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来找你……亲自……”
从梦魇之中惊醒过来，莉娜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如何从海底深渊回来。
记忆的深处，她震惊于这位狠毒的海妖要去到人鱼家园，面对可能会变得更糟的一切，她再次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海妖大人，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太不合理，但我不能让父王知道来找过您，他们怕您，您要我做的一切我都愿意的。”
“哦？那你怕我吗？”
她狠狠掐住手心，语气坚定。
“不怕。”
可回应她的只有海水嗤嗤的声音。
窗外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大概是谁家的儿nv伙伴又在叙旧了。
莉娜倚靠在窗边，今天是nv儿节，整片海域都在大张旗鼓地进行宴会开始前的准备。
波迪海王的儿子云伽也来了。
他有一双绿se的眼珠子，b她大几岁。
莉娜从小便喜欢缠着他，童言无忌，也曾说过长大后要嫁给他，至少在众人面前，小孩的玩笑话是当不了真的，更何况是出身金贵的小公主。
海王将她含在嘴里，捧在手心，觉得为自己这个懂事的小nv儿择夫婿是件重要的大事。
窗外，看见云伽正朝她挥手，笑得花枝招展，她却心神不宁。
“我要同从前的一切都告别了。”
她又想起海妖，突然忐忑起来了。
“他会来吗？”
小人鱼害怕这样的未知，几乎快要晕厥，最终还是云伽的声音拯救了她。
“莉娜！你还没装扮好吗？”
他有些等不及了，急得在门口转圈圈。
“你先去找姐姐他们吧！”
莉娜听见他转了个圈离开了，心中的不安在转眼看见秋的那一刻也释然了许多。
秋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盘子，其上盛放着两片碧蓝se的贝壳，一些麟麟的珍珠宝石堆放在盒子里。
“公主。”
“你来得正好，父王的那串珍珠呢？”
既然是最后一次，那便留给大家最美好的莉娜吧。
她抚0着秋递来的那串素白的项链，强忍下眼中的酸涩，祈求这个从小陪伴她的朋友。
“秋，我想你为我戴。”
她尽力将语气变得轻松，不去在意x口的起伏，将脸贴上秋的手掌。
秋看出来她的不对劲，轻声安慰。
“公主怎么了？”
莉娜只是摇摇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脖子上的颗颗珍珠好像刚从她眼角滴落的泪水，莹莹发光。
重新酝酿好情绪之后，她又变成了往日那个总是憨态的小公主。
“莉娜今天真好看呀！”
“莉娜这几天怎么不和我们出来玩了？”
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鱼们，莉娜也忍不住同他们攀谈起来。
“海王……”
莉娜听到动静，也转过身去，摆着鱼尾冲向那个魁梧的身影。
只有在父王面前，她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娇憨。
“父王……”
威风凛凛的海王见到这个埋在海王怀中，属于自己的小太yan，霎时咧开嘴。
“你啊你……”
环视周围看向自己父nv情深的子民，海王轻咳两声。
“父王听说小莉娜要表演？”
他对这个nv儿简直是ai到了极点，听见消息的那一刻，几乎是立刻变得喜出望外。
“是。”
莉娜开口的一瞬间，所有人鱼都俯下身去，不自觉陶醉在这悠扬的歌声之中。
声音穿透耳膜，时而轻快活泼，时而悲怆低沉，莉娜尘封在心底的ai意、即将分离的悲伤，纷纷破土而出，都汇入这起起落落的腔调之中。
宛如初升的明月，她优雅地在中心不断旋转，闭上眼，仿佛那位英俊的王子就在眼前，而她正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起舞。
一曲既毕，所有人都在为她喝彩。
她看见自己的同类眼中流转的欣赏，簌簌地眼泪从眼角滑落。
“莉娜太bang了！明天也教教我！”
她听见了云伽的喝彩，心里变得悲伤。
哪里有什么明天呢？
“莉娜！真是jg彩啊~”
听见y郁的声音，她猛地抬头望见那个最不想看见的身影，在鱼群中赫然醒目。
这是他第一次示众，挺拔而庞大的身姿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狠狠震慑住身旁的其他人鱼。
