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
贝缪尔万分憎恶被发情期信息素支配的感觉。那种不受控制渴求雌伏人下的狂热心理,只让他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悲哀,令他想扭曲而凄凉地大笑,想上吊,想自我毁灭。
抑制剂的耐药性越来越高,最大剂量也不管用了。
他像胚胎那样蜷缩着,弯曲颤抖的手指抓出很多道床单褶痕。湿透的发丝贴着漂亮的脸蛋,双眸本来像水银灯染上了铬绿色彩的大雾,可是一小时后全身脱水,以至于眼睛中都泛着干涩的红光。
为了攫取一丝凉意,他那粉红、尖尖的舌头像是一条幼小的蛇从口腔中爬了出来。奈费尔提蒂式的修长脖子上,甚至出现因过度禁欲而生出的玫瑰色皮疹与紫青色小点,像吸血鬼于此痛饮一顿的结果,整幅图画显出中世纪宫廷妖巫的诡异和艳丽。
他是一只扑棱尖叫的猫,被欲望呛咳地窒息快要发了狂。
被织物磨伤的腕上,宽大锃亮的银手镯铛铛相撞——那是价格不菲的高科技抑制器,同样完全无效。
“过来。”他的嗓子里勉强挤出来两个字。
贝缪尔深深吸着气,用手抚摸沈贺强壮的大卝腿肌肉,用力的程度好像在通过骨相术确定基因优劣。
沈贺的信息素是春夏雷暴雨后的混合味道:特别浓郁的潮空气,泥土里的辛香料,清新的椰香。尾调是剧毒硝基苯蒸汽,重工业苦杏仁味,大杀四方。
来自物竞天择原始法则的声音不断暗示,一只千里挑一的alpha近在眼前,他应心头满溢狂喜,必须抓住珍贵的交配机会。
沈贺的听觉系统试图捕捉一些命令信息,但是贝缪尔一言不发。
一个吻落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沈贺将唇逐渐下移,压在他颤动的眼皮,舌头在咸津津的眼球上转动了两圈,很像某种圣教的受洗礼。仿佛在完成某种确证性实验,停留了一秒钟,才去滋润贝缪尔焦渴的口腔。
可是贝缪尔下手凶狠,几乎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脖子。
他适于撕掳猎物的尖利牙齿毕现于口中,如眼镜蛇的警告姿势,像一座便携式断头台的微型戒指武器抵在沈贺的颈动脉。
贝缪尔全身震颤不已,嘶哑的声音却蕴含威严:“滚。”
他赤身露体地钻进了陆赫的一件风衣里,把一切肮卝脏的、湿淋淋的兽欲发泄在这个尊贵的容器里。
这时手机响了,陆赫打来的。
贝缪尔吓坏了,接听之后就闭上麦克风。
“小露,好好吃过午饭了吗?吃的什么?天气很冷,要吃热的东西。”可以听出陆赫是带着笑意说的,他似乎也觉得这有点唐突,很快解释道,“我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陆赫那里有航班的播报声音,他应该正在候机室。
“我…我…”贝缪尔听到他的声音,更无法将欲念加以平和的控制了。他的眼睛中泌出亮晶晶的湿意,夹紧双腿的下身已经泥泞一片,一塌糊涂,将大衣的牛角扣都泡发了。
他甚至不能管制自己的大脑,放纵的恶念彻底刺穿了他,痴迷的表情痛苦交织:“想你…好想你…”
陆赫微微一怔的功夫,贝缪尔已经将手机摔出去了。
他冲到了浴室,用注射器的针头直接刺入腺体,用力向外拉扯。
这是腺体序贯放血,现代死刑体系的重要组成之一。
沈贺奔来,抱住晕倒的贝缪尔。
陆赫是出差去了,三天之后到家也是下午。
风尘仆仆的他带着笑容开门,可是立刻凝固了。
外卖盒到处都是,袜子和半块披萨纠缠在一起,几颗速冻饺子的尸体凝固在地板上,上头全是拖鞋印子。
十几只流浪动物追逐打闹,像在非洲大草原开狂欢派对。
