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沥白的出场,比江景程要低调很多。没有风尘仆仆直奔而来。他在门口站立片刻,冷静沉着将屋内的场景收之眼底,根据人数有了分析判断。不过如此。小喽喽的低端的作案手法。这群人都是有爹有妈的人,不玩命,危险系数并不高。里面的杨劲,掠过层层人影,看清门口来人。和那么多人交过手,惟独对宋沥白印象深刻。对方出现的一瞬间,他就认出对方。“宋沥白。”这名字一叫。宋沥白眼角眯起欣慰的意思,“挺孝顺,还记得你爹。”“”杨劲刚才被王佳依惹起的情伤,顿时被多年前的一场赌注带来的耻辱感所替代。如果说,他和江景程的矛盾来源于女人。那么和宋沥白的矛盾,来源于第一场交集。也就是考场作弊那次。高中时代,是他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一身桀骜和热血,喜欢干架约架。身后跟了一堆中二小弟,由于不怕死的性格混上了一中老大的宝座。他喜欢王佳依也是在这时候。虽然动不动打架被记过,杨劲骨子里还有一股对柔弱女生的保护欲。有次看见一个女生被她父亲追着打骂,出手相救。就此,和王佳依初识。两人刚开始只是朋友。王佳依算不得有多漂亮,她很普通,但像一朵路边的野花,有一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韧劲。杨劲知道她刚开始和他做朋友是希望他能保护她,他乐意做这个保护神,逐渐对她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他和别人不一样,有人喜欢她扮的柔弱。他喜欢她全部,他知道她扮柔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反而会更加心疼她。可王佳依喜欢优秀的男生。她曾经向他提出一个不可能的要求。要他下次考试进步两百名。因此,那次月考,杨劲为了多拉点分,想威胁片刻宋沥白作弊。结果被温绾插手阻拦。他那时不知道温绾是王佳依的朋友,咬牙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在下手之前,宋沥白已经找上他。杨劲记得很清楚。那天阳光明媚,宋沥白穿的校服很干净,不染尘埃,面容温润气质淡泊。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书生样。他没放在眼底。听宋沥白威胁他不要动温绾的时候,他更是不屑一顾。想教他做事成啊,打赢他。宋沥白没有惧怕,淡淡强调,打赢他是不是就当考试的事没发生。态度太嚣张。杨劲看不惯,给身后三个小老弟下命令。让他先打赢三个小老弟再说。当时的宋沥白用一张不是很有攻击性的俊脸,让他们一起来算了,不要浪费时间。气得杨劲顿时不乐意。这小子太狂妄。于是他放了句话。“妈的,你要是一打三能赢,老子不仅放过温绾,还要叫你声爹。”那时候。怎么都想不到。看起来清瘦的少年,不仅力道狠重,反应和技巧也远超普通高中生之上。三个小老弟被打趴下,杨劲也被他摔在地上。惨不忍睹。宋沥白还算有点人道主义,没让一个自尊心强烈的校霸叫他爹,只是让他以后见到温绾后恭敬点。自尊心和胜负欲强的人,也会很守信用。那声爹,杨劲不情不愿叫了。年纪轻轻,哪想随便认儿子。当时的宋沥白没有应。如今,认了。回旋镖时隔多年,一发击中。杨劲自认为自己再看见宋沥白,不可能再有一种被迫沦为手下败将的感觉。可看到人一瞬间,当年的耻辱感和浓浓的不敢,记忆犹新如昨日。宋沥白和当年几乎没有变化。一样地沉静斯文,眼角生得好,偏于上挑,给人轻和的假象,掩了骨子里的疏冷寡情。场子上这么多小老弟。集聚的人群,给杨劲更多底气。他大摇大摆过去,“哟,我说这是谁呢,老校友啊,来这里干嘛。”转而问旁人,“他怎么来的,谁放进来的”无人回答。大家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看守的人也没联系上。“老校友本事不小,这能摸过来。”杨劲没在意,摸出一根烟,还算恭敬客气地递过去,“人脉不错啊。”杨劲今天干大事,其他团队的人都知道。他以为,宋沥白背后有人,所以能找过来。宋沥白适时接过递来的烟蒂,长指夹着,轻描淡写,“把我老婆放了。”“你老婆谁啊”杨劲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江景程。