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乜允一口酒吐回杯子,居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项将军!”他高声地,带着讥诮地说,“这事说来好笑,不知道你可曾听朝中封了一个女将的事情?”
“此前朝中着意拉拢那龟缩淡河的裴姓子,把他拖出来先在战场上挡一挡刀枪,又怕他独大,索性把他手底下哪个官也拖出来封了。封倒罢,这个裴家子荒唐,叫个女人做官,朝中也不辨情形,就糊里糊涂地叫她做了大将。这小娘匹如今也像模像样带起兵来了,只是不知道带来的是不是一群穿着罗裙涂着脂粉的妇人啊,要是俘获它一两个营,倒是可以学学孙武了。”
项延礼没有笑,那张脸上露出一点肃穆的神色。他几乎立刻想起了几年前在淡河山林间看到的那只金色眼睛的飞鸟。
不,那不是飞鸟,他很清楚那是一个女子,一个仙术在身的修士。那双眼睛像是融到八分泼入冷水的金液,深藏的杀意炭火般烙人。
她轻巧地接住了那个中了一箭坠落山崖的军官,挟着滚滚天雷而去,又在之后的攻城战中干脆利落地击杀了所有布阵巫师,手下没有一点迟疑。
项延礼毫不怀疑她有一人抵挡千军的力量,追随在王驾之侧,他见过很多有些三脚猫功夫就想从殿下身上讨点好处的“活仙人”,她和那些人不同,杀人者有对杀人者敏锐的察知,只是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他就感到彻骨的战栗。
这战栗无关胆气,无关其他,就是如同与猛虎对视时内心本能的战栗。
这个人恐怕只有“那一位”能够战胜,上次淡河一战“那一位”没有亲自到场,也没法说与这个女人分出了高低,项延礼只是模糊听说自那之后“那一位”就开始着意调查起这个女人来,不知道是生出了什么样的兴趣。
在他沉默的这一段时间里,乜允逐渐收起了笑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将领,像是一只食肉的动物盯着一块肉骨。
“项将军作何打算?”他问,“如今你率近万人来到虓原城,总不会是列阵在城墙上吹风吧,王陛未至,咱们倒可以先行打算。拔了那群沉州泥腿子的营倒不急,先斩他们几个将领,烧他们几座粮仓才是正事。”
项延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殿下未曾下令,先军不可冒进,还是守住虓原要紧。”
乜允的眼睛又眯起来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佻在手里转着杯子:“既然如此,项将军何必带着万人之众前来,带上十几个亲卫入城就罢了。虓原去岁也才刚刚遭了灾,给项将军吃一碗饭也就吃了,却没有那么多闲粮空空地喂这些坐地看天不出战的军汉啊。”
这话摆明了在恶心人,纵然项延礼是内敛不愿意与人起冲突的个性,眉宇间也带上了几分怒色:“乜允!我到底是奉王命前来,你白日饮酒,不理军政倒也罢了,何出此言折辱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