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钧他同样对外界漠然,是不是和他是一样的缘由呢?秦少珩猜疑,但不敢确定,他们二人关系虽好,性格相差却多。也有可能,奚元钧只是不喜约束。
粗糙的交谈结束,秦少珩留了个深深的印象,他要等着看,看看这位他看好的颜姑娘,究竟能不能突破奚元钧那戒备森严,重重的心理防备,走到他面前来。
不多时,姑娘们的车驾也到了,此时厅里已按人数摆好了一共二十六□□案,呈左右对望之势,方便交谈。
入场时,姑娘先入坐。颜姝早打算要与奚元钧离得近些,可是那些公子都在外等着,她也不知道奚元钧会坐在哪里,翁荣她们都以她为先,让颜姝先选。颜姝为保中庸,不管奚元钧坐哪里都不至于太远,因此选了中间的食案坐下。
她抬头望向外面那一群男子,目光还未追寻到奚元钧的身影,就见其他人快步走进来,仿佛事先约好一般,快速把分于两头的位置全都占满,最后只留中间的。
慢人一步的奚元钧眉头紧锁,万般无奈,他只能被迫在中间位置入座。既然已答应一同宴饮,他的态度会收敛一些,不能弄得场面难堪,这是奚元钧的性格。
颜姝暗乐道,奚元钧的这群朋友都还挺有趣的,也不管奚元钧对她无意,全都大方相助,尤其是秦少珩,积极得像是巴不得做他们的主婚人。
除了奚元钧本人,其余不论是什么情况都有利颜姝,她必须得好好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作为此次宴饮的主人,一应菜式、酒水,都是颜姝来定。她为公子们定的酒水,据掌柜所说,是这裁烟筑里所售酒性最烈的金浆洒,尽管酒的劲头大,因为添加了梅杏等果子,又有一股清甜果香,芬芳甘醇,所以极容易多饮。
待酒意上来,不胜酒力的人,恐怕会直接醉过去。
十几坛酒端上来,在角落放成两排,厅中顿生酒香。
秦少珩回头看去,念道:“‘金浆洒’?好名字,给我开一坛来验一验。”
小二殷勤伺候:“贵客,这是本店掌柜亲自酿的好酒,别处可喝不到呢。”他将酒坛开封,果真一股沁人酒香瞬间将席间盈满芬芳。
秦少珩一只手稳稳接过酒坛,给自己倒一碗,看、嗅、啜,随后眼睛一亮,又快速给奚元钧也倒了一碗:“好酒,你尝尝。”
颜姝本还忐忑,一看他们因为一坛酒已经热闹上了,顿时放松了许多。她转眼看向奚元钧,见他品了酒之后也点头表示满意,由衷放松地笑了笑。
这一笑,恰巧被展眉抬眸的奚元钧捕捉到。
颜姝非但没露怯,反又冲他笑着,奚元钧收回视线,又饮了一口。她一直望着他,发觉选了金浆洒果然没错,喝完酒之后,奚元钧游离在外的姿态舒缓了许多,终于融入了宴席之中。
既然这群好不容易请来的公子哥喜欢这酒,就好办了。颜姝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先是再次郑重谢过上回奚元钧和秦少珩的相助,随后,语气轻松道:“干喝酒多没意思,不若咱们来行酒令可好?”
这都是一群爱玩乐的少年人,自然欣然同意颜姝的提议,有人立即问道:“玩什么令?”
颜姝转了转心思:“传花令,如何?”
既然是带有目的性的玩乐,当然是选择越有趣味的酒令越好。传花令人人参与,精彩刺激,还能坑害别人,最适合这群不着调的贵公子。尤其在颜姝知道,其他人都想看奚元钧热闹的情况下。
不用想都能知道,待会儿酒令行起来,必定有许多精彩情形。
颜姝的建议得到大家一众认可,传花令适合人多来玩,有时人少了玩这模式还无趣。颜姝唤小二呈上绸缎做的花球与击鼓。小二还周到地问:“贵客是自己击球,还是小的帮忙?”
