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曰——”
屋内人头攒动,纷纷跪下行礼。
“原柱国花成在,原护军花满武,原”
为首的老妇人脸色煞白,称得头上的簪花闪耀无比,身子却虚浮无力软软倚靠在旁人身上。
想来这份旨意来者不善,她浑浊的双眼竟隐约有泪光浮现。
“以上斩立决——”
宣读者言毕,老妇人两眼一翻,周围人一阵哗然,只听最刺耳的女声叫起:“我们花家——”大势已去。
宣旨的宫人冷眼瞧着府上老老少少,捏着另一份旨意,继续说:“咱家还没念完呢,一个个的,想陪着你们老爷、少爷,一块去了不成?”
半晌,老妇人才缓过来,被旁边人顺着心口,敲了敲拄拐,颤声说:“烦请大人继续”
接下来的旨意更是让全府上下哀戚不已,不安分的下人开始偷偷离开厅内,簇拥的人群凑不出几许鲜活的人气,各个沉重。
“花家一百零八口,无论男女年及知命,清点身上物品放行,知命以下,皆列为奴籍,女子充当军妓,男子发配远疆”
宫人顿了顿,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厅内:“钦此——”
老妇人瘫然倒地,枯朽的手掌直拍地面,哭喊:“天要亡我花家啊——我早说什么了我的儿啊我的孙啊我花家整整十八男儿郎啊”
偌大的花府,瞬间作鸟兽散,往日的趾高气昂宛然不见,富贵之气瞬间弥散,人走茶凉。
在花府的小路上,侍女打扮的少女小跑,着急地推开一扇门,紧接着打开厢门,眼睛搜寻那道倩丽的人影。
“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人抄家了!说是老爷他们叛乱被抓,什么斩立决!”
她说的急切,又语序不通,可花满盈就是听出她的意思。
哐当一声,花满盈起身时碰到了绣架,半幅精美的绣图毁于一旦。
“你这丫头,说话可注意些,在府里说这些,怕不是要了你的舌头”
花满盈不敢信,指尖却在发力。
“我听得真切呐!宫里的人果真是不一样,气派得很!方才我愣是一眼都不敢偷瞧”
听侍女这番话语,花满盈踉跄几步,口中念念有词,本就白皙的脸在此事端下,愈发地灿如金纸。
侍女嘴巴快,继续喊着:“小姐,快走吧!那宫里人说要将女眷都充当去军妓,三房的姨娘一听像个疯婆子般嚎叫呢”
军妓?!
花满盈倒吸一口凉气。
侍女护主心切,拉着花满盈从角落隐秘处的狗洞钻出,逃到大街上。
突然,阵阵马蹄声入耳,连带着路面的青石砖都晃动起来,远处有人在高喊:“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花家女花满盈,若你主动现身,逃脱之责可既往不咎——”
躲在巷子角落的花满盈二人,将这些话语听得一分不差。
侍女闪过纠结之色,跟花满盈说:“小姐,要不就出去?免受皮肉之苦?早听闻锦衣卫的人心狠手辣”
花满盈恢复了不少镇定,嗓音柔和,说:“无论怎么选择,前路都是一片漆黑。”
若是安分地被送走充当军妓,则会在军营里饱受男人的折磨,逃走的话,幸运点从此颠沛流离,要么便是被抓到狠狠遭受牢狱之灾,再被送去军营被男人折磨。
结果皆不如她意。
侍女心思简单,想不到里头的弯绕,只单单看着花满盈,等待她的指示。
“你走吧,离开我。这是你的卖身契,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花满盈将纸契往侍女的怀中一放,慢悠悠地,似乎在散步般,贵女的风范犹存,明晃晃走到大街上。
看着那抹倩影,黑袍男子坐在楼阁上,手里把玩着茶碗,好整以暇。
“这花家的嫡小姐,果然是个妙人儿。”
黑袍男子忽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身边的随从噤声,揣摩不出自己主子的想法。
花满盈身边瞬间聚集了一众锦衣卫,她不见丝毫慌张,欠身行礼,朗声道:“花家女花满盈在此,烦请各位大人网开一面,适才不过是出府游玩”
“不知大人,寻小女所为何事?”
她已经从侍女的口中听到了真相,但她内心依旧尚存一丝期待,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说法。
若是这世间还是有人能相信花家,我一定会
收敛起无数思绪,花满盈望着为首的锦衣卫。
“花家十八儿郎皆乱臣贼子,勾结外敌,为虎作伥,已被缉拿送入大理寺,三日后斩立决。你们花家所有知命以下的女眷即刻充当军妓发往边疆。”
锦衣卫面无表情,将自己知晓的全部信息告予花满盈听。
只见花满盈猛然倒地,眼眶红了一圈,清亮高昂的女声响遍整个大街:“我们花家,三代守护大明疆土,黄土上挥洒的是我们花家儿郎的热血,我们是满门忠烈——并非”乱臣贼
子。
女声哀戚切切,是个人都会为之触动,闭门不出的住户在门板后啧啧摇头,感慨世道不公,为花满盈一介弱女子的未来唏嘘,但也仅仅是唏嘘,他们也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哩。
楼阁上,黑袍男子嗤笑一声,眼底的嘲讽被随从看了去,道:“那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随从缩紧脖子,端着茶壶的手放下不是,拿着也不是,维持着原状,不敢吸引主子的注意力。
“这花家小姐,虽说才学过人,到底是单纯,其中道理,她从书中学不到吗?如今新帝登位,亟需大权掌握,怎会让把握重兵的花家继续高高在上。”
随从后退几步,恨不得立马耳聋,生怕继续听到主子更加狂妄的言论。
果不其然,黑袍男子又继续道:“现在花家已经没落,很快就是安王萧裕安”
直呼王爷名讳,黑袍男子狂得不可一世,仔细观察他的容貌后,发现他年不过二十,年轻人,是有些气盛。
眼看着花满盈就被锦衣卫带走,黑袍男子计上心头,似乎在跟随从说话:“这个花家女,说不定还有些用你说,从他们手里拿走她,几率多大?”
