在意。
“钥匙……”
白何看着手里的一串钥匙,好像并没有匹配的,他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警方在白森身上好像是搜出来了一串钥匙,但是他嫌恶心就没拿着。
后悔了。
但是人生在世,哪能没点手艺。
白何低笑一声,抬手从自己钥匙上摸出来一个绑着的小铁丝条,随后开始鼓捣锁孔。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一声脆响,抽屉开了。
“哟,不愧是不正经的人,居然还写日记。”
抽屉里只有一本日记一个相册和一个小铁盒子,看起来都是一些承载着回忆的旧物,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可能对于白森来说是极其贵重的吧。
白何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起身拍了拍衣服,然后坐在了椅子上。比起日记,他其实更想看看这本相册,里面到底承载着什么。
翻开的第一张照片是两个少年的合照,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比白何还要小上很多,白森搂着身旁人的肩膀笑的很开心,但是对方却只是低着头,有些僵硬的比了个剪刀手。
“这看起来也不太像他朋友啊……”
他将照片抽出来,发现背后还写着字。
“今天捡到了一只流浪猫,叫顾居。”
……顾居?
什么?
白何感觉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这算……什么?青梅竹马?
白何将日记往后粗略翻了几页,发现顾居从那天之后一直都和白森住在一起,从内容来看,还算得上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可他从来都没听过爷爷提起过顾居这号人。爷爷对于白森的事情,讲的不多,但是也不算少,尤其是喝醉后,最爱骂的就是白森,几乎是要将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都评判一遍。但对于顾居这个人,却从未听说过。甚至连白森在之前有一个一起同居的同学这类事情都没有提起过,这让白何有些想不通。
不过还是有一种可能的,毕竟那时候因为家里原因,白森一直是一个人独居。
他为什么要刻意藏着顾居?
白何觉得有些好笑,这算是金屋藏娇吗。
不能说白何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这一层关系,只能说他不敢相信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白森这种人居然还会有让他如此在乎的东西。
他翻看着日记,其实每天记录的内容并不多,有时候还会空出很多天没有写,所以有些并不能连续上内容,比起日记,感觉这更像是白森偶尔想起来记点有趣事情的备忘录。
白何有点无聊的翻看着,直到有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顾居好像特别喜欢我,有些好奇当他知道了我瞒着他在外面还有个儿子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话说的,好像是背着正宫在外生了个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