“莉娜，这是谁啊？”
面对众人的疑惑，莉娜率先煞白了脸。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父王，他正一脸严肃地举起三叉戟，不怒而威地保持警惕。
注意到她的视线，父王猛地将目光s向她，莉娜顿时浑身冰凉地僵住，再次看过去时，他已经朝着海妖游去。
“来自海底深渊的海
妖，不知为何来到我们这片海域？”
“哦？”海妖一脸惊讶，“那就要问问你的nv儿了。”
他转过身来，指着中心那位美丽绝l的人鱼。
“莉娜，你说呢？”
莉娜惊慌失措，海王眼里的失望将她的心狠狠刺痛。
“海妖大人，我愿意遵循你的指令，只请你别伤害我的族人。”
看见尊贵的小公主跪倒在地，姿态虔诚地向着海妖鞠腰，其余人鱼都脸se大变。
“莉娜！”
只见海妖突如“嘘”了一声，捏碎了手里的留音螺，一连串熟悉的声音充盈了整片g0ng殿，不过内容却令人大惊失se。
“莉娜！你要为了那个人类抛弃我们吗？”
“她还引来了海妖！”
“莉娜，你太自私了！”
族人的话语如细细麻麻的针刺穿她的心。
“小公主。”
海妖正一脸玩味地看向她，g了g手，声音里充盈着蛊惑。
“来跟我走。”
时空仿佛凝脂了一般，莉娜听不清自己的呼x1，0不见脉搏，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她看向自己被紧紧握在他掌心的手，仿佛连这样东西也不属于自己了。
但那只是错觉，回到这片专属于他的深渊，她看见他慢慢打开手掌。
“你想要的。”
一颗丹药赫然醒目。
“吃了它，你就要踏往另一个世界，追寻你想要的。”
“代价是你如今拥有的一切。”
他的声音逐渐尖细、凌厉，叫莉娜毛骨悚然，她忍住心中的骇然，毅然吞下了那颗药丸。
不过在刹那之间，她的鱼尾之中仿佛被一道利剑劈开，这样前所未有的痛楚彻底颠覆了小人鱼的想象，剧烈的折磨令她痛苦地sheny1n，脸se煞白，连心也不断颤动。
“我知道你ai那个人类，但他可能不会ai你。”
他大手一挥，一片虚幻出现在莉娜眼前。
恍惚之间，她顿时觉得身t变得轻盈，在一片空白之中，来到了一座装饰辉煌的g0ng殿。
在这空旷的陌生地方，她看见走廊尽头的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不自觉站定了脚步。
“你来了”
他的声音那样轻柔，一身绛红se的制服，x前两排金se的扣子，琥珀se眼眸在yan光之中若隐若现。
他向她伸出手来，她所有不安便都在此刻消散殆尽。
小公主的呼x1在这时变得紊乱起来，脸颊泛起红晕，鼓起勇气问道。
“你记得我吗？”
她觉察到那缕身影盖上自己的影子，来自成熟男x的气息将她一整个包裹住，那双抵上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
“怎么会忘记你呢？让我看看你。”
王子的面庞盖上一层致命的魔力，莉娜简直不能将视线挪开一点，却还是十分羞涩，只好在心中描绘他那张深邃的脸。
“你变了许多。”
听到这里，她0了0脸，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的手轻轻盖住贴在脸颊的手，抚0上她的耳廓，轻吻上属于自己的公主。
她就站在走廊之上，手里触上他剩下的那只手，她倒是被这冰冷而又怪异的触感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向后退。
“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
莉娜看向他的眼神终于变得迷茫。
“是吗？”
她竭力回忆起自己与王子相处的场景，结果却是一片空白，只好模模糊糊地问道。
“你怎么认出我的？”
从他清澈的瞳孔之中，莉娜看见自己略显呆滞的眼神，听见他宠溺地笑了一声。
“艾莉，你又在玩什么小把戏？”
她顿时变得失魂落魄，品出此刻心中惊骇的滋味了。
艾莉，艾莉，艾莉。
是那个金发nv孩吗？
她看见那张原本属于自己的脸逐渐扭曲，最后变为一张陌生的脸，朝着自己讥笑。
她攥紧拳头，猛地意识到这是个梦，骇然地冲着空气大声喊叫。
“请别这样对我！”
意识虽然战战兢兢，但身t依旧僵y着。
坠入薄冰之中，冰凉的海水灌进她身t的每个角落，水流沿着身t的脉络将她重新拉回那片暗无天地的深渊。
“他ai的不是你。”