随从支支吾吾半天,回答:“可是主子,圣旨已下您总不可能”
“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常平,你要知道,我走到今天这步,靠的就是奇门诡道。”黑袍男子搁下茶碗,起身下楼。
常平紧随其后,喊着:“主子,您真不会去锦衣卫那里要人吧?凭您春满园主人的身份吗?这怕是”
黑袍男子不语,有时候他就会这般,将想法藏在心中,不让外人知晓。
锦衣司,牢狱内。
各式各样的的哀戚之语错杂重叠,衬得昏暗的牢房更加压抑、令人烦闷不安。
“哎呀,肖老板怎会来此处寻人呢?这里可都是朝廷要犯”
一位油头肥耳的锦衣卫领事略微弯腰,哈巴狗似的在肖亮身边谄媚。
“大人哪里的话,我听说你们锦衣卫今个儿刚抄了柱国花成在的家,带了众多女眷关入狱中,说是要送去边疆充当军妓。”
领事轻蔑一瞟牢狱中惶恐不安的人群,用剑身敲了敲围栏,说:“是呢啧,这皇帝下令,不得不从啊。”
肖亮听出领事对皇帝的轻视态度,饶有兴趣地问:“哦?领事这般口气,是对刚即位的皇帝有所不屑?”
领事凑到肖亮耳边一阵耳语,“新帝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终归是个黄毛小子,就连我上边的大人物,都不看好这位新帝,还是想着安王爷继位呢”
肖亮眼帘微合,将阴冷的眸光敛藏,沉声问:“可是有什么说法?这新帝刚继任大统,我们老百姓可再遭不起动荡了。”
“据说,安王爷手上留有一份先皇遗诏”
肖亮一副看死人的模样看着领事,不着痕迹地进一步打探:“遗诏?你又知其中真假?大人可别沾了一身荤腥,就我们这些小人物,哪够上边的人塞牙缝的?”
领事挥挥手,无所谓道:“害,我家大人说了,若非安王爷醉心文学,痴迷书画,不然这皇位早该换人做了。若是新帝是个好拿捏的,这遗诏就这么揭过不谈也罢,若是那新帝不长眼,就别管朝中老臣狠辣。”
肖亮袖袍中的手攥紧,心中的计较多了几分。
“我今日前来,便是要找一个人。”
“何人?”
“花家女,花满盈。”
领事面露难色,道:“这肖老板,您是知道的呀,圣意不可为,你若是带走她,我可怎么交差呀?”
一包碎银从肖亮的手中递交到领事的手上,肖亮说:“大人都说了那新帝不是个事,我如今带走个人那又怎样?往后你来我的地方,花销给你优惠点”
“欸!欸!好说好说!”领事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颠了颠银两,喜滋滋地领着肖亮去往关押花满盈的地方。
牢房向来是阴暗无光的,但眼下正值午时,艳阳透过石墙上窄窄的通风口照了进来,形成光束,映射出灰尘飞扬。
花满盈坐在角落,出神望着那束强光,随即想到自己的父兄在三日后便是在这日头下斩首示众,不禁抿紧双唇。
不过好像无论花满盈处在何种地方、置于何种境地,她的清贵依旧不减,哪怕在这脏乱不堪的牢房之中,肖亮也觉得她是仙女,只不过堕入凡间。
这样的妙人儿,要是被毁掉,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肖亮盯着花满盈,越想着她衣裙下是怎样的风光后,阴邪的念头愈演愈烈。
“花满盈,跟我走。”
他颐指气使,认定了眼前气质出尘的女人是他的所有物。
已是入夜,白日热闹的大街早早不见人影,可在春满园里,气氛才刚刚开始。
花满盈没曾想,肖亮竟然是勾栏院的老板。
丝竹声、男女调笑声不断从门外渐入耳中,花满盈轻蹙眉头,挑了离床边远的位置坐下。
吱呀——
肖亮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笑。
这笑,让花满盈浑身不适。
“花小姐,皆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一看,样貌也是一顶一顶好。”
可以看出,肖亮很满意她。
花满盈捏了捏衣袖,问:“肖老板找上我,不会是”
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话音里夹杂着颤音。
“你说呢?”
肖亮打量着她,毫不避讳地用眼神描摹她玲珑的身段,意动时,不自觉地往她那靠了靠。
花满盈深吸几口气,迎上肖亮的目光,说:“之前说的还算作数?”
男人闻言,站定,嘴角的弧度更高了些。
作数如何,不作数又如何?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花满盈啊花满盈,当你踏入我的领地时,你就没有了自主的权利。
“那是自然。不过,想必花小姐也是聪明人,总不可能让我肖某人白忙活吧?”
肖亮明面上肯定了他的承诺,心里却在想:若是她知道了真相,那瓷样标志的脸蛋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吗?悲伤、愤怒还是羞愧难安?
“嗯,我知道。不过是当你勾栏院里的妓女罢了。横竖我都是要当妓女的”花满盈淡淡回应着。
听到她的回话,肖亮终于知道一直萦绕在心间的怪异来源于何处了,他冷下脸,周身气压骤低。
这个女人,永远是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而他最喜底层人苦苦挣扎的窘态,花满盈越是云淡风轻,肖亮越是烦躁,他掌控一切事物惯了,讨厌不受自己影响的事物。
肖亮凑到花满盈身前,抬手便去摸。
花满盈微微避开,随后眸光浮动几下,乖乖地让肖亮触碰。
“若非手上这触感、这温度我还以为你是不食五谷的仙人呢”
摸着摸着,肖亮哑了嗓子,他自负远大志向,淡薄女色,如今却指尖发力,掐着花满盈的下颚,喉结滚动。
猛地,他一把抱起花满盈朝床榻上走去。
女人服饰繁琐,且花满盈不主动,肖亮粗暴地扯开衣料,压在花满盈身上,急切地亲吻她的脖颈。
然而花满盈浑身僵直,让肖亮有些不耐。
他朝门外喊:“燃香!”
门外人回应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还有人在外边偷听”花满盈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红晕爬满她的脸。
肖亮来回抚摸她的脸蛋,笑说:“我宠幸女人,自然得有侍从静候门外你很快就是春满园里的妓女一双藕臂千人枕又何必在意门外有没有人呢?”
