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延礼同乜允的主簿一道走着, 两人穿了回廊向内院过去。
主簿姓江, 年纪稍长项延礼几岁, 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 先军到时不见乜允,是江主簿开了城门迎大军进城。
“敌军已近,”主簿这么面子上解释了一句, “乜将军尚在议事, 一时间走不脱, 特令下官前来迎接。”
项延礼不太信这话, 但也不为难他, 从进这城门没见到守将来迎起,他就做好了接下来一堆麻烦事的准备。
乜允军职在他之下,但攀着峋阳王的关系, 论起来殿下可能呼这人一声世侄,他在项延礼面前托个大, 还真不好就此发作。
主簿或许自己都觉得自己张嘴张得荒唐, 一路上没再多说多问什么,临到了门前,江主簿预备着客套两句就退下, 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叫划开了沉闷的空气。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从门里扑了出来,摔在项延礼脚下, 又立刻挣扎着膝行着让到一边叩首, 不敢抬起头来。她的发髻乱了,一身是酒味, 头发和衫子都被泼湿,像是只被掼到水塘里的雀儿一样不住地抖。
项延礼向旁边一让,她立刻领会了意思手脚并用地爬开。
江主簿站在一旁不看这场面,眼睛直往梁上瞟,好像想找个地方吊一会。他有什么办法,就前世不修安上这么一个主将,他找补都找补不回来。
在他真找着个地方把自己吊起来之前,项延礼进了屋。
空气中酒味很重,但大半是洒出来的,一只酒杯滚落在项延礼脚边,他蹙一蹙眉,还是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没有踢开。
“敌军当前,白日饮酒,何故?”
坐在几案后的是个年轻人,不到三十岁,肤色很白,有些皮肉松弛的富态,虽然算不上胖,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团发酵过头的面,抓在手里直向下流。
乜允眯着眼睛神色不明地看了项延礼一阵,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站起身:“项将军叫我好等啊!议事方毕,我想项将军远来车马劳顿,正备薄酒以待。”
项延礼没有跟他客气,但也没有咬住他饮酒的事情发作,他冷哼一声,就这么坐下了。
“项将军此来,”乜允倒满一杯酒,向着他手肘边推了一下,“我已经听说了些风声。”他指了指天花板:“王驾将动,可是如此?”
项延礼看他开始说战事,面色稍霁,微微点了点头:“殿下率中军,不日便至。”
“殿下也忒看重这群沉州农夫,”乜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若是朝中来人,倒还值得殿下一个亲征,这群沉州人不是南边打鱼种田的渔人农人,就是北边城破之后的丧家之犬,听说还有一半是操练也未操练过的流民,就这么被囫囵塞了根枪棒就拉上战场,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大动干戈的?”
“率领他们的将领,并非寻常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