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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狗变公公狗(1 / 2)

裴明华站在穿衣镜前,往头发上打了层发蜡遮住头顶那一小块斑秃,仔仔细细检查了最后一遍。从头发丝到脚底板,保证万无一失。

他松松领结:“老婆,我这样穿还行吧,挺正式的吧?”

于天蓝扭头一看,翻了个白眼。而后收回视线,描重眉尾,慢条斯理道:“正式是够正式了,就是不太正常。你瞧瞧现在是什么天气?”

于天蓝整理好着装,朝楼下看了一眼,招呼道:“快点儿,人来了。”

裴家父母住在京郊的高档别墅区,欧式的小别墅依山傍水而建,周围花团锦簇,一派好风光。低处的池塘里几只天鹅正展开翅膀、拨水嬉戏。

许是环境幽静、安保严密的缘故,这里自兴建以来就备受高官权贵的青睐,仅是开车进来的短短一段距离,就碰见好几个新闻联播里的熟面孔。傅惟敏抱着珍珠拾阶而上时,心想自己租的那套九十平米出租屋跟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狗窝。

裴悯见傅惟敏脚步放缓,还以为他紧张,握紧傅惟敏的手笑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呀,再说我老公这么好看,更不用担心了。”

温热唇瓣在裴悯脸上轻轻一啄:“我只是觉得很委屈你,裴大小姐。”

裴悯摆出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傅惟敏平时沉默内敛,很少说情话,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惊得裴悯霎时方寸大乱,吞吞吐吐磕巴半天,最终决定倾情献吻一枚。

靠在傅惟敏肩上小憩的珍珠闻风而动,在裴悯凑上来的前一刻猛地扭头,和裴悯来了个嘴对嘴。

裴悯:!

“呸呸呸,珍珠你干什么?!”

围观了全程的傅惟敏乐不可支,安慰道:“没事啊,咱们珍珠是一只从不吃屎好宝宝。珍珠,你说对不对?”

裴悯的母亲于天蓝女士一身素雅长裙,鹅蛋脸柳叶眉,气质温婉,妆容精致。裴、傅二人一进门就迎上来,笑道:“哎呀,这是小傅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傅惟敏发现,她有一双与裴悯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

他伸手跟于女士握了一下。

自从傅惟敏进门,于女士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片刻,拉着傅惟敏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越看越喜欢,心说虽然儿子道德上有瑕疵,但眼光真是一顶一的好:这样貌这身段,就是出去要饭也能比别人多要三菜一汤。

旁边的裴明华:“咳咳……咳咳。”该我了。

裴明华矜持地向他点头、伸手:“傅警官,你好。”

傅惟敏诚惶诚恐,笑容虚弱,连忙握住裴明华的手:“叫我小傅就行。”

寒暄的同时,傅惟敏也不动声色打量着未来公婆,裴悯他妈从头到尾都很正常,裴明华倒也还好,唯一一点但让傅惟敏想不通的是,四十多度的天气,裴明华居然裹了身呢子西装,汗珠都快流到嘴里了也不肯擦一擦。哦,他好像还擦了粉底,不知是手法不到位还是质量不过关,被汗一烘,脸上白一道黄一道的。

据说这位裴部长年轻时相当厉害,政绩显赫功劳等身,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脑子有点问题的样子?

趁于女士和傅惟敏拉家常的工夫,裴悯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保姆,然后迅速绕到裴明华身后,悄声说:“爸,你粉底化了,看着特别像变异斑马。”

裴明华:“!”

于女士也冲着飞奔上楼的老公大喊:“还有衣服,记得换!”

一番鸡飞狗跳的寒暄之后,几人相继落座。

傅惟敏这才发现,沙发上还趴了一条黑色德牧,赶巧沙发也是黑色,黑狗蹲在上面恰好与沙发融为一体。最诡异的是他的……着装:脖子上系了个领结,尾巴上打了个蕾丝蝴蝶结。

这身自相矛盾的装扮,让傅惟敏一时难以分辨它的性别。

裴悯极为善解人意,在他耳边悄悄解释道:“以前是公狗,现在是公公狗。”

“哦!”傅惟敏恍然大悟,“和咱家珍珠一样。”

珍珠听见自己名字,兴奋地摇摇尾巴。

饭还没做好,傅惟敏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动作标准得像极了被老师留堂背书的小学生。

与之相反,裴悯状态却很松弛,倚着傅惟敏不住地蹭他、撩拨他、勾引他。在第一百零八次与裴明华状似不经意瞟来的眼神相撞后,傅惟敏第一百零八次拍开了裴悯试图往他腰上摸的手,喉咙溢出低弱的气音:“你别弄了,本来我就紧张,你还……哎哎!”傅惟敏用手肘杵了裴悯几下:“你爸过来了。”

裴明华背着手踱步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摸摸珍珠的大脑袋,再看看它旁边的黑豹,一个憨态可掬,一个威风凛凛。

嗯,虽说黑豹退役后长胖了不少,但跟珍珠这么一对比,黑豹简直称得上是弱柳扶风般的苗条了。

再抬眼一瞧,他那不要脸儿子正旁若无人地跟人家打情骂俏呢。

“咳咳。”

裴悯瞟他一眼,又跟没事人似的转头继续挑逗傅惟敏。

不知羞耻!伤风败俗!有碍观瞻!