花满盈睫毛轻颤,说:“肖老板夺走我的初夜,怕是少了一笔大收入”
二人僵持,肖亮指尖挑开花满盈的衣领,眼睛打量着雪白的肌肤,摸索如何解下她的衣物。
“在我看来,花小姐初夜的滋味比真金白银还要珍贵。”
一大片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尽数暴露在肖亮的眼前,他眼里却没有丝毫淫邪,将刚刚显露的欲望压制。
花满盈看出肖亮的克制,又出声劝阻:“肖老板心怀远大,何必这样折辱小女子我”
一股幽香从四处角落飘进床榻,受到肖亮压制的花满盈内心紧张,呼吸难免加快,幽香直冲颅顶。
“我什么?”肖亮开始解下自己的衣袍,戏谑地看着花满盈渐入迷惘。
花满盈忽觉口干舌燥,呼吸加粗。
“我嗯~”
在肖亮的掐捏之下,花满盈止不住呻吟,身子发软。
男人的攻势猛烈且迅猛,急不可耐地直接将阳具插入花满盈的体内,引得花满盈一阵叫喊。
紧致的小穴让肖亮青筋突起,他哼哧着,不断抽送,举止粗鲁。
花满盈很不舒服,但在迷情香的催动下又渴望着,不自觉扭动腰肢,迎合肖亮的行为。
“你呼——”肖亮简直要窒息在花满盈颈间。
他大手紧锢花满盈的腰肢,舌尖滑动,将浓烈的气息喷洒在花满盈体表,小腹收紧,粗胀的器物卡在花满盈的腿缝间磨挲。
被束缚于深闺之中的花满盈,哪怕是和自己的父兄相处,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接触,男人的大掌,男人的唇舌,男人的那根阳具,无一不在她身上体内留下痕迹,令她颤栗不止,她口中的呻吟夹杂欢愉与几丝惧意。
眼瞧着肖亮又性致大起,抬起她的腿准备再次突入,花满盈连忙起身握住他的手臂,说:“别!别”
哭意的腔音里带着情动的魅,花满盈望着肖亮,沁水眼眸微敛,半颗泪珠缀在眼角,衬得眼角的绯色愈发地妩媚撩人。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邀请,肖亮摁着她的腿根,边嘶吼边冲撞顶弄,他想肏死身下这个天生的狐媚子,让她知道勾引一个男人的下场。
“嗯嗯嗯呃呃——”
花满盈撑不住身躯,后仰倒下,泪水朦胧了她的眼,她用手背抹去水渍,期间肖亮大手猛然抓紧她的酥软,低头吸吮舔舐。
“啊!”
她下意识就双腿缠上肖亮的腰间,两手掐住肖亮的肩头,在其上留下浅浅指甲印。
肖亮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感受到肩头的刺痛,门齿啃咬花满盈的乳尖,以示报复,他叼着乳尖仰头看着花满盈。
能彻底地占有花满盈,肖亮内心升起一种酣畅淋漓感,望着她的红唇,便想尝尝那里头的各种滋味。
如此想着,肖亮身子前移,与花满盈面面相接。
俊逸的脸庞陡然凑前,花满盈偏头,却被肖亮强行摆正,只听男人粗沉的声音响起:“怎么,刚刚叫的挺欢,现在反倒跟我羞涩起来了?”
“如今,你身上哪处我没看过碰过?”
本就对她的红唇蠢蠢欲动,而花满盈又眼眶湿润轻咬唇瓣勾引,肖亮猛地撬开她的门齿,大舌深入她的口中攫取,压着小舌肆意搜刮。
真甜
肖亮很是欢喜,他不禁想:这就是京城第一才女的滋味么?身段娇软,声音媚而不俗,更别说这小嘴儿,跟蜜一样甜。最最喜欢的,还是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单单望着,只觉风情无限实乃尤物也!
鸡鸣声响起,陷入情欲困笼,正疯狂夺取的肖亮愕然回魂,不知何时起,入夜直至午时尚在喧闹的春满园也寂静无声,耳边只剩下花满盈低声的嘤咛。
肖亮拔出阳具,看到花满盈红肿的穴口溢出浊白的液体,微微失神。
“何时了?”他朝门外人问。
门外人答复:“寅时三刻。”
肖亮从花满盈身上起开,将锦被盖在花满盈身上,推门而出。
虽说音量小,但此时万籁俱静,耳聪目明的花满盈听到肖亮和那个侍从的对话:
“为何不叫我!”
“主子,这”
“罢了罢了!赶紧准备,我要即刻”
人声渐渐远离,他们的交谈还未入花满盈的耳朵便如同云烟弥散,听不清了。
花满盈被折腾了一晚上,身心俱疲,她看着头上的帷帐,长舒一口气,眼皮子重重地下拉。
入梦前,她浑浑噩噩地想:春满园的老板,肖亮么
天大亮,陌生的环境让花满盈睡眠极浅,当有人推门而入时,她瞬即睁开了眼睛。
一位穿着花绿的半徐娘子走到床前,扑鼻的脂粉味让花满盈不适立马蒙上了被子。
“哎呦呦,花小姐可是醒了,管事的让我伺候你洗漱。来人呐,将热水送进来——”
老鸨笑眯眯的,明明看不到花满盈是何等姿色,嘴巴塞了蜜一般,说:“花小姐果真人间绝色,咱们少主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往后荣登极位,莫要忘了我这个侍奉过你的奴才呀。”
花满盈被老鸨的极致热情吓了一大跳,从老鸨的话语中推测她并不知其中内情。
先是享受了老鸨的贴心服务后,坐在铜镜前梳理紊乱的发丝,不着痕迹地问:“妈妈可知,我是肖老板买来的妓子?今后应该是我多多仰仗妈妈才是。”
老鸨眼珠瞪得比铜铃还大,心道:管事的骗我?明明说这位花小姐是主子的心头好,要好生招待才是呀
见老鸨喜形于色,花满盈松了口气,心想如此之人也好应付得多,随性一点也行。
“管事的还曾与你说些什么吗?肖老板可曾说过我何时登台?这妓子我也是第一次当,还烦请妈妈指教一二”
接二连三的发问让老鸨无所适从,这当事人的说辞和管事的完全不一样
良久,老鸨说:“管事的走的急,花小姐先暂住此处,等管事的回来,再作定夺吧。”
说完,老鸨便一溜烟的跑了,嘴里还在嘀咕:难道常平那家伙骗我,好让我在主子那出丑?但是这花小姐的言语不可全信呀,昨晚那动静啧啧许是主子的小情趣?