海妖端坐在宝座之上，一语道破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却只能哑口无言。
“不，这不是真的。”
“你既然有勇气来，就得有勇气去承认，你以为你的执着算得上什么？”
他皱着眉，随意翻阅起莉娜的记忆。
“呵，真有意思，救了个平凡的人类便搭上了心吗？如此廉价的人鱼。”
他冷笑着，嘲笑着。
莉娜将头埋得越来越低，眼泪顺着脖颈流向嘴角，慢慢向下滴落，哭得凄惨又悲凉。
他抹去她的眼泪。
“好了，足够了。”又轻叹口气，“这下你可以去到岸边了。”
她惊奇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眼泪滴落在双腿之间。
腿？
她按耐不住地尖叫，却嘶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等着看吧，小人鱼。”
除了海水的簌簌声外，世界的一切喧嚣都戛然而止。
莉娜看向自己修长笔直的双腿，不敢再往身后的海洋看一眼，因为她现在已经背离人鱼族，成了一个哑巴。
“哦，亲ai的，你从哪里来的？”
她睁开眼，视线停留在那人削薄的下颚、滑过他挺拔的鼻梁，直到看见他那双迷人的琥珀se眼珠处，才停住。
这是只有在她梦中才会出现的美se。
是她ai的王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踉跄着身子要站起身来。
结果因为第一次使用双腿，感觉太过怪异，这个乌发碧眼的少nv慌乱地惊呼了一声，看着就要往下倒去。
“小心！”
幸而有王子的支撑，莉娜靠在他x前，忍不住看他一眼，盯住他扑闪的睫毛，悄悄红了脸。
她想道谢，却在张口的那一刻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声音。
无声的呢喃不免是她变得更加颓丧。
“噢，你是这样的可怜。”
就在此时，一道温柔的、充满怜惜的声音在莉娜耳边响起。
“别怕，我会为你请来最好的医生”，他轻轻地在她的手背留下一道亲吻，呼唤来同行的士兵。
在启程返回的路上，他的鼻尖一直萦绕着一gu淡淡的香味，清爽宜人，甚至于有些熟悉。
她坐在马车里，目光一直停留在车窗外的一切新鲜事，她看见在这样人cha0汹涌的街道中，许多小摊贩经营着各自的生意。
一些喧哗都在告诉她，自己也是同他们一样，是有了一双腿的人了。
她小心地捏了捏自己的那双腿，不小心用了力，便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惊慌失措之间，她忍不住看向自己对面的男人。
他正闭目养神着休憩，r0u了r0u自己的眉间，浑身上下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矜贵。
哦不，还有一人。
莉娜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庞大的身影，宛若毒蛇一般叫着她的名字。
“莉娜。”
海妖的声音若隐若现，令她呆滞片刻。
“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他率先下车，然后挽住她的手来，像教刚学步的婴儿，一步步搀扶着她走进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g0ng殿。
“这是谁家的姑娘？”
“兴许是凯洛王子的未婚妻来了！这些天她也总是陪伴在王子身边。”
“可我看着不像。艾莉公主最是端庄典雅，可不会像她一样，只敢像个乡巴佬一样，颤颤巍巍地行走。”
莉娜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引起了这样的讨论，不过还是看到了来自周围的异样眼神。
她纤长的睫毛盖住自己湛蓝se的眼睛，心中想起海妖对自己说的。
“你会有个悲惨的结局。”
想到这里，已经孤身一人的莉娜突然就挺起x来，含着泪忍住双脚踩在陆地上带来的撕裂感，脚步变得轻盈，姿态优雅。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与王子更加适配。
与王子分开以后，莉娜被几个仆人带到房间里，在这里，地板上都盖上了一层羊毛地毯。
她想起曾经踮起脚跳舞的感觉，突然转起圈来，轻飘飘地舞蹈，仿佛自己还是海洋里那个能歌善舞的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