贝缪尔顶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抱着半人高的薯片桶,对着强行降智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落地音箱在放电子摇滚乐,他双腿交叉,不停按着节拍晃动左腿。
“小露,我回来了。”陆赫尝试叫醒目不转睛的贝缪尔,好不容易腾出一个干净地方,坐下来有商有量,“我们今晚去别的地方住吧,我叫家政来打扫房子,过两天再回家。”
贝缪尔咻咻咻地大声吮吸奶茶,用力过猛被珍珠噎到了,像古代的投石机那样朝他发射脏纸团,用很讨人厌的刁横语气说:“干嘛啊,你受不了就滚啊,别和我待在一起。”
见他不愿挪窝,陆赫打算亲自下场搞卫生,一边环顾四周估算工作量,一边直截了当地否认:“不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贝缪尔一脚将刚拎来的水桶踢翻,粘稠的绿色清洁剂淌了一地。
陆赫只是让他换下被溅湿的衣服,便默默收拾厨房去了。
这间房子没有做任何吊顶,墙面和地面都不雕花,配色极简冷淡,线条感很高级。
厨房的墙壁上却有一张挂画。
在黑白灰的世界里,一群肥胖的卡通火烈鸟可太秀了。
这是刚结婚那会,大画家贝缪尔要死要活安上去的。
以前,陆赫每次看到都头皮发麻。现在,他却觉得这是倾注漫天想象力的作品,并且思考是否别的墙壁也缺少色彩,都需要添几张水彩画令人心神快乐。
一只名种猫跳上了桌子,软绵绵地蹭着手掌撒娇。
苹果脸小巧,杏仁眼甜媚,淡金色毛发松软细腻。
360度无死角的美貌,连背影都让人百看不厌。
这是不是贝缪尔变的?
陆赫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还特地去望了一下客厅里东倒西歪的贝缪尔,很快因为自己的荒谬笑了。
纵览上下五千年,陆大律师从没这么傻过。
缺乏感情经历的人并不擅长深究心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他想贝缪尔,想得很多很多,想得越来越多。
最终贝缪尔同意挪动屁股。其实,那么臭气熏天的环境,他根本没法生存超过半小时。
陆赫在律所附近有一间小公寓,七十平米左右。
贝缪尔哼吟着歌词不堪入耳的rap,软底靴嗒嗒地故意作响,在楼道就开始嚷嚷:“什么嘛?这地方住人还是住畜?转个身都会撞到啊?”
进了屋,他也坚决不换陆赫拿来的睡衣,差点躲到门廊上尖声喊叫:“多少钱买的?五位数以下我会起疹子。”
可是不论贝缪尔如何作死作活,陆赫始终想方设法依着他,虽然带着很正经的沉闷味。
贝缪尔见计不奏,也是演累了,终于稍微平和一点,问:“你干嘛买公司附近?哦!肯定用来养小蜜的。”
“只有你来过。”他看贝缪尔想不起来成语怎么说,笑着补充,“金屋藏娇。”
陆赫检查冰箱里的存货,倒了两杯姜汁汽水:“刚工作就买了,那个时候总是加班到两三点,这里很方便。”
陆赫的厨艺真的没的说。
鹅肝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焦黄的表皮配以殷红的樱桃酱汁令人食指大动,色香味包括摆盘都是大师级别。
他还在某些生活细节方面很讲究。各色的瓷器、银器、晶质玻璃器皿,以重度强迫症的方式陈列在橱窗中。
酒柜里有湿温调节器,中下层摆放一些寻常法国波多尔地区产的红、白葡萄酒。
上层有一排路易十三黑珍水晶,皇室血统的百合花标致上镌刻特别编号200-209,光是手工曲线的巴卡拉特制的黑色水晶打造的瓶身,都拥有金属银、深黑、铬合金、幽蓝、煤黑以及桃木红等多重光泽色彩,极尽法式奢华艺术。
“尝尝看,小露。听说一般人的嗅觉只能分辨25种气味的混合,香水专家的鼻子应该可以品出300多种味道。”陆赫说。