远边的肖亮可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是如何想自己的,他咬着笔杆,忽地吩咐常平:“给她送药。”
侍奉一侧的常平愣住,回:“是但”
“有屁快放。”
常平吞了口唾沫,说:“花小姐算是应该给她什么位分呢?”
肖亮瞟了常平一眼,说:“她只不过是个妓子,我只不过是她第一个嫖客。”
“那,奴才就随意安排她了?”常平小心翼翼地问着,他寻思昨晚肖亮的态度可不像是嫖客对妓子,所以才叫老鸨多多观照。
一时之间,屋内陷入沉默,肖亮没立马回复,而是看着手里的书信,凝神想着事情。
良久,肖亮说:“不,她那样的,适合更高级的嫖客。”
自那晚春宵一度,花满盈再也没见过肖亮。
“主子说了,花小姐的花名为花娘,这几日便在高台上弹琴奏乐即可。”
屋内,常平低眉顺耳地跟花满盈讲述春满园大大小小的事务,点了点花满盈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该如何称呼你?”花满盈端庄坐着,经过人事的她清贵不减,丝毫不受影响,没有女人应有的妩媚。
常平恭恭敬敬地回答:“花小姐称呼我名字就好,我叫常平。”
瞧着常平衣着朴素,但言行举止透着极好的教养,花满盈眨了眨眼睛,说:“如今我是花娘了,叫我花娘便好。”
常平应下,又继续说:“主子有任务安排给花娘,但时候还未到。他让我跟你提一句,无论来者是何等牛鬼蛇神,你都需要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否则”
花满盈垂眸低笑,气度卓绝,说:“那请你转告他,既然我答应跟他走,就表明我意已决。我们花家三代从武,别看我是个女子,也有着不亚于男子的气性。”
是了,常平瞧见花满盈的第一眼,就觉得此女非池中物,难怪自家主子沉溺其中。
她容貌虽说俏丽,但更吸睛还是她周身的气度,与她交谈时,只觉全身通泰,舒服得紧。
不过,如此妙人,主子真的舍得拱手让人吗?
常平心里打着鼓,但转念一想主子可是世间最最尊贵的人物,想来男女之事早就抛掷身下,一心只为大事业。
“常平。”
花满盈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双手搭在膝盖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
见状,常平收了心神,沉声说:“花娘请讲。”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今日便是我的父兄我想”
花满盈忍不住哽咽,哭音让常平意识到花满盈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深受父兄疼爱且不谙世事,心里便有了几分怜意。
一番对话,让常平对花满盈有了一定的了解,相信花满盈不会寻此由头逃走,便开口说:“花娘去吧,尽早回来,今晚你可是要出台了。”
花满盈假意抹去眼角的泪,戚戚然地应下。
待常平走后,花满盈立马恢复到平时淡然的状态,她对着铜镜,细细打量眼角,喃喃说:“可不能哭唧唧地去见父兄们呐”
大理寺,牢房内。
韩琰支开看守,放轻脚步走到一处阴暗地方。
“柱国大人,柱国大人满武大哥”他轻声呼唤着。
咳嗽声响起,花成在咳出喉咙间的血痰,回应说:“可是韩家小子?”
“啊,韩弟,你来了”打瞌睡的花满武也恢复了几丝清明,艰难地挪动伤痕累累的躯体,凑到边前。
韩琰看到花满武的发丝因血污成结,背部皆是鞭痕,痛苦地闭上了眼,颤声说:“对不起!是韩琰无用”
“这不关你事,韩小子。咳咳,你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受到寺卿的桎梏,也实在难——”
“对呀!韩弟,我们早有预见,自是不怕的,只是小盈小盈还好吗?”
韩琰沉默,那日等他赶到时,锦衣卫早就封锁整个花府,再等到他赶去关押女眷的牢房时,领事说花满盈受不了清白被辱悬梁自尽了,尸骨仅仅草席掩盖扔去了乱葬岗。
这种事怎么可以让疼爱她入骨的父兄们知道呢?
花满武见他支支吾吾半天,便着急地催问:“你说话呀!小盈她到底怎样了!”
老辣的花成在看出端倪,轻咳两声,制止了花满武的逼问,说:“罢了。如今韩小子你官途通坦,实在不该跟我们这些罪臣扯上关系。你此次前来,是不是要解除你和盈儿的婚约?”
“不,不是的!”韩琰激动起来,继续说:“我一直将小盈当作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断不会那般忘恩负义!我只是!我只是”
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小盈已经不在了啊
花满武这时也看出韩琰的不对劲,双手紧握栏杆,铁链哐当作响,“韩弟,是不是小盈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韩琰!”
“满武!”花成在轻喝一声。
牢房透着腥臭且杂乱,韩琰却是一身华袍,站定如松,花满武因身体不便仰视他,身上的衣物因鞭刑破烂不堪,俨然尊卑立现。
极大的落差感堵在花满武的心口,他慢慢地回到牢房最里侧,语气虚弱:“你走吧。我以兄长的名义,取消你和小盈的婚约,是我们花家配不上了你了,少、卿、大人”
韩琰急得额头抵到栏杆上,喊着:“满武大哥,不是这样的小弟我只是这个婚约绝对不会取消,我一定会娶她的!你是知道我对小盈的感情的——”
“够了”花成在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示意韩琰离开。
“韩小子,婚约一事就此作废,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无论韩琰如何劝说,花成在父子二人都不再跟他搭话,韩琰只好无奈离开,临走前还强调:“我一定会娶小盈为妻。”就算是冥婚,我也会娶她为妻。
空气中躁动的因子经过一段时间的陈酿寂静下来,花满武看了眼通道,确认无人后,小声对花成在说:“爹,小盈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花成在闭目养神,说:“哼,今个儿就算我们父子俩死这儿了,盈儿也不会死。她的脾性你还不清楚?”
“可韩琰那样说话”
“我们被抓不过七日,算那个小
皇帝抄尽我们花家,满打满算也得三日,一众家丁女眷都得安排,又是三日,短短六日,盈儿如何出事?怕是她寻了什么法子逃出来,让后赶到的韩琰误会了。”
花满武死气沉沉的眸子突然发亮,说:“是了,小盈聪慧练达”
“等着吧,处刑时,若是她还活着,她定会来看我们的。”
“她一弱女子,如何救得了我们十八儿郎?”
花成在笑了,越笑越大声,响亮的让守在入口出的兵卫直犯嘀咕:这老头怕不是想到将死,便疯了吧?
