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也犯禁了。 想明白这点,姜遗光回头看向“背对着”他的秦谨玉,他知道,真正的秦谨玉是面对他站着的。 应该是的。 但房里没有水,他不能确定。 “秦姑娘,还是一起试试吧。”拾明劝她,“我们只有三到七天,没有时间了。” 秦谨玉没有办法反驳了。 犹豫片刻,道:“万一出什么事,你可一定要救我。” 拾明说:“自然,我刚才也救了你。” 秦谨玉才鼓起勇气点点头,才想起对方看不见自己,刚想开口答应,但拾明似乎感觉到了,说:“既如此,我们现在就走吧。难得那些人都离开了。” 等那些人回来他们就没机会了! 秦谨玉问:“你刚才放水盆的时候看水面了吗?水里是什么?” 姜遗光道:“没看,我闭着眼睛摆位置的。”他不仅没看,也小心地先用一层布罩在水盆表面上,再远远地将那层布抽走,也不让水盆里可能映出的佛像透过那盆水看见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看……也是因为直觉。 他直觉看了很可能会发生不妙的事,尽管他的直觉现在受这座寺庙影响有些乱,但在探头的一瞬间那股强烈的心悸感,让他最终决定再信一回。 “不过……我们之间是相反的。秦姑娘你倒是可以试着看一眼。” 秦谨玉连连摆手。 说完,二人悄悄离开房间,飞快往厨房去。 离开僧房所在院子的一瞬间姜遗光感觉到了古怪,身后好像有人在看他。 他犹疑地回过头。 斜对院门两条相交的房檐下,几乎所有的僧房都打开了一条缝。那些人都站在门缝里,静静地注视他们。 秦谨玉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惊得毛骨悚然。姜遗光低声道:“别管,快走!” 推了她背后的女人一把,秦谨玉不得不走快几步,小跑跟上。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其他入镜人应该也在香客住的房里。唯有方丈…… 自己和秦谨玉都能看见正脸的方丈,他现在还在那口井边吗?他身边的僧人又在什么地方? 等他们带着水重新来到大殿里时就知道了。 那个僧人就在观音殿内,面色铁青地端着水踏过门槛要出来,见他们又挑了水来,狰狞干瘦脸孔更加扭曲,恶狠狠道:“拾明!原来是你!你想死吗?” 出家人不得口出恶言,他说出这句话算是相当严重的。 姜遗光冷声反击:“寺里也没规定不能在殿中放水盆。”看他们的样子,恐怕这件事会带来相当大的麻烦。搅起浑水才好从中得利。 “你想做什么?”那僧人端着水盆往外走,神色阴森,“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自己出去自尽,不要连累了旁人!” “不如请师兄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在殿里放水盆?是恐怕佛祖照到自己的模样吗?”姜遗光寸步不让,拦住他不让他走,“师兄不说也无妨,倒了一盆,我还带了两桶来呢。” 那僧人又惊又怒:“你胡猜什么?谁和你说了什么?” 姜遗光说:“没人和我说过。不过我摆盆水是为了清洗殿中地板,师兄怎么就一口咬定我不怀好意?难不成把水盆摆在大殿里也是忌讳?既然是忌讳,为什么一开始没有人告诉我?” 那僧人哑口无言,强横道:“让开,我把水倒了去!” 姜遗光抓着他不放。那僧人力气大,他也不逊色,争执中那盆水泼洒了大半,最后干脆都倒在了地面,缓缓渗入地砖缝隙中。 远处,秦谨玉看着他们,不敢上去阻拦。 在她眼里,又是两个红衣僧人争执,不过都背对着自己。她小心地把其中一桶水拎近些,就放在台阶下面,打算赶紧带着另一桶水去前面的殿室——看这僧人阻拦,恐怕真的有用。 离开前,她无意间又瞥了一眼水桶。 水面晃晃悠悠,照出逐渐西斜的太阳和近在咫尺的几层台阶,还有顺着台阶滚落下来的木盆以及从木盆里洒落出的最后一点水渍…… ——不对,不是水渍。 是血。 许多血洒在地上,沿着台阶往下流,从木盆里流出来。 秦谨玉蓦地瞪大眼睛,变换着方位看看水桶,再看看台阶,确定水里的确映出了那盆被倒出的水的真面目。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道:“拾明!那盆水有问题,是血!” 姜遗光刚好找着机会把那僧人劈晕过去,闻言反问:“血?” “是血!我从水面里看就是血!” 拾明从厨房里运来的明明是水,怎么就变成了血?难不成这僧人做了什么?还是说…… 姜遗光也下了台阶来,跟着往水桶里看。果不其然,他眼里看见的也是血。 如果山里、地下、井里的水都是血…… 这些水,或者说这些血能让他们看见另一面,却不能看到自己的异样。 而现在,一桶水照出另一盆水的古怪,也是同样的原因吗? 也不对,如果秦谨玉从水面看到的是血,他看到的应该是水,为什么他也看见了血? 姜遗光干脆将两桶水摆到了一起,两桶水上照出的都是血。那僧人被他打晕了放在地面,他身上沾湿了水,从水面里看过去就像他身上沾了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