酒的颜色介于深琥珀色和桃心木色之间,深邃却通透如宝石。柔滑的酒液在口腔中巡游一轮,陆赫笑着说:“在这点上我很羡慕你。”
贝缪尔不领情,至少得花上一个小时去细品的干邑之王,他吨吨吨一口干完。
可是那复杂的香气极大地刺激着敏锐的嗅觉,一种忍冬、茉莉,再加上一丝玫瑰干花混合而成的花香味扑面而至,味道层层叠进,逐渐上升,再如回声般环绕其中,到达顶点时又如梦幻一般散去。
芳香精灵载歌载舞的欢庆中,新款香水的灵感翩迁而来。
贝缪尔变得非常专注,如鉴赏家那样分层次嗅闻。
猛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贝缪尔争先恐后地说个不停:“干嘛这么盯着我,觉得我很没品位是吧?我还要用它浇你的宝贝花。”
高雅的风度让陆赫暂时没有揭破他的别扭把戏,也没有质询他为何孜孜不倦、千方百计地想要激起自己的厌恶情绪。
不旦如此,陆赫甚至觉得他的一切都很有意思,而自己很少产生这样充满人情味的愉快。
陆赫一直坚信爱情是“弹琴看文君,东风吹鬓影”的精神关系的和谐、美好,从不认为有趣是什么有价值的品质,但是贝缪尔颠覆了所有认知。
贝缪尔总是很自由,从容不迫地遨游在宇宙,像是上天派来的小精灵,散发甜滋滋的讨人喜欢、意想不到的芳香,啮噬着自己单调的生活。
他一直努力工作,不曾须臾中止,生活就像是拧得太紧的螺丝,循规蹈矩,千篇一律。而贝缪尔擅长从四面八方击碎乏味无聊的礼教桎梏。
贝缪尔会因为漂亮的纸餐巾图案光顾一家岌岌可危的餐厅,一向带着一种天国中的信心深信大街上陌生人的求援,糖果广告仅以其顿挫扬抑的节奏就叫他神迷心醉,他经常在无理哭闹的下一秒就用玲珑透薄的鼻音哼唱小夜曲,继而充满活力地迸发震耳欲聋的笑声,做出许多滑稽可笑的鬼脸。
反复无常、天真清白的娇憨孩子气浇灭了成人世界的刀光剑影,奇迹般的化学中和带来心与神的平静安宁。
他可以是个美色骚动、满是坏心眼的小恶魔,也可以是个沐浴着安拉之光的小天使,二元的矛盾又美又直接,已经让a
lpha的灵魂洋溢着爱情的愿望,肉体濒于欲望倾倒的危险。
以至于只是分别三天,陆赫就屡次心急火燎地期盼着通过电话听到心上人的声音。
“没关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陆赫带着一些微醺的神采,笑着看他,“因为你很可爱。”
贝缪尔被不可思议的幸福砸在头顶,心里无数辆救护车经过,呼吸又苦又甜。
趁陆赫洗澡的功夫,他丢下一个拙劣的借口,仓促逃去酒店过夜。
地倒在他怀里,眼神又渴望又害怕:“外面雷打好大声,大哥,我睡不着……”
于是,陆赫的睡榻,从客厅沙发转到了卧室地板。
贝缪尔随时随地都要弄出点动静,黑夜之中,手指戳屏幕的声音都清晰极了。
游戏通关好几轮,都不见有任何警告声传来。贝缪尔悄悄地向下一看,陆赫平躺着,呼吸绵长而均匀。
贝缪尔的小腿滑了下去,轻轻踢了一下他的手臂。白生生的脚趾勾住他的指头,缓缓摩擦那些有温度的茧,然后缓缓下移,灼热地沿着大腿内侧往上面搔动。
睡着的人无甚反应,而他却浑身发痒,心劲忍不住上来了。
从与alpha亲密接触着的双足开始,彷佛一道电流从窜上小腿、闪过大腿,直打在大腿根上。身体里有股让人难堪的热量散开,深深浸到最隐秘的内部,口中也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他对肉卝欲的渴望到了极致。譬如一只春天的猫儿,项圈上铃铛晃动高音,无处不是情动难耐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朵云,燥热得想要下雨。
忽然高空下坠!