裴明华接着走近几步,继续咳嗽:“咳咳……咳咳……”你小子差不多得了!

裴悯背对他翻了个隐秘的白眼,张口就是毫不留情的嘲讽:“爸你嗓子痒就找点药喝,别没事对着人咳嗽,小心传染我们。”

“你!”裴明华气急,皮带一抽就要教训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赔钱货,又碍于傅惟敏在场不好发作,气得吹胡子瞪眼猛锤自己胸口。

“呦,姐夫这是返祖了?”于局长朗笑着从门外大步进来。

裴明华一日之内连遭暴击,心态大破防,臊眉耷眼领着一对不会口吐人言的狗孙子黯然退场。

现任京城市局局长兼副市长于天青姗姗来迟,她与于天蓝虽然一母同胞,长相相似,气质却与姐姐大相径庭,姿态凌厉挺拔,一路走来虎虎生风、步伐稳健,压根看不出是五十多岁的人。

领导大驾光临,傅惟敏霎时精神大振,立马扶正半倚着他的裴悯,并与之拉开半米距离,自己也正襟危坐,起身冲于天青矜持地一点头:“于局。”

于天青隔空摆摆手,示意傅惟敏不用这么紧张。转头低声对姐姐笑道:“我就说悯找了个大帅哥,没错吧?”

于女士微笑不语,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毕竟她当年就是看了傅惟敏档案里的两寸免冠照才色令智昏,毅然决然临阵倒戈,背叛革命的。

明华,我对不起你。

饭桌上于女士和傅惟敏聊得火热,把他从头到尾夸了个遍,就算是已经听惯了裴悯的甜言蜜语的傅惟敏也止不住笑容满面。裴明华态度虽然不像妻子那么热络,倒也没有横眉冷对恶语相向——这倒是让傅惟敏颇感意外,毕竟在他之前,裴悯可是喜欢女孩的。更何况他和裴悯还有那么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光辉往事”,当年裴明华得知儿子给人当小三的时候,可是连皮带都抽断了三根。

于女士热情地给傅惟敏夹菜,于天青也说说笑笑,而裴明华显然没有从儿子和小姨子的连番打击中缓过神来,酒过三巡才恍惚开口说了入席以来的第一句话:“小傅啊,你父母同意你……”裴明华生儿子的气,头都不肯往他那边扭,自然也没看见裴悯正疯狂给他使眼色。

忙着配合于女士摆姿势自拍的傅惟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是孤儿,别说同性恋,就是搞人兽恋都没人管我。”

直到这顿饭吃完,裴明华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于女士气得在桌子底下直踢他,人家档案里家庭情况明明白白写着呢,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天青也被傅惟敏吓得不轻,饭桌上的气氛在一片寂静中变得微妙而诡异。

最后还是裴悯出来打圆场,先替傅惟敏找补了两句,又配合于天青把话题生硬地拐了个弯,扯到这次副局长候补人选的事儿上。

结果不出傅惟敏所料,局里更倾向于提拔劳苦功高的老同志——毕竟经侦正支可是整整大了傅惟敏两轮,人家冲锋陷阵的时候,傅惟敏还光着屁股和尿泥呢。再说傅惟敏入职市局还不到两年,且一年前就升过一次,如果这回他顺顺利利当了副局长,不免遭人眼红诟病。

二楼。

裴悯斜倚栏杆,托腮望着楼下。

“嚯,”于天青拾阶而上,一眼就看见了裴悯腕上闪耀的理查德米勒,她挑了挑眉,“牌子货,几多钱?”

说到这个裴悯来劲了,羞涩中不乏雀跃地说:“惟敏送的,老多钱了。”

于天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裴悯犹自沉浸在甜蜜中,听到于天青这一声九转十八弯的“哦”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连忙找补:“二姨你别误会,惟敏绝对没贪污受贿,也没收钱帮人办取保候审……”

于天青看他的目光越发奇异。

完了,越描越黑。

“嗯……他是,以前在吉山的时候做了点儿兼职,赚了点钱。所以……”好像越说越有欲盖弥彰的意思,裴悯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道:“总之,他没贪污。”

于天青微笑颔首:“这个我倒不怀疑。”

裴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一点,听见于天青又说:“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兼职,这么赚钱啊?”