不太确定。再看一眼。杨劲咂咂嘴,“你和江景程不是兄弟吗。”“”其他人窃笑。宋沥白淡声纠正“温绾。”“温绾”混在人群里的温绾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多多的存在感都比她高。她看到宋沥白来的那一刻,大脑完全空了。不是不想看他来。是没想到,他也单枪匹马来的。这哥俩是真的默契。警察呢。怎么不带人过来把这一窝的土匪给端了。尽管揣着疑惑,看到宋沥白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不少。杨劲搜刮一圈人,把温绾拉过来。拉到宋沥白跟前。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她不是江景程老婆吗,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二月六下午领的证。”“”江景程朝地上啐了口血迹。听得人泛腻。早知还要再听一次宋沥白强调他和温绾的关系,刚才怎么不叫人给他打死。“你小子真的不一般。”杨劲哈哈大笑,“我之前就知道你对人家不怀好意”“别说那么多废话。”宋沥白耐心不是很足,眉宇间蹙起弧度,“把人给我。”平淡而嚣张的语气,一如当年。杨劲没磨叽,把温绾往他跟前一推,“给你给你,赶紧带走。”宋沥白单手揽过她的腰际,简单将人打量,一眼认出身上的假血迹。没有受伤的地方,脸色温润自然,一切安好。没受委屈,人质当得挺舒服的。“还不走吗”杨劲看他们没有动,“你不会是想救你兄弟吧”宋沥白言简意赅,“条件。”“我不可能放江景程走的,今天不
是我死就是他死。”“条件。”宋沥白还是那句话,“多少钱”“你要给钱”宋沥白淡淡陈述,“我是提醒你们,拿钱走人,远比在这里等警察捉拿你们更合算。”已经有人开始后怕。因为不知道宋沥白怎么摸过来的。外面明明有人把守。可是一点动静没有。其他团队的人在其他房间里打牌,看上去安然无恙。杨劲找了个人出去看看情况,按理说,这种隐秘的地下场合,应该不太可能摸过来,除非宋沥白真的是有帮会的人。“老子不稀罕钱。”杨劲身上那股傲劲显摆出来,“你最好别管他,赶紧带你老婆走。”宋沥白“你想不想,再和我打个赌。”已经转身的杨劲,听到这话后,身子僵直。别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宋沥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这辈子叫过人哥,姐,老大,没叫过除自己父亲以外的人一声爹。年少轻狂犯下的口快,成为他最不甘心的事情。再打个赌,分一次真正的胜负。“怎么赌,和以前一样吗”杨劲问。“嗯。”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和江景程一样,随你处置,赢了的话,把他放了。”宋沥白一顿,“再帮我烟点个火低头认输,这回不用和之前一样再叫爹了,我只希望我以后的孩子叫我爹。”说到这里的时候,温绾看他一眼。以后的。孩子。谁生宋沥白没过多解释,单指抚过她柔软的长发,给小狗狗顺毛似的抚平。杨劲思忖着,不管是给他点火还是叫爹,都是有损尊严的。但他这么狂,想和江景程一样把命押上来,未尝不能一试。“成。”杨劲去小老弟群里挑人。他就不信,十年前输给他,现在还能输。和以前一样,三个人,加上他,一个四个。宋沥白从始至终都很淡然,唯一显露的情绪是在温绾想拉住他的时候冲她弯了弯唇。信他。她不是不信任,是过于担心。多多怕她害怕摇摇尾巴过来安抚。一屋子的人都变得兴奋。打架在这些人看来是一件热血的事情,乐意当围观群众,鄙视败者,崇拜强者。温绾不敢看。一个人打三个人。并不容易。这些愣头青虽然没练过但三个人加在一起,蛮劲是有的,万一要是吃不准的话。她害怕地别过视线。耳边传来他们的欢呼打气声。紧接着衣料摩擦,拳头和骨骼硬碰硬,声响混杂。没过几分钟,欢呼声小了。自己人这里败了后,小老弟们喊不出来欢呼声。杨劲挑选的三个人,皆败下阵,东倒西斜,抱着头嗷嗷直叫。这个结果,杨劲并不意外。高中时期他就知道宋沥白不简单,人不可能倒退长。既然放那么嚣张的话,就有嚣张的本事。那几个小弟不行。没训练没体格,不是个对手。后面才是真本事。麻将桌和棋牌桌都被拾掇到旁边,房间中央留下一个宽敞的空间。四周人群聚集,江景程也站在其中,冷漠着眉眼做旁观者一员。杨劲,并不好对付。老大位置不是那么轻易当的,手里不可能没点本事。