一股力量将他拽了下去,压在身下。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陆赫嗓音沙哑。
下一秒钟,他的舌头直接暴力地闯了进去,深入口腔,可怕地好像要顶开脆弱的喉部关隘,填塞肺管那样,如同要撕裂他的身体,完成一场认主仪式。
贝缪尔背脊都在发麻,慌乱之中又去咬他。
这次陆赫躲了过去,然后就像强行撑开贝壳去品尝滑嫩的蚌肉那样,有力钳住了他的下巴:“舌头伸出来。”
贝缪尔瞪大了双眼,陆赫尤其冷淡地说出这种命令,一种强烈的官能反差刺激得他浑身都战栗不已。
而陆赫逼迫他倾尽所能地取悦自己,腾出手在腰上掐了一把,趁他身体如同一张张至极限的弓,不禁张口惊呼的时候,便轻松地趁机进得更深,啧啧有声地用力吮吸,霸占那酷似神话中醴泉的甘甜。
贝缪尔像被连续踩到伤处的猫咪似的,在如同禁锢的怀抱里猛烈摇头,眼睛也被繁星似得露水打湿了。
直到alpha觉得他胸口起伏得太厉害了,才稍稍一停。
贝缪尔搁浅的鱼儿那样歙张着鼻翼吁吁喘气,正要张嘴兴师问罪,双唇却又被捉住了,alpha的舌头深入浅出地反反复复,狠狠吻了一气:“听不听话。”
这人实实在在把他亲怕了、吻乖了,贝缪尔只能绵绵地贴在男人的怀里,低声央求:“听话,听话了…”
陆赫反手抱住了贝缪尔,哄小兽那样揉着他白贝壳似得耳根。
而oga张开柔软的红唇灵巧地去包覆他的舌尖,一阵阵热流淹没了年轻的心,几番温存亲昵后,轻轻去舔卝舐男人铁锈味道的伤口。
时深时浅地接着吻,两人的体温融到了一起。
可是陆赫却感到,他们的心隔山隔海。
他是怀着。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哪有人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费这么大周折?
但是贝缪尔不停刷新他的三观。
“她一直很想跳芭蕾,你知道吗?”贝缪尔跪在舞房的地板上,为江菱换了桃皮色的舞鞋,然后用小银锤轻轻敲打鞋,让它更服帖,最后把丝带先在腿上绑两圈,再系上一枚最漂亮蝴蝶结。
“但她的腿差点就全废了。因为那些小孩让她大雪天在操场上学狗爬,头上还顶好几个书包。”贝缪尔说。
江唯鹤接近一米九的个头,此时和他对视微微低头,很像在领骂的高中生,但口气还是很自大:“知道了知道了,都转过学了你有完没完,给你尾巴都翘上天了。”
“没完。”贝缪尔说,“那有多疼你明白不明白?你光脚去跑两圈那种塑胶跑道试试。”
“她疼她不知道讲?”江唯鹤很不痛快,冲江菱一扬下巴,“裤腿掀起来我看看。”
女孩子的小腿细得只剩骨头,好像两根青紫色的豆芽菜在风中颤抖。
这场面实在触目惊心,以至于江唯鹤在听到oga说“你真的垃圾”的时候,也只能默然无语。
“缇娜姐还有多久下课?”贝缪尔问前台小妹。
他为江菱买了一件纯白色古典芭蕾舞衣,呢绒跟薄纱做的多层丝布上缀有亮珠刺绣,正在等缇娜来替小姑娘换上。
江唯鹤只想快点结束公开处刑,便将江菱拉过来,自己替她换了。
“你有病?”贝缪尔将江菱揽了过来,凶横横地瞪他,“她是女孩子!”
江唯鹤发笑:“几岁啊?你当我乱伦还恋童癖?”
“几岁也是女孩子,而且是oga”贝缪尔严肃地说,“人都是三岁就有性别意识了,你怎么能这么蠢?”