颜姝想也不想:“我们自己击球便好。”
这么重要的一环,当然是由自己这边人来把控来得好。无论是和颜姝有共识的姑娘,还是奚元钧那边的人,都会在击鼓时动些手脚。若让小二来,他一个都不认识,没有刻意的撮合,那就不好玩了。
定好规则,最重要其实是惩罚的设置。颜姝问起来,那群公子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贡献起各式让人害怕的丢脸惩罚。
寻常行酒令的惩罚,主流为赋诗,其次是歌唱、奏琴、起舞等这类文罚,玩得热闹一些的,有对对子、猜谜、掰手腕,不接惩罚者喝。
而这群公子哥说的,学鸡鸣、蒙眼认人盲人摸象、生吃花椒等等,一个赛一个折腾人。吓得颜姝她们这边的姑娘们花容失色,生怕自己到时候接到花了要被惩罚。
尤其是有人见姑娘们桌上大多没倒果酒,都倒的茶水,特地提出要求:“既行酒令,可就不能再喝茶了,哪怕一口酒都行。”在这群人眼里,若玩酒桌游戏还不喝酒,那就太没意思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厅中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直吵了一刻钟才定下规矩来,又写成木签放竹筒里。好不容易商议妥当,气氛已热,都迫不及待入席,等待传花令开始。
传花令的玩法很简单,所有人传递花球,由击鼓人确定时长,开始击鼓时传球,鼓点停止既停止传球。届时,花球在谁手中,谁就要接受惩罚。要么饮酒一碗,要么从定好的惩罚中选一个施行。
这酒令,惩罚越重、酒席的酒越烈,参与者逃避手拿花球的心情就越紧迫,从而更激发了整场氛围的热烈程度。
第一次主动承担击鼓重任的,是最擅长坑人的秦少珩。他走到小鼓前坐下,拎起两把鼓槌,手腕稍一施力,两把鼓槌被抛起,旋转了几个看不清的圈后,又被他稳稳接住。
这花招耍的,一看既知是常玩乐的酒场高手。他狡诈一笑:“都做好准备了没?”
全场其余二十五人都看向他,都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
这些和秦少珩相熟的玩伴都知道他的德性,传花球时都一接既扔,快到花球仿佛烫手。另外有规矩,凡是上一个人花球离手,下一个人没接到花钱也算作失误。
因此在花球还没轮到自己,还没从手中离开之前,人人自危。
秦少珩专盯着场上的人,头一次只敲了几锤即停,接花球的人在奚元钧左手边隔一个的位置。那人不选喝酒,选抽签,抽到一支写有“拆散头冠发髻再梳好”的惩罚。
全场的人都盯着那位公子,看他自己用手指梳好的头发散乱,发冠歪斜,仿佛一个失了智疯疯癫癫的人,都笑得止不住。这等折腾人丢脸的惩罚,也不知是谁想的。
接下来第二回 ,秦少珩盯准奚元钧,暗暗一笑。这次,他只敲了两个鼓点就戛然而止,鼓声停,花球恰巧停留在奚元钧手中。
奚元钧面无表情,并不意外,显然已提前意料到了秦少珩来者不善。他放下花球,并未多言,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
熟识奚元钧的人都知道,遇上太过分的酒令惩罚,他都会直接喝酒。所以大家并未失望没看到奚元钧出丑,而是起着哄,夸赞奚世子好酒量。
始作俑者秦少珩也不意外,他没指望看奚元钧做什么,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灌他喝酒而已。奚元钧酒量好,得多灌几杯,灌到醉了,等着看他失态。
不过奚元钧酒品也不错,很少失态,常常都没什么热闹看。
这样一个毫无破绽的人,所以在他身边的朋友,才那么执着于看他的热闹。物以稀为贵呢。
而颜姝她们这群姑娘,本还在惊讶秦少珩这短促的鼓点,一不留神,奚元钧都已经喝光了一碗酒。这中间的衔接行云流水,能看出来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想看奚元钧受罚热闹的心思才刚起,就已经被第三轮的传花鼓点盖过。不过稍一回神,她们又都明白了,奚元钧这种性子,怎么会轻易去抽那些明知道惩罚过分的签子。
喝光一碗酒而面色不改,能看出来他海量,应该没少在酒席上被人这样折腾。
最关注他的该属颜姝,颜姝见奚元钧酒量不浅,更庆幸她为男子选的酒是金浆洒。
选酒时,那掌柜的说,金浆洒是后劲大的酒,堪称迎风倒。这种酒,若连续喝太多,可能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等到时机成熟,清醒与醉酒大概就在眨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