“爹”花满武呆住,想不到为何花成在笑成这样。
许久,花成在抹去浑浊的泪水,说:“盈儿是来送我们上路的啊”
大街上,人满为患。
为了躲人耳目,花满盈特意戴上面纱,坐在茶馆里,静候行刑的队伍从大理寺里出来。
一队人马从偏门出来,花满盈丢下茶钱,默默跟在后边。
“爹爹,哥哥,盈儿不能服侍左右尽孝,那便在最后的路上,黄泉之前,陪你们走上最后一程。”
处刑场距离稍远,又恰逢暑气逼人,队伍路途一半寻了一块阴凉地稍作休憩,想着花家十八儿郎已是将死之人,便都安排他们进了小树林,舒服最后几刻。
花满武左顾右盼,低声与花成在讨论:“爹,都是些杂碎,咱们十八儿郎各个翘楚,干脆”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大哥,不可。”
“小盈?!”
俏丽的纤细人影赫然显现在树林的边缘处,刺眼的日光在她身上形成一圈光晕,林子里的所有人恍惚觉得天仙下凡。
“盈儿,你来了。”花成在说。
“是。父兄们即将勇走黄泉,身为女儿,身为妹妹,总该要陪伴的。”
花满武惊讶地嘴巴微张,说:“你在胡说些什么?小盈,你怎么可以这样咒自己的父兄”
“盈儿,以你的性子,总不可能单纯来送我们这一程吧,可是有什么交代的?”花成在摁了摁花满武的肩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若是单纯的送行,应该在刑场等候,而非趁着队伍休憩时来跟花家人交谈。
花满盈跪下,额头砸向泥地,说:“请父兄放心,我花满盈以花家女起誓,定会让花家平冤昭雪,让天下人知道,花家——并非乱臣贼子。”
“什么?!”花满武愈发地惊讶,他嘴唇翕动,望着花成在,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花满盈。
花成在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眼底没有临死的落寞,取之而代是欣慰。
“哈哈——知父莫若女呀——盈儿,爹信你。”
他背过身,扬起双手,仰天大喊:“老天爷啊,为何赐给我这样一个女儿她若是男儿身,一切将大不同”
喊完,花成在扶起花满盈,眼里充斥着疼惜,说:“苦了你了孩子,事成之后,你走吧,爹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好好活着。”
临走前,花满武不甘心地偷问花满盈:“小盈,为何”
花满盈知晓他想说些什么,回:“大哥,当今圣上的处置算是仁慈。经此一遭,爹爹早已看透我们是斗不过他的,但权力之争向来如此,所以,爹爹斗输了权,但不想落下污名。权和名,起码要留下一样”
“这爹老说你是我们之中看得最通透的,果然如此,被关入牢里的这些天,我看着爹竟然看出了你的影子来,想来是他也看透了”
猛地,花满武砸了砸树体,气恼地低喊:“可恶,就差一点点”
花满盈掏出绢帕,接过花满武因碰蹭树体而流血的拳头,给他包上。
“大哥,我们花家十八儿郎不会白死。”
看着花满盈的波澜不惊的眸子,花满武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似乎对死亡的恐惧也削减了不少。
是呀,眼前恬静淡然的女子,自己的亲妹妹,心中有大智慧。
“午时已到,行刑!”
刑场上围观的群众甚少,大多是好事的地痞流氓,花满盈一朵娇花立于其间,是刑场上唯一的焦点。
但很快,道道飞溅的血痕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就连向来漠然的花满盈都呼吸一滞。
十八颗头颅坠落到地上,沾染了污泥和血迹,花满盈一阵头晕目眩。
传闻说,窦娥冤,七月飞雪。
她望着烈日,万里不见片点云彩,凄凉一笑。
呢哝小曲,调笑欢声,点缀着春满园的一切。
花满盈轻纱掩面,身段纤弱,处于众多伴舞间,弹琴。
来客皆是寻乐子的,哪里懂阳春白水、高山流水之音,就连花满盈弹了几处错音都会拱手叫好。
一曲毕,花满盈起身行礼,下场稍作休息,背过众多宾客时,她眉头轻皱。
“这琴娘心境不稳,好好的技艺显不出半分。”
雍容华贵的公子手持纸扇,抵在下颚上,还在回味刚刚的琴音。
“王公子,这春满园可不是诗会这可是——
”
“来,李公子我敬你~”
萧裕安神色清明,目不斜视,耳边传来男女的喘气也镇定自如,若有所思地开合纸扇,喃喃念着:“这琴音,好似在哪里听过”
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哥,人送外号桃花从中过李公子,正仰头喝着怀中娇娘送来的美酒,饮毕便蹭着娇娘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若是呼——公子对那琴娘上了心思叫老鸨喊来便是”
娇娘嗲嗲地喊着:“哎呀,公子真讨厌。”
李公子有了火气,径直抱着怀中娇娘往隔间走去,还不忘跟萧裕安说:“公子请便,今晚我李某人想好好春宵一度!”
素来热爱琴棋书画的萧裕安想着刚刚的琴音,心里怪痒痒的。
刚刚那位琴娘技艺不该如此呀,起调时的状态是何等的出色,怎么中途会弹出这么多错音呢?
再三考虑下,萧裕安唤来了老鸨。
“花娘,有公子指名要你。”
老鸨手里捏着绢帕,笑意不减,小心翼翼拉着花娘走。
“哎呀,死鬼,醉倒了别挡路边!来人——”
她绢帕翩飞,甜腻的香味冲入花满盈的鼻间,不禁令花满盈轻掩口鼻。
“妈妈,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可注意的?我、花娘怕冲撞了贵人”
旁人听着花满盈的问话,只觉声调平平,似乎是适应了花场,可花满盈内心揣揣不安,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撞墙以示清白。
被一个男人折辱已经够够了,若是再多千百个恩客,让千百根丑陋狰狞的玩意狠狠地捣进身体里
花满盈光是想想,小脸便白了又白。
第一次,花满盈出现了惧意。
老鸨领到门口,示意花满盈自己进去接待。
花满盈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强起一抹笑容:“公子——”
“满盈小姐?!”
“安王爷!?”