他更想说是又坏又蠢。
缇娜看见亿万少o的梦,差点当场呼吸骤停,但她对这种缺失公信力的艺人没有半分好感。
江菱被接走之后,狭小舞房的沉默很尴尬。
贝缪尔没有资格申请江菱的抚养权,只能选择对她的监护人谆谆教导,而且他很清楚江唯鹤只吃软不吃硬。
他压低姿态,席地一坐,仰视江唯鹤:“我的意思是,童年对以后的人生太重要了,小孩子不喊疼你就不知道她痛吗?”
“我真的希望你对她多关心一点,你别的不要多想好不好?我把菱菱当自己的妹妹,怎么会害她的哥哥呢?”贝缪尔其实也能猜到,这种在娱乐圈浮浮沉沉久了的被害妄想症。
其实江唯鹤自知理亏,生气意味并不浓,可他目中无人惯了,调子很不屑:“别装好吧,还苦肉计起来了。”
但他向下一看,贝缪尔正在用舌尖去舔自己微微发热的嘴唇,水色透明如醇蜜。这个角度,他的脖子好像一枝娇嫩的洋水仙。
美貌在哪个时代都是硬通货。江唯鹤心里一荡,踢了一下贝缪尔的膝盖,很慷慨地说:“我不喜欢她,你讨她喜欢没有用。以后对我真一点,不比什么都管用?”
普却信的他的眼中,这戏码太像后宫争宠,谁得了小皇子谁就得了圣眷。
贝缪尔无比漂亮的小猫脸枕在膝头,像极了烂漫无限的下午时光对主人撒娇的小宠物,说:“我只是羡慕她有个好哥哥而已,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哥哥关心我。”
江唯鹤龙心大悦,将他的脸捧起来,啾啾有声地亲了个遍:“这不天天关心着?”
贝缪尔对发情母猫的十八种叫法倒背如流,嗓子马马虎虎放个屁出来都好听。
手机铃这时响了,陆赫打来的,直接遭到切断处理。
“偷情很刺激?”江唯鹤能想象到陆赫绿得发油的高傲脸,带着某种胜利口吻,“还有更刺激的,想不想玩?”
贝缪尔再演真要吐了,站起身打开音箱。
他几乎是个全能的舞蹈机器,芭蕾动作轻灵飘逸,但又不完全是学院派的传统思路。
芭蕾是贝缪尔的弱项,只是为了江菱,计划重拾起来而已。
“你还会跳舞?”江唯鹤大吃一惊,眼睛不自知地跟着他。
在他看来,贝缪尔跳芭蕾不伦不类,动作虽然到位,但哪有白天鹅挂一张狐媚脸?
可是贝缪尔帅不过三秒,忽然痛呼一声。
因为他太久没有开过筋了,肢体硬得很,但还强迫自己要踢多直,总有要把腿再控高一点的倔强。
江唯鹤给他揉了几下之后,也站到了镜子前。
他选了一首特别热辣性感的舞曲,踩了两下节拍,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他完全沉浸入音乐,根本不闻其他的事。
自娱自乐了好一会,江唯鹤忽然兴奋地说:“来来来你换个鞋来跳,你肯定会爵士吧?我给你编了一段,快点宝贝,别犯懒。”
他为贝缪尔编了很多大幅度的wave进去,接连好几个扭动头部—肩膀—胸—胃—腹部—胯,运用许多关节做圆满的tidalwave,结尾是可以把骨头折断的powerfulbreakg
十分优秀的即兴编舞,动作非常细腻,随便挑一个出来都精准地卡在音乐情绪上。
“你行啊,江唯鹤。”贝缪尔在镜子前调整细节,有一说一。
“以后要叫江导,学着点。”江唯鹤的字典里没有谦虚,“快点叫主舞大人。”
不过他的确也不必自谦。本来就是以顶级舞担出道的江唯鹤,每一场live都无可挑剔。
同一套编舞,两个人跳的感觉大相径庭。
贝缪尔的舞蹈带有急剧的侵略性,魅惑的线条之中透露出一种强悍的力量美,他诠释超越性别的性感的方式欲而不腻。
而不管音乐给得多强多快,江唯鹤对身体的自由把控松弛有序,就像玩儿似得从容淡定,好像他下一秒玩嗨了就会在舞台上狂跑。温吞的浪漫偶尔才爆发一下,可是仔细一看,哪怕一个手指尖的划水都没有。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明目张胆的互动,那种奇妙的默契宛若双生。
“你这么喜欢跳舞还去演戏?”贝缪尔大汗淋漓,用毛巾揩了一把脸,双手向后撑在地板。
“都是打工人,不就混口饭吃。”江唯鹤将裤子上的银质链条拨了几下,模拟硬币响动的声音,笑了笑,“谁和钱过不去?”