“……我不想说。”裴悯心虚地抬眼,正撞见于天青锐利如刀的目光,登时触电般挪开了眼。

“是你不想说,还是你压根就不知道?”

于天青投身刑侦事业一生未婚,孤家寡人一个,对裴悯这个唯一的亲外甥不可谓不疼爱,就连他当年插足别人感情当第三者,又着了魔似的追人追到吉山差点儿把他爸气疯的荒唐事都没多做阻拦,只安慰姐姐姐夫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家里也不需要他联姻婚娶、传宗接代,不如放手任他去折腾,折腾不出个眉目也就自己回来了。

当时于天青并未过多关注这场风波的另一位主角,但时隔不久,她就从公安部对于破获一起涉及全国多个省区的特大涉黑贩毒案的表彰名单中再次看到了傅惟敏的名字。

傅惟敏借此案一战成名,声名鹊起。从一个参加工作没几年的普通刑警步步高升,一路提拔到刑侦副支队长。

直到两年前傅惟敏从吉山调来京城市局,于天青才算真正认识了这位年轻的警界新秀。他聪明、敏锐,从他身上于天青能看到很多堪称传奇的前辈的影子。傅惟敏在警察事业上具有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裴悯对他用情至深,然而于天青并不看好他们。

傅惟敏是注定活在云里的鸟,不会在同一座岛屿上停留太久。

“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对他连这点儿了解都没有吗?”

裴悯沉默。

“你知道他的档案被修改过吗?他不是孤儿。”

裴悯点头。

于天青深吸一口气,她越来越看不懂裴悯了:“他爸是谁,你知道吗?”

“他爸是谁关我什么事儿?我喜欢他,和我过日子的是他。我晚上又不搂着他爸钻被窝。”裴悯冷哼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样。

于天青无语凝噎。别说裴明华,她都想上手扇裴悯那张臭嘴。她嗫嚅片刻,才道:“悯啊,你小时候是多乖多腼腆的一个孩子,怎么……”怎么越长大越没皮没脸了呢,什么话都往外说。

于天青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语气硬邦邦道:“恭喜你了,这么多年,总算得偿所愿。”

裴悯悠悠叹了口气,“离得偿所愿还早着呢,”他看着楼下被于女士拉着疯狂自拍的傅惟敏,活动活动手腕,试图藉由这个动作平息内心的失落,“人家不肯和我结婚。”

“我就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儿子都给你预热快十年了还接受不了?”

裴明华一张老脸皱成了苦菜花:“天降男儿媳。你接受得了啊?”

“我接受的了啊。”于女士挽挽头发,语气自然到好像不是在讨论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而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小傅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而且长得还那么一表人才,往那儿一站跟电影明星似的!你有什么不满意呀?”

……你其实只是想拐着弯夸他帅吧。

“再说男儿媳也没什么不好,不还给你带来个大胖孙子吗?”

裴明华叹了口气,看向楼下客厅。

新鲜出炉的大胖孙子正抬起前爪,眼看就要往黑豹身上骑。而黑豹居然还配合地往后退了几步,撅起屁股!

裴明华骇然如白日见鬼,拔腿就往楼下冲。

“你们在干什么?快分开,这个家里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对男同性恋。”

“别、别扶我,我没醉,我自己能走……”傅惟敏伸手想推开裴悯,但由于醉酒重心不稳,人没推开,反而一头载进人家怀里。

“哼,十个醉鬼有十一个都这么说……别乱动呀。”裴悯无奈扶住傅惟敏的腰,把人塞进车里。

傅惟敏醉得不省人事,车开出好一段路,裴悯突然问:“你不高兴吗?”

傅惟敏闷闷地应了一声。

“因为没当上副局长?”

“是吧,”傅惟敏捏捏裴悯的耳垂,“不过也不全是。”

“我只是很讨厌萝卜吊在眼前又吃不到嘴的感觉。胡萝卜在眼前晃悠一天,我就得兢兢业业地拉一天磨,可是话又说回来,能当人谁喜欢当驴呢?于局说我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什么机会?拉磨的机会吗?年年拉月月拉,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局长?!”傅惟敏越说越委屈,上手晃裴悯的肩膀:“他们没一个把我当人看的,他们根本就是在玩弄我!”

“别闹别闹……我开车呢!”

裴悯紧抓着傅惟敏的手,勉强把人按回副驾,心有余悸道:“老公我觉得你有点疯狂了,咱们要不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我又没犯病!”