一种道不明的气氛围绕在二人身边。
羞人红晕爬满花满盈俏丽的脸,她垂头不敢与萧裕安对视。
怎么会是他?真是花满盈咬着唇瓣,脚尖用力。
“我就说那琴音好生熟悉,竟然是你!我我听闻了花家的事”萧裕安倒是不内敛,眸光晶亮,盯着花满盈的小脸。
萧裕安和花满盈的相识得助于韩琰。
韩琰科举出身,才高八斗,颇受醉心文学的萧裕安青睐,他们经常在诗会中相遇,熟络起来之后,韩琰便带着花满盈一同认识了萧裕安。
彼时韩琰眼含笑意地望着花满盈,其中情意自不必说,他的手朝萧裕安摆去,介绍说:“小盈,这位是安王爷。”
“王爷,这位是祛之的未婚妻,花满盈。”
韩琰,字祛之,他与安王爷算是以文会友,不打不相识,关系亲近到以表字自称。
初见花满盈的第一眼,萧裕安只觉她不愧为名门闺秀,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
“安王爷好,小女花满盈。”花满盈屈膝行礼,声音柔和,说完便安安静静地呆在韩琰身侧。
那时韩家和花家的婚约已是家喻户晓,萧裕安打心眼为韩琰高兴,眼前的花满盈处事不惊,温顺可人,俨然是个管理家宅的好女子。
“啊,这位就是祛之心念念的女子吗?如今一看,难怪祛之会”萧裕安做出夸张的表情,手里的纸扇唰一下收拢。
诗会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心细的萧裕安看到花满盈扯了扯韩琰的衣袍,柔和的眉眼忽眨忽眨。
只见韩琰握住花满盈的手,柔声说些什么,而后花满盈便自行离开了。
“祛之,花小姐这是?”萧裕安忍不住多问一嘴,毕竟这样的倩丽人儿,任谁都想多留意些。
韩琰扬起无奈的笑,解释说:“小盈向来不喜人多的地方,适才她不过想跟我说要去偏僻的地方,等我一起回去。”
他虽说有几分无奈,但还是任由花满盈自行离去,可见他对花满盈的一番心意。
萧裕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转而换了个话题说:“最近那浪迹四海的诗人李不羁回到京城,如今正在这诗会里,咱们过去听听他的事迹吧。”
“好。”
二人正从洞门进入,只见李不羁脚踩桌子,端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饮尽后用衣袖擦去嘴角酒渍,高喊:“话说那运河,此时正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之时,水流湍急,乘船直下,千二百里,不日可达!待我去到那江南小地,这小河呀,竟是围绕着整个村镇,那里的人皆以小舟出行,那里的女子,啧啧”
大伙儿都等着李不羁的下文,但李不羁只摇头晃脑吃着花生粒,一顿砸吧嘴,在自个儿脑海中追忆行走轶事,让旁听的众人抓耳挠腮。
“啧,这李不羁惯会吊人胃口。”萧裕安捏了捏手里的纸扇,心中不虞。
韩琰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口酒也没喝,瞧着桌上的小点出神,口中呢喃:是泥糕呢,小盈不喜这样的甜食。
“喂,祛之兄,
我在同你说话呢?你一个人在念叨些什么?”萧裕安不悦的情绪又添上几分,周身浮动着躁气。
被萧裕安猛然一拍,韩琰才回过神,拍拍后脑,有些羞赧,抱歉说:“啊,刚刚小盈说若是诗会上有可口的点心,去寻她时,可否捎带点给她”
真是魔怔了!萧裕安内心喊道。
一介女子,那纤腰一只手就能碾碎,如此柔弱的女人何必牵肠挂肚?
萧裕安看着韩琰露出毛头小子的神态只觉好笑,没曾想公堂上铁面无情的少卿也有如此糗态。
“看来祛之是真非常喜欢花小姐,两人真是情投意合,果真是羡慕鸳鸯不羡仙啊。”
韩琰目视前方,眼角柔和,声音淡然,说:“小盈,是个很好的女子。我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位女子,跟我共度余生”
真有这么好?
萧裕安抬眼看着花满盈离去的小路,想起她纤细的身影,鼻头翕动,似乎闻到了特别的馨香。
“花小姐,是熏香了么?”萧裕安冷不丁地说。
韩琰懵了一下,回答:“不曾,小盈对香气过敏,向来是不佩戴香囊之类的饰品的。”
“韩大人——”
个人凑成一团,拿着酒杯聚到韩琰面前,面上浮着假意笑容。
官场的事,萧裕安向来不掺和,他拍了拍韩琰的肩头,示意自己先离开,让韩琰应付官场之人。
韩琰无奈应承,顶不住人多,被强行敬酒,喝了几杯,沾染了几分醉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围在韩琰身边的小人物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句的跟韩琰套近乎,又是往韩琰手上的酒杯倒酒,好一阵吹嘘。
月凉如水,萧裕安走出宴席,人群嘈杂声在身后不断传来,内心便愈发地烦躁,一阵清风吹过,他似乎又闻到那股特别的馨香,自然而然地想到花满盈。
脚下的石子路只有一个方向,萧裕安眸子暗了暗,沿路走去。
穿过假山石林,入目便是花满盈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双手置于双膝上,仰头望天,面上却没特别的表情,月光倾泻在她白皙的脸上,陡增几抹迷离的晕彩。
萧裕安呼吸一滞,脚步都轻了几分,慢慢地靠近花满盈。
假山石林环绕下,花满盈所在的休憩处是极致的中心,她不言语,也无动作,和周边之景融为一体,恬静美好。
萧裕安见到这一幕,躁动不安的内心瞬间平定,鼻间那股馨香浓烈起来。
“嗯?安王爷?”花满盈警惕性极高,没等萧裕安踏入半米范围,她就感知到有外人涉入这一小方寂静之地。
萧裕安本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如今被发现,因小心行走而耸起来的肩头垂平下放,纸扇打开又合起,掩饰尴尬。
“咳咳,诗会有些嘈杂,便想出来透个气,没曾想会和花小姐遇上。”
石子路只有一个方向,花满盈是知道的。
花满盈眉头略微上挑,说:“既然如此,还请安王爷先入座吧。”
萧裕安坐到花满盈的对面,两人相望无言,准确地说,是萧裕安一个人的相望,花满盈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神思。
“花小姐,你”
气氛过于凝固,萧裕安率先开头,打算打破这一片安静。
花满盈闻声抬头,俏丽的小脸完整地显现在萧裕安眼中,一瞬间的惊艳让萧裕安成了结巴。
“你、你可知那李不羁?”