动手之前,杨劲问“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宋沥白衬衫长裤,领口白净工整,矜贵文雅得和这里的破旧行程鲜明对比,清隽的面孔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别废话了,快点吧。”他眯眸,“我和我老婆还要回家给狗喂饭。”“”语气嚣张得其他人面面相觑。只有多多一脸崇拜,像是在说。爹,俺下辈子还跟你。杨劲没浪费时间,狠一咬牙,抬手就是左勾拳。刚才宋沥白和三个小老弟切磋时他看出对方的破绽。足够敏锐足够劲道,但经验太少,不像他们摸滚带爬,隔三差五干架。只要打持久战,宋沥白必然落败。但宋沥白似乎。真的想早点回家喂狗吃饭。招比刚才要快准狠,动作利落迅速。斯文衬衫下,臂膀壁垒分明,线条紧实流畅,风雅的外表,隐藏着桀骜不羁的野性,此刻一点点地往外迸发。绝对力量和绝对敏锐的结合。完全占上风。杨劲本想使阴招抱着人的腰身将他强摔,宋沥白早有察觉,避开后率先翻滚在地,轻巧将人踹开,又反手将人摁住脖子,抵在地上。比赛规则是自己人数或者躺在地上十秒起不来。杨劲拼死挣扎,却在对方漠然的眼神里做无用功地躺完十秒。输了。宋沥白松手。“承让。”杨劲咬牙握拳,他太不甘心。女人和面子都没了。什么都输给他们。他不甘心拿起桌面上一个打火机。这个赌注还有一个要求是,给宋沥白点烟。刚才递给宋沥白的烟被他放在桌边。这时候应该按照赌注含在嘴里由对方恭恭敬敬点烟表示认输。烟点上了。宋沥白没抽,把烟蒂并在指间,反递过去。杨劲拧眉,“干嘛。”他只说“回头是岸。”燃着的烟身被宋沥白强行塞他手里。让他自己抽去。火苗摇曳,散着微弱的光。是这屋子里最干净的光。这道光,照亮了杨劲最后的,快要泯灭的尊严。其他伙计们不甘心,“杨哥,真要放人走吗”这一走,可能会招来祸端。“不然呢,你还真想搞出人命吗”杨劲啐道,“赶紧让他们滚。”他也不想折腾江景程了,愿赌服输。小弟一个不乐意。“可是咱们辛苦这么多天才抓到江景程,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杨劲没说话。其他小弟附和“要不勒索点钱再把人放了吧。”这话在理。总不能让弟兄们白忙活一场。这一次,杨劲没拦住他们。不要命,要钱总行。小弟们不约而同拿上棍子,刀子,并排朝他们过来。“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那块绿水表不错,快点摘了。”江景程浑身是伤,是第一个任人宰割的对象。护主的多多护在他们的跟前,冲那群人汪汪
直叫。温绾将它牵回来,脸色担忧。江景程摘了表,扔在地上。花钱消灾,也不是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从长计议才是最聪明的决策。路被挡了,宋沥白眯眸略微,不耐烦哂笑,“你们哪个帮的,叫什么,敢朝我要钱”几个手拿利器的人面面相觑。除了杨劲,没人了解宋沥白的身份。只知道杨劲对他态度挺客气的。再看刚才那身手。莫不是哪个黑色组织的头子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可就真踢到钢板。“你先说,你混哪个道儿的。”一个小老弟口齿含糊不清,“大哥是谁”“强子哥。”宋沥白,“听过没”几人面面相觑。叫强子哥的多了去的,谁知道是哪个帮的强子哥。小老弟挥手“我们没听过。”“强子哥都不知道”宋沥白眉眼勾着浓浓嘲讽,“这么说吧,安城所有警察看他都得恭恭敬敬递烟。”小老弟狐疑“真的吗”“我把强子哥号码给你们,你们有种的话打过去问问看。”这种老大哥的号码,不可多得,混的好的话还是一种人脉。小老弟们没人拒绝。拿出废旧的纸和笔,让宋沥白写号码,他们挨个传着看。有强子哥坐镇。那群小老弟不敢再索要财物,但是江景程的绿水鬼还是被人顺走了。温绾跟着宋沥白一块儿离开,两人走在前面。后面是江景程和狗。多多护旧主,知道它受伤,寸步不离。走廊光线昏暗,温绾的身影和宋沥白融为一块儿。可见亲密。时不时,她还凑过去和宋沥白搭话。周围应该没有隔墙耳,她还是小心压低声音。“你真的有大哥罩吗”宋沥白薄唇扯了下,笑又没笑的“你也信”温绾疑惑,“那你给他们的大哥号码是谁的”“公安局局长。”“”那他们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