傅惟敏脱力般倚在裴悯肩上,两眼望天,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进步而已,我有什么错?”

“老公你真有点疯狂了……”裴悯微微笑着,揶揄道,“要不你性贿赂一下于局的外甥,我帮你暗箱操作一下?”

“那我不如直接去找于局,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呢。”

裴悯起初只当个玩笑,但考虑到傅惟敏似有还无时隐时现的道德底线,突然后脊发凉——这事儿他不是干不出来,或者已经干过?

“老公你不会真……那什么过吧?”

“哪什么?”傅惟敏故意逗他。

“就是……”裴悯犹犹豫豫,“……为了进步不择手段过。”

傅惟敏长长叹息了一声:“就算没有吧。”

裴悯急了,没有就没有,怎么还“就算”了?他一脚踩下刹车,焦急道:“你说清楚点!”

“就是……”傅惟敏脸上呈现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吉山市局的前局长,一个长得特别像河马的老头,对我有点儿意思吧。握手的时候挠我手心……还给我递过房卡。”

看着裴悯黑如锅底的脸色,傅惟敏简直

止不住笑,酡红的脸在夜里更添一份神采。

“你接了?”

“当然没有,我反手就把他举报了。”傅惟敏正色,连忙否认:“我不喜欢老头。”

“哦”,裴悯阴阳怪气道,“要是个年轻帅哥你就接了,对吧?”

“对啊,”傅惟敏笑得勾人,拍拍裴悯的脸,“要是长成你这么好看的,肯定另当别论了呀。”

“油嘴滑舌。”裴悯轻斥一声,耳根却布满了可疑的红晕。

酒劲上头,傅惟敏暂时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半阖着眼睛安静地靠在副驾上,窗外涌进一团黄昏时的热气,散发着橘子布丁般的味道,傅惟敏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我妈……还好吗?”

裴悯的心猛地向下坠去,他扭头看傅惟敏,对方两颊酡红,目光迷离,也不知道醉没醉。

应该是醉了,换做平时,傅惟敏才不会和他说这个。

正当裴悯绞尽脑汁琢磨该接什么话时,傅惟敏又漫不经心重复:“她还好吗?”

“她……”裴悯斟字酌句,觑着傅惟敏的脸色接话,小心翼翼道:“不怎么好,精神病院的人说,她没事儿就打砸东西,也不配合治疗,三天两头闹自杀,还……”

“——还说要见你。”

“那就对了,”傅惟敏降下车窗,阖目静听晚风拂叶,“她不好,我才能好。”

傅惟敏闭着眼睛,他平时酒量不差,不至于几杯酒下肚就醉成这样,今天……或许是见识了别人的幸福美满,愈发显得自己辛酸可怜。

傅惟敏有些后悔了,他实在与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不相合。

他坠入深不见底的梦里。

也是类似的场景,不过对坐的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满桌热腾腾的饭菜,女人吃了两口便撂了筷子,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手艺自不必说,所以,只是人让她倒胃口而已。他掏出个什么东西递给她,脸上是讨好而不自知的笑。女人只是看着他,面无表情,像一尊美丽而冰冷的雕像。

裴悯把傅惟敏放进充满温水的浴缸,为他擦洗身体。手机响了,不过跟于女士聊了两句的工夫,再回来,傅惟敏已经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浑身痉挛剧颤,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闭着眼面色痛苦至极。困兽般竭力挣扎间双腿乱蹬,缸里的水瞬间被他扑腾出大半。

“惟敏!”裴悯冲上去要拉开他的手,却发现傅惟敏并不是他以为的自扼,而是一个类似自救的动作——手指蜷起向内扣,好像在拼命拽开什么东西。

——但他脖颈上除了自己挣扎间抓挠出的红痕,空无一物。

任谁来了看到这副诡异的情景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莫不是小鬼上身,否则为什么我看不到缠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但裴悯神态自若——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

“惟敏!”裴悯脱下西装外套蒙在傅惟敏头上,双臂交叉把不断挣扎的人死死圈在怀里,不停柔声安慰,“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呢,别怕。”

骤然被这么一抱,傅惟敏就像一尾离岸脱水的鱼,拼尽全身力量要挣开裴悯的桎梏,激烈到近乎癫狂的挣扎中傅惟敏的呼吸紊乱,嘴里发出幼兽一般尖利刺耳的嘶吼。尖叫声几乎生生撕裂人的耳膜:“放开我!放开我!滚远点啊——”

傅惟敏奋力挣扎,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于是在裴悯靠过来的刹那间下意识仰头照着男人的脖颈咬了下去。

真能闹腾。裴悯想,如果傅惟敏是猫的话那也一定是狸花猫,脾气大、性子烈。