“太多钱有用吗?”贝缪尔目光无意识地转了一个角度,垂着潮湿闪亮的睫毛,淡淡地笑:“樊网经上说‘生是孤身来,死时独自去’,说的是人一开始和最后都是什么也带
不走的。”
江唯鹤本来在喝水,笑得直呛。不仅是为俗不可耐的人设忽然讲起佛来,还为他别扭的口音。这个混血儿的中文咬字非常地道,唯独在发“s”的时候,偶尔像一挺机关枪突突,又快又硬。生是,死时,他说的像四四四四。
“完了,老婆要出家了,我怎么办?”江唯鹤弯腰摸了摸他的脸,望着他忍不住笑,“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时缇娜的声音闯进来:“贝贝,快递员来了,你信还寄啊?”
“等下,我再检查一遍。”贝缪尔说,打开铺满闪语文字的信纸。
缇娜看着他专注检查,连连翻白眼:“你每个月都寄,你姐回过你?”
“你还有个姐啊?”江唯鹤眉毛一挑,“有你漂亮吗?”
贝缪尔没理他,扭头对缇娜说:“没关系,寄吧。姐姐也许是太忙了,或者搬家换地址了。”
“哦!太棒了,她可一定要是搬家!那你寄的钱她也拿不到了!”缇娜夸张地举手欢呼,“迁到墓地去最好!”
江唯鹤越来越发懵,他大觉这出苦情戏演得好长好逼真,面前一个真善美二十四孝的oga形象栩栩如生,忍不住问:“为什么?”
“干你屁事。”贝缪尔说。
“能为什么?”缇娜讥讽的笑声在天花板上震荡,把贝缪尔的外国口音放大一百倍,开始滑稽的模仿秀,“我姐姐的梦想好伟大,我一定要让她没有烦恼追求梦想,不用为钱担心。呕,你是圣贝玛利亚吗?”
缇娜分花拂柳地离去了,留下满头问号、心情复杂的江唯鹤。
紧接着,属于沈贺的特殊波段电音在贝缪尔耳蜗里响起:“突发s级紧急事件,请您立刻行动。”
“检测到编号89329xe特工代号pis,任务失败,有493%已被alpha标记感染的风险。”沈贺眨动眼睛,视网膜里装有的五千台微型计算机高速运转分析。
贝缪尔把车停在了王羯家楼下,正看见姚宓捂着脖子冲了出来。
贝缪尔咬破了一粒金黄色的阻断剂胶囊,戴着白色手套为她贴上一块棉片。这是简单的急救措施,能够暂时封闭腺体。
“你的失误很不应该。”贝缪尔抱着手臂,嘴角是很冷感的锋利,“王羯虽然是腺体评级为a的alpha,但是我们已经成功注射过两次诱导剂了,他的意志力和本能都已经非常薄弱。即使是刚入门的新人,也可以完美交付这种任务。”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即使是麻醉剂用满,伤口仍然经历着十二级的疼痛,姚宓哭着说,“我不该那么不小心,给您添麻烦了……”
“哭花脸了怪难看的。”贝缪尔抽了两张纸巾丢过去,关上车门,留了一句,“你回去吧,别管了,我来处理会没事的。”
后座上的姚甄悠悠地说:“姐,都走没影了,别看了。”
深夜,贝缪尔和沈贺潜入了王羯家的后花园,因为制造逆转ao标记的药剂需要alpha的浓缩信息素。
一股令人惊恐的力量箍住了王羯的脖子,把一团浸了乙醚的海绵捂在他脸上,将他拖到一棵大榆树底下。
啪!
