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的座驾不受控制引起的, 奚元钧还是问候了一句:“可有伤到?”
颜姝摇摇头, 再抬头看去,发觉奚元钧虽然不容易地关心了她, 脸色却不知为何,有一抹无可奈何。像是看到顽皮的幼童摔倒。颜姝这才意识到, 大概是她靠得太近,让马不安惊动。
奚元钧并未下马, 拽着缰绳纵马转了一圈,发出哨声指令,马儿便平静了下来,静止站立。
这下颜姝不能再凑近了,只能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放开了声音向奚元钧提出请求:“上次我和好友遭遇不妙的事,幸得奚世子和秦公子出手相助,恩深义重,我与好友都想寻个机会感激二位。今日碰巧遇见,不知二位可否赏脸,让我们宴请诸位,聊表谢意。”
为了不过分明显,颜姝说话时,还不忘望两眼秦少珩,以表均衡。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颜姝这就是冲着奚元钧去的。
在场的,除了秦相宜,无论男女都早知她和奚元钧纠葛不浅。秦相宜看着眼前乐子,眼睛微眯,随即焕然兴味。又是一个飞蛾扑火的,她倒要看看,颜姝比别人能多几分的能耐。
提出宴请后,颜姝只能安静等待奚元钧做决定。这事出匆忙,已没有送礼的机会,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宴饮了。
寻个清净宽敞之处,置办独人独坐式的清谈大宴,是最合适。颜姝知道,京中有专为年轻的郎君姑娘们喝茶赋诗,有礼相交设置的宽敞大舍,四壁通透,能赏景。样样都好,只是价钱高昂。这么一大群人,寻常人置办不起。
奚元钧自然是不会答应她的,他谢绝:“不用,无需多礼。”
岂料,他一拒绝,其他人都不乐意了,嚷嚷着“你怎么不问问我们答不答应”“有饭吃有酒喝,好事一桩这都不同意”“怎的如此不通人情”,四处沸沸扬扬,全都是想看热闹的。
最能起关键作用的,是颜姝提及的另一人。
秦少珩当然不会让弟兄们遗憾:“别拒绝那么快嘛,我饿了,正好以解燃眉之需。颜姑娘,我先答应了。”
奚元钧瞥他一眼,眸光不善。这才什么时候就饿了?秦少珩显然在乱说,看热闹不嫌事大。
奚元钧不想管他,松开缰绳走向远处:“那你们都去吃吧,我就不同行了。”
“啧——”秦少珩及一群公子全都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息,声讨奚元钧的无情无义。秦少珩更是翻身上马,提速前去拦在了奚元钧面前。
被拒绝后,颜姝回头和一众姐妹相望,大家都暗道——真难……
然而并不是没有希望的,这么多人都劝奚元钧答应,难道他真会为了避免麻烦,连兄弟们都不管了么。尤其是已经驭马追上去拦在他面前的秦少珩,好言相劝。
两人走得远了,说话又不大声,究竟说了什么,这边的人无从得知。只能看到秦少珩劝得劳心劳力,奚元钧挺拔淡漠的背影不动分毫。
颜姝忐忑地等待,心想着,她还有事想请奚元钧帮忙,若他今日不去,那宅邸的事连一分的希望都没有了。
良久,不知秦少珩怎么办到的,好说歹说,奚元钧终于驾着缰绳折返回来,停在远处看向颜姝,不多一字道:“由你安排。”
颜姝喜出望外,应道:“谢各位公子赏脸。”
秦相宜见证颜姝事成,但主要是自家哥哥在其中卯着劲劝说,因此没看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又好气又好笑。颜姝能不能行她暂且不知道,但知道,她是好命的,有秦少珩这样的人物帮着她,就算她同奚元钧没情缘,恐怕也能被硬生生搓出两分来。
得偿所愿后,颜姝立即和柳姑娘她们围拢,要速速定下一个风景好,能容纳这么多人,又能够独坐的会客酒肆。
“我也要去。”秦相宜的声音由远及近。
众人诧异看去,只见她抱着双臂,神情倨傲:“既然我哥救了你们,我也在场,你们不会舍不得多我一个吧?”