萧裕安暗自松了口气,窃喜自己终于找到了话题。
“知道。”
“那你对他此次的奇闻趣事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很好,花满盈凭借一己之力将聊天终结在四句对话里。
萧裕安用扇子挠挠头,左思右想,寻找其他话题。
良久,萧裕安猛地将纸扇打在手心上,说:“李不羁说现值冰雪消融,运河水势湍急,千二百里不日则达,期间风光,绮丽无比,真真是令人无限想往。”
花满盈沉寂的眸子闪动,说:“大运河吗?现在这个时候,确实该如此。小舟过万重山,游曳丘陵间,听两岸猿啼,李不羁倒是好雅兴。”
萧裕安一听,觉得花满盈是喜欢这些游记光景的,只是不知为何她这么不想和自己说话,厚着脸皮连忙说了好多旅游杂记,企图将气氛活跃起来。
见萧裕安如此热络,花满盈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毕竟萧裕安是个王爷。
她内心默默叹了口气,笑容浅浅。
花满盈拒人之千里外的气度消减大半,萧裕安望着她浅淡的笑颜,也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此后,萧裕安便时不时设宴,不仅邀请文人雅士,还有名门贵女。
身为萧裕安的挚友,韩琰自会规往,有时也会带上花满盈。
宴会上,萧裕安的目光总是会暗自瞄向角落处,那是花满盈一般坐着的地方。
“安王爷,你来这”
花满盈艰难开
口,她着实没想到以文雅着称的安王爷萧裕安会来此地寻花问柳。
“不,不是的!花小姐,我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
萧裕安连忙摆手,他急地拍拍胸脯,神情激动。
花满盈轻轻摇头,说:“王爷,没事的。”
她穿着浅粉的裙裾,整个人鲜丽起来,简单的发髻上别着一朵桃花,衬得人比花娇——这副打扮,是萧裕安从未见过的。
“我只是听说这里有新来的琴娘,想要领教她的技艺而已”
萧裕安干巴巴地解释着,其实踏入春满园的一刻起,他已经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
“哦?那你唤我来,便是要和我探讨技艺了?”
“啊,对!不、不是!”
起先是对琴音好奇,但现在更值得萧裕安关注的,是花满盈为何身处在春满园,当了春满园的琴娘。
“你怎么委身在这里当琴娘?”萧裕安心里犯怵,问的小心翼翼。
话说从入门那一刻起,花满盈便直当当地立于人前,她身躯不曾弯下一分,即使穿着鲜丽,气质却依旧脱俗,和春满园的一切格格不入。
“准确的说,不止是琴娘。刚刚妈妈叫我来,是准备伺候王爷你的。”
平淡的声调在萧裕安心上炸出惊雷,他眼珠子瞪得圆溜,向来不离手的扇子都啪嗒掉落在地。
“还要,我已不再是花家小姐,现在只有一个艺名,你称呼我为花娘即可。”
萧裕安吞了几口唾沫,正准备屈膝去拾取地上的纸扇,却又被花满盈接下来的话冻在原地。
“请问王爷,今晚想和花娘一起做些什么?”
缓了好久,萧裕安在花满盈平寂的目光下,捡起了地上的纸扇。
起落间,他真竟想着该如何跟花满盈度过这一晚上。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花满盈,鼓起勇气问:“花小姐,不,花娘,你是不是已经”
“是。”花满盈回答的直接了断,不禁思考便点头承认。
怎会如此!
萧裕安内心升腾出浓浓的疼惜。
“你”
千言万语卡在嘴边,最终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唉——
最终,萧裕安说:“姑且先坐下来罢,花娘。”
二人还身处小厅,在圆桌上对坐,登时大眼瞪小眼,但没一会花满盈别开视线,仅仅露出酡粉的侧脸以及柔嫩的脖颈。
萧裕安直勾勾地盯着,一眼便瞧见花满盈脖颈上的红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对花满盈有意,此前碍于是好友的未婚妻,一直强压心中的情意,如今
可以么?
“安王爷,听出来我的琴音躁乱了吗?”
花满盈侧身,规规矩矩地坐着,眼神飘向别处,她无奈地弯起嘴角,继续说:“真是令人不愉,明明弹得一点也不好”
却那样拱手叫好。
来春满园消费的客人,自是来寻欢作乐,抱得美人共赴云巅,哪有耐着性子品鉴曲子的?
适才萧裕安在高台上看舞,舞娘随着曲调衣袖翩飞,琴音激荡之处舞娘便大袖一甩,其间风光无限,引得看客纷纷喝彩。
所以,看客哪里是欢呼花满盈的琴音呢?只不过是看到人间春色,高兴地呼呼叫喊罢了。
“你的琴音自是极好的,只是”萧裕安不会说些安慰人的话,一时语塞。
花满盈反倒转过身子,正视萧裕安,说:“罢了,我早该认清自己,我可不是那个花家小姐了,只是一个琴娘。”
啊,只是一个琴娘吗?那我是不是就可以
萧裕安心思活络起来,嘴上却说:“花娘,趁人之危向来不是君子品行我想,今晚我们就姑且说说话吧。”
终归还是不敢,萧裕安明明对面前的女子有着别样的心思,可心中的枷锁深深桎梏着他,让他言说不得。
面前这位,可是他挚友韩琰的未婚妻。
花满盈听到萧裕安这么说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都带了几分温度。
“王爷,谢谢你。”
萧裕安知道谢意的由来,眼帘下拉,遮去晦暗,轻声回复:“不必多礼”
于是乎,两人聊至天明。
话说第二天天明,自花满盈离去后,萧裕安单独叫来了老鸨,不由分说地就扔给老鸨一袋银钱。
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人精的她连忙说:“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这花娘不错,今后她的场子我全包了,不许有人跟我抢,明白了?”
老鸨一听,乐得嘴都合不拢,心道这新来的花娘真真是颗摇钱树,这么快就得到贵人的赏识。
“诶诶,是是,以后花娘的房间,都给您留着预祝公子夜夜春宵,美人软枕,舒慰云巅呐!”
聊至天明,萧裕安此时正打着哈欠,结果老鸨的一番话语让他浑身起激灵,半点瞌睡全无。
是哩,今后的夜晚该如何相处呢?