两只死鸽子落在脚边。
沈贺卸掉的055的弹夹尚未落地,。他只见过一面,只有那一面,毁了一切。”刑柯闭着眼,吸着气,仿佛在听着音乐会演奏。
“很多年前,在里昂被拷上过一次手铐。但是在重兵押送回警局的车上,他再一次逃了。”
“我想想,那时候他才多大?十三岁半?95%的oga连分化都还没有完成的年纪,短短半个小时的车程,就成功诱惑了五个成年的alpha强制进入发情状态,咬破他们的腺体。”
“里昂…”吴洋震惊,混乱的大脑左右两半球像两条狗搅在了一起,“里昂不是我们总部吗?只有s级的alpha才可以在那任职,那些精英应该对oga的信息素抵抗很高才对。”
刑柯取了两个核桃在手上捏破了,看着他笑:“信息素?你觉得是靠信息素作案的?”
“你要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成年的,你还不明白这有多危险?即使拔掉他的腺体,给他半分钟,他有一万种办法让最强大的alpha陷入疯狂、俯首称臣,甚至替他设计逃亡路线,购买机票,下发最高优先级别的通行证,最可怕的是销毁关于他的一切案卷资料,将前人的搜捕努力付之一炬。不仅如此,执意追查的人甚至会被他那些位高权重的狂热信徒定下重罪,这世界就是这么荒谬,boy这就是他逍遥法外这么久,国际上依然对的长相、年龄一无所知的原因。”
吴洋觉得那个形象越来越神化、可怖,满头大汗,急不可待地问:“我们怎么能够把他抓住,保护公民?”
“欧盟的实验室已经针对诱导剂开发出了一种抵抗剂,并且我将它投入了许多实验者,效果很好。会发现自己的行动越来越难,他的精神疾病逼迫他必须坚持复仇的完美主义。他会发狂,总有一天露出破绽。”
“我
会把他的犯罪证据直接公诸于众,不用通过任何公检法的酒囊饭袋。到时候各地当局都会来分享荣誉,像一群狗熊围着一头血淋淋的海豹,再没有人可以在全球舆论压力面前包庇一具尸体了。”
“而他死去之前最后见到的一张脸,必须是我。”红色的激光在天花板上闪动,刑柯往后斜靠在墙上,这么说。
贝缪尔在吃彩虹糖,专拣绿的吃。他指望那种酸酸的刺激感让他清醒一点,可是完全失灵的味觉不允许。
陆赫走了一个礼拜了,零零碎碎地发来过很少的几条微信,除了落地报平安之外,剩下的都是中老年画风,内容无外乎吃了吗睡了吗多喝热水。
贝缪尔一条没回。
陆赫还给他打电话,都是隔天的相同时间段,就好像掐着点做任务那样。而且热情程度很有限,连续碰壁后就再没音了,不会像年轻小男孩那样连环夺命call
患得患失的感觉说不上是好是赖,贝缪尔觉得又庆幸,又好气。
他推门进了陆赫的卧室,想干点什么坏事宣泄一下。
陆赫的房间有一种四大皆空的迷之禅意,大面积留白的性冷淡风格,让人感觉床上即使有裸女,也会觉得那是尊石膏像。衣柜里或烟褐或深灰的外套很单调,但剪裁即使在意大利也算是最漂亮的。
陆赫本人相信减少这些生活中的累赘,腾出时间、精力留给更有益的事情,别人认为难以忍耐,他眼中说不定是很舒服的生活,没有禁欲更不是苦行。
但他又似乎是个很恋旧的人,摆着几张故居留下陪伴童年的矮凳子,床头有一本已经黄了页的聂鲁达诗集,他很爱书,只是它已经太老了。
更大的违和感,来源于一只坐在庚斯博罗灰色的床上的巨型大黄鸡,那是他们上次一起抓的玩偶。
喜新厌旧的贝缪尔早就忘掉这东西了,而陆赫却把它一直放在身边。
贝缪尔倒在大床上,摇摇玩偶的大脑袋,然后把充满alpha气息的被子拽上来捂着脸,心里甜得直冒泡,脑袋里都是绵羊一样大团大团的白云,好像快化掉的棉花糖。
他忽然恍恍惚惚地想:倘若陆赫再强硬那么一点,他也许真的会颤抖地被他驯服,结束这种亡命天涯的生活,他的生命就再也不是阴影下苟活的草芥一样,只能满面泪痕地送别光辉的爱神。
毕竟,这是他已渴慕快十年的初恋。
贝缪尔甜蜜地吮吸着空气中残余的alpha信息素,那种气息好像太阳,用阳光照活了春天园圃里的所有花卉。
于是他产生了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亢奋感觉,喉咙快要被烈性的醇酒烧干,被乱意迷情搅乱的头发柔顺地流淌在微弓颤抖的脊背上,饱含着夏日的炽热多情的绿眼睛潮湿地有种雾里看花的美。
“大哥…大哥…”贝缪尔的热烈毫无保留,他深深埋进了枕头,就好像将整张脸都贴紧了alpha的颈窝。
嘴唇被咬成了莓红色,脸庞更是风月无边的美丽,他整个人如同一枝满身流汁的羊脂蜡烛。
朝露压弯了柔嫩花枝的纤茎,最后手指也深入口腔湿润自己的唇舌。
叮!