颜姝一时间有惑然,她不知道秦相宜图的是纸鸢,还是也和那群公子一样,是想看热闹的。她问道:“就你一个吗?”如若秦相宜还想带上她那群姐妹,就罢了,颜姝不会同意。那群人里有好几个都不像善茬,反倒是秦相宜这个领头的,还有几分良心。
秦相宜方才被陆知燕惹恼,下定决心舍弃了她,突然任性谁也不想搭理,已经和其她人分开有一段时间了。她扭头看了看昔日玩伴,突然厌倦,肯定道:“就我一个,我跟你们去。”
颜姝没急着回应她,看向朋友们,眼神询问大家是否愿意。
翁荣和郑云淑都没吭声,她们都无所谓。柳姑娘她们有些不愿,但因为有秦少珩立大功,又觉得拒绝他的妹妹不大好。柳明昭把选择权交回颜姝:“你做主吧,我们都是陪同的。”
颜姝最顾及之处,也源于秦少珩和秦相宜的关系。没有秦少珩相助,奚元钧未必会同意。因此她爽快应了秦相宜:“那就多谢秦姑娘赏脸了。”
秦相宜这会子对她们这群人满是新鲜感,因此心中阴霾散去,心情焕发,突然之间明媚不少,再看颜姝,也就更为顺眼。她让喜鹊去同之前的玩伴交代一句,随后默默地加入颜姝她们之中,成为特别的一员。
京中酒肆,符合颜姝所说要求的就那么几家,现在时辰还早,想订到地方不难,因此她们集中智慧,从中择其近处,向公子们说了,而后男女分开两批前往。
宴饮的场地,选的是夏姑娘提到的裁烟筑。
虽说距离颜姝她们的位置很近,因为此时大家已经在京中郊外,这裁烟筑再南边一些,即在内城边缘,靠空旷的西南角。
这里屋舍不多,裁烟筑并不是多层的高楼,而是三处分开的吊脚台榭合抱而成,视线互不干扰。中有庭院,铺白石种桑榆,清雅怡人。
骑马的公子们先到,幸而宴饮厅还余两间,秦少珩便做主选了靠小溪流的。
这些公子哥没少在外面玩乐,但因为裁烟筑地处偏僻,还是头一回来。看这里宽敞又清净,都还意外满意。
秦少珩同奚元钧在台榭边缘露台席地而坐,垂坠的盐白轻纱在他们背后随淡淡的轻风婉转飘摇。
方才,奚元钧要独自离开,秦少珩好说歹说劝他一起,不然分开后下午没法一起去跑马骑射。劝得他险些气闷。这会儿有闲暇了,秦少珩实在憋不住打听:“元钧,我问你,你怎么就这么抗拒别人的示好呢?这位颜姑娘,我看挺好的,你是八风不动。”
若说以前,秦少珩看奚元钧来者皆拒,倒不意外,毕竟有各式各样的原因。那些官家小姐,浮夸做作,连他都瞧不上,更别提奚元钧。既不喜欢,不接受很正常。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莫非,你看不上她的身世?”那颜家小姐生得好模样,人玩笑有度,还是个聪明人。秦少珩少有看人这么顺眼的时候,要让他来猜,目前来看,颜姑娘的缺陷也就这一个原因了。
奚元钧起初并没有接话的意思,不过在秦少珩胡猜之后,他还是给了答案:“不是。”
秦少珩知道他要是再瞎猜,奚元钧恐怕会站起来走人。他没再妄言,盯着奚元钧琢磨了一会儿,有了一个不实的猜测。
首先,奚元钧此人虽然性子冷淡了点,但有情有义,为人大方直率,从不虚与委蛇。这样的人,对待感情也必不会马虎。他到现在还没有定亲,也没有属意的人,哪怕心悦者众多也从来都宁缺毋滥,这恰恰说明,他其实是认真谨慎的人。
秦少珩代换成自己,他出身高、未定亲,也有不少想要嫁给他,嫁入武威侯府的姑娘。这些情况,其实他与奚元钧是相通的,那么他自己又为何还孑身一人呢?
因为,他出身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姻缘大事上,就更谨慎。他所求只有一个,两情相悦。要娶的那位,一定是自己心悦的,也满心都是自己的姑娘。
而那些接近他的人,到底是为什么接近他呢?为了他的身份,为了世子夫人的身份,还是为了他的外貌?他分不清,更何况,也不喜欢,所以一直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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