夜夜春宵美人软枕
他捏紧了扇柄,喉结上下滚动,脑海中万千思绪闪过,汇聚成了一道倩影。
皆说朋友妻不可欺,但如今情况,还做得数么?
他的挚友韩琰,还会把已破身的花满盈视作妻子吗?
萧裕安如此想着,心中主意定下几分: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在意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是曾经许下婚约的心上人。
脏了的东西,不可能奉若至宝。
书房外,院子里,树影斑驳,枝繁叶茂,夏蝉鸣叫,风景优美。
好一副夏日午后艳阳图,放眼整个大明,这样的景色也是非常罕见的。
屋子里的肖亮笔走游龙,奋笔疾书,头也没抬起来,问着常平:“他们两个可是见面了?”
“回主子,确实是见了面。但安王爷他没碰花娘。”
主子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测,常平也不知这安王爷没碰花娘是好还是坏,眼下只能偷摸观察自家主子的反应。
“哦?萧裕安那家伙,倒还矜持起来了。我记得他那觊觎人妻的眼神啧啧,赤裸裸的很呐。”
肖亮扯动唇角,阴恻恻的。
“如今花满盈是一个低贱的妓子,韩家老夫人也断不会保她入门,她和韩琰的婚约自是不可能呵,他总会忍不住下手的。”
“真是期待啊,若是韩琰”
常平反应过来,那韩琰是大理寺少卿,素来和安王爷要好,主子这一招,想要行离间计。
可是你不也染指了别人的妻子么
常平暗自嘀咕,静候肖亮的下一步指示。
然而肖亮没有言语,萧裕安手上那份先皇遗诏仿佛是悬在他心上的一把利刃。
在萧裕安没有起登顶制高点的心思前,他必须做足准备——第一步便是让韩家与萧裕安二心。
先是武将花家倒台,而后是削弱萧裕安的势力,肖亮真真是废了很多心力。
嗯萧裕安韩琰花满盈花满盈
肖亮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他们的面庞,最终定格在花满盈那云淡风轻的脸上。
“噫呀~”
肖亮浑身一震,他幻听到那天晚上,女人所发出的呻吟。
设想的宏伟谋略轰然倒塌,肖亮的手抓摸空气,回忆着柔软娇小的事物。
自己貌似,很久没有找过她了。
最近些日子,花满盈过得还算惬意。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萧裕安包了她的场子,但也没做些什么不入流的事,二人只是聊聊。
也许是看在她是韩琰的未婚妻的份上吧,所以才特意照顾她。
不过,花满盈隐隐觉得不妥。
每晚的二人独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
铜镜前,花满盈梳着秀发,望着台面上的首饰陷入沉思,她可不能在萧裕安面前展现出最极具女人风韵的装扮。
萧裕安是正常男人,她并不相信他的定力。
更何况,这么久了,他竟一点也不提起韩琰。
花满盈的眉头轻微蹙起,一种设想乍现,随之摇摇头打消。
勾栏院里,气氛旖旎,哪怕是克己守礼的雅士,都说不准他们的私欲。
“唉——”
花满盈素手拿起兰花样式的簪花,别在发髻上,左右晃动脑袋。
铜镜的右上方惊现一道人影,而后人声从花满盈背后传来:“这么精心打扮,可是想攀上哪位贵客?”
肖亮说得分外刺耳,只见他来到花满盈身后,大手摁在花满盈的肩头,垂下头望着镜中的花满盈,说:“要我说,什么都不穿戴的你,才最、诱、人。”
面对肖亮的讥讽,花满盈藏在衣袖里的手略微收紧,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说话!?”
气盛的肖亮见花满盈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面上的表情丝毫不见活气,他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径直绕到花满盈的身侧,大手掐住了花满盈的下半边脸颊。
花满盈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言语,而肖亮更是气急败坏,言语更加的不堪:“呵——你个妓子,在这装什么清高?脏贱的身子伺候过多少男人了?”
其实肖亮知道,花满盈到目前为止仅一次性事,是和他的,可他偏偏要羞辱花满盈。
“真是不知羞耻的,我还以为名冠京城的才女花满盈,是何等清高的女子,原来骨子是这么个”
肖亮看到花满盈眸子闪过一丝怒气,说话便顿了顿,嘴边的污蔑之词都忘了说出来,心里有些得意:对,这样才对。花满盈,我就是想看到你恼羞成怒的样子,一副如同寻常人有七情六欲的样子。
如今花满盈颇具生气,着实让肖亮喜欢,他手中的力道轻了些,指尖开始轻抚花满盈白皙的脸蛋。
“花满盈”
男人呢喃般的呼唤,令花满盈胆颤,就算仅有一次的性事经验,她也能立刻明白:肖亮现在想要她。
花满盈笑着,说话字字有力,“肖老板不是骂我身子脏贱吗?何不去别处找个干净女人,消了你这股”畜牲般的欲念。
等来的是肖亮的一个扛抱,扑通一声,花满盈摔在床榻之上,她尚未回神,肖亮已然压上身来,炙热鼻息汹涌滚滚喷洒在她肌肤上。
“肖亮!你!”花满盈奋力挣扎。
然而,她越挣扎,肖亮就越兴奋,手中的力道愈发地猛重,上好的轻纱在暴力撕扯下绽裂、破开。
很快,花满盈仅仅贴身衣物蔽体。
肖亮如狼似虎,钳制住花满盈的手腕,嘴唇贴在花满盈柔嫩的脖颈上,时不时探出舌尖舔舐,留下自己的口津。
这时,花满盈的身体变得僵直,她抿紧唇瓣,一言不发。
“配合点这样你也好受很多。”肖亮说。
他掰开花满盈抵御在前胸的手,将最后一件衣物扯下,抓捏一颗浑圆,玩味地看着花满盈。
任谁经如此羞辱,都会难以忍受,花满盈偏过头,眼眸半眯,眉头微蹙,上齿轻咬下唇,抑制住呻吟。
她粉嫩的唇瓣极其吸睛,肖亮另一只手掐住花满盈的下颚,强行令她与自己对视,冷笑一下,两指发力打开她的唇腔,大舌犹如洪水猛兽,灌进她的口中,肆意妄为。
“呜呜!”花满盈呜呜叫唤,甚至上手意图阻碍男人的猛烈攻势。
但迎来的是肖亮更为强制的交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