陆赫的电话。
贝缪尔慌脚鸡一样赶紧去挂,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按了接听键。
“…小露?”陆赫似乎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接,一笔带过地惊讶了一下,很愉悦地笑着问,“我这里是晚上了,你那里在做什么?”
在抱着一只鸡自慰。
“一句话也不说,在想什么。”陆赫心情很好,满满的宠溺口吻。
想被你骑。
被抓包的贝缪尔始终失语,陆赫可能也听出了喘息里那种说不明白的欲,声音变得有点低了:“你在哪里?”
我他妈在你床上。
强制关机之后,贝缪尔把床单被子枕头卷起来,和鸡一起打包扔进洗衣机。
饭后,江唯鹤来接他去赛车俱乐部,郊外正在进行一场中规模的拉力赛。
不知道出于什么邪门心理,他四座的银色跑车塞着五个oga,像笼子里一窝捆好的鸡,就这样出现在贝缪尔家的楼下。
能在江唯鹤身边有个位份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谁没这点眼力见?于是自动下来,给贵妃娘娘让座。
江唯鹤一只手挂在外面,拍了拍车门,都没看他,下旨一样:“上来。”
“开啊倒是。”贝缪尔用大吸管戳奶茶底下的珍珠,发出很大的咻咻吮吸声音,挺难听的。
江唯鹤那点小九九没得逞,自然没好气,闯了几个红灯之后,腾出手去抢他的奶茶:“胖死你得了,你看人家都多瘦,你腿比他们腰都粗。”
贝缪尔一边把杯子拆了,往嘴里咕嘟嘟地倒固体料,随口说:“那我下去了,你带他们吧。”
“终于吃醋了?”江唯鹤笑了笑,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捏了两下,“真吃醋还是哄我开心?”
“动手动脚是吧。”贝缪尔横了他一眼。
江唯鹤反而心里
奏乐敲鼓起来,贝缪尔这样子好像一只猫,他的警惕和可爱都是天然的。
江唯鹤一向最讨厌情人耍小性子,只觉得他们摆不清自己的地位。可是他却很喜欢、甚至期待贝缪尔时不时任性而多刺的模样。他暂时还没有往别的方面设想,只感叹这个oga真是不折不扣集大成者的作学家,那种骄慢的大小姐脾气特别知分寸,拧起一点小眉毛的撒娇样子一定对镜子练习过千八百遍,否则怎么这样讨人喜爱。
“给你买蛋糕了,你最喜欢的冻芝士,在后面,自己拿。”江唯鹤舒适地向后靠了靠,看着他笑。
江唯鹤就是个被娱乐圈耽误的职业f1车手,他进军方程式赛车领域不到五年,就已经是纳斯卡名人堂成员,连续拿下两次雷诺spider冠军,全明星赛系列亚军。他的驾驶风格咄咄逼人、非常恐怖,黑粉经常诅咒他:绝对有一天会撞车而死于头骨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