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一边梳头发,一边张嘴。 皇太后似的。 “爸爸。”礼礼指蟹粉包。 他拿给礼礼,继续喂程禧。 礼礼抓着包子,平静,不吵,自己娴熟得咬皮儿,嘬馅儿,噎了喝汤。 “对外,无所谓颜面。”周京臣含笑,“对内,保留一家之主的尊严。不然礼礼长大,不阳刚。” ...... 下午,祝云楼登门。 周京臣在北厢房的客厅接待。 “西餐吃得惯吗。” “妻女倒是合胃口,我马马虎虎。”祝云楼若无其事,“周会长有吩咐?” “引荐一个女人给祝副董认识。”周京臣一挥手,保镖押着李艳进屋。 氛围陡然凝固。 “祝副董,对不起了。”李艳望向祝云楼,“您开出的条件很诱惑我,不过,我福气不够,攀不上周董。” 祝云楼是见识了大风大浪的,“哦,出卖我了?”旋即,耐着性子斟茶,“周会长打算怎样处置她。” “一颗棋子罢了,何必计较。我处置的,是下棋的人。”周京臣审视他,“当年,李家人入狱,董事局大洗牌,高管纷纷抗议。祝副董主动请辞,镇压了一群人,李家是感激您牺牲的。” 周京臣坦白,祝云楼也不装腔作势了,“我并非主动请辞,是李大小姐有手段,逼我滚。” “所以,祝副董和母亲积了恩怨,我是李氏唯一的继承人,朝我下手了。”他抬头,问李艳,“你出卖祝副董,有证据吗。” “祝副董支付了三十万现金的酬劳,在cl咖啡厅,服务员作证。”李艳掏手机,“我们一共有三十二次通话记录,祝副董不是我上司,与我不该来往,证明是私事。” 周京臣笑了一声,“除了祝副董,谁有本事在酒局上调虎离山董秘,收买李艳下药,明目张胆坑了我。” 这时,一辆警车泊在老宅大门,保镖引路,警察出示了证件,“祝云楼先生涉嫌欺诈诽谤罪,勒令你配合调查。” 祝云楼瞥了一眼警察,又瞥了一眼周京臣,“周会长大张旗鼓,区区一桩诽谤罪,能判我多久呢?” 周京臣古井无波,喝了一口茶,“什么罪名,不重要;重要是,祝副董晚节不保,在本市混不下去了。一个蹲了大狱的父亲,洁白高傲的祝小姐如何生活呢。” “周京臣,不愧是李氏家族的主子。”祝云楼神情狰狞,“你毁了我女儿。” “相亲是祝家甘愿的,我从头至尾没相中你女儿,在集团以岳父的名义自居,女儿被嘲笑,是祝副董造成。”周京臣靠着椅背,懒散翘起腿,“我负责介绍叶柏文,是否合适,是他们二人的缘分,祝副董将女儿的情运坎坷怪罪我,不公道吧。” 警察在一旁提醒,“祝云楼,走吧。” 长廊幽深,屋檐下,是春日的燕子巢。 程禧在挂灯笼,旧的脏了,新糊的大红宫灯,金穗子,烙印了她和周京臣的相片。 风一吹,摇摇晃晃。 “禧儿,生日快乐。”周京臣立在台阶上。 “礼物呢?”程禧隔空,伸手。 “中旬送完了。” “阴历的送完了,阳历的呢。”她不依不饶。 “我。” 她蹙眉,“你什么?” 男人迈了一步,“我就是礼物。” 朝与夕,寒与暑,生老病死,岁岁年年。 程禧扶着柱子孕吐,“哥哥,我突然恶心...求你了。” 光风霁月的周总工程师,高不可攀的周公子,到底是落入了万丈凡尘。 ...... 8月26日,瓢泼大雨。 程禧剖宫产女儿。 九死一生。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周京臣瘫在走廊,西裤湿了。 周淮康捂脸哭,李韵宁也懵了。 “曾经,礼礼刚满月,您催禧儿生女儿,我不肯,禧儿阻止我结扎,嫌弃我,您帮她闹,一起嫌弃我,老宅上上下下不安宁。禧儿最怕您,您支持我,她不敢闹。”周京臣眼眶潮红,哽咽,“现在,您有了心心念念的孙女,禧儿危险了,您满意了?” 李韵宁呆滞,嗑嗑巴巴,“禧儿才二十四岁...若是三十四岁了,周家不强求孙女...我哪里晓得她年纪轻轻这么虚弱。” “礼礼和仪仪,您养吧。”周京臣长腿浸泡在水渍中,狼狈,潦倒,“禧儿没了,我去普众寺。” “情敌是尼姑,儿子是和尚...”李韵宁一霎崩溃了,“枉费我捐赠香火钱,虔诚礼佛十年,佛祖却和我结了仇——” 啼哭传出。 她一霎不嚎了。 周京臣攥紧了拳,骨骼凸胀,抽搐。 门一开,他蹿上去嘶吼,“保小犯法,小的不算命,大的是命!白白叮嘱你们了?” 护士吓一哆嗦,“恭喜周董,母女平安。” 他恍惚,绅士道了歉,整个人滑了一跤,浑身的血液逆流,奔腾,一会儿是冰,一会儿是火,抽搐更厉害。 失而复得。 周京臣终于领悟这四个字多么珍贵美好。 一星期之后,程禧从监护室转入月子中心。 周京臣缠人得很,倾诉怎么煎熬了七天七宿,怎么食不下咽,甚至准备出家,法号‘圆禧’,‘圆真’的师弟。 程禧瞪大眼,“哥哥出家,不抚养孩子了?” “不养了。”他抚摸她脸,又握她手,热乎乎的,软绵绵的,是鲜活的,他一度以为,她会变成冷冰冰的,他根本想象不出,那一刻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疯子,或是受了刺激的傻子,“母亲不是稀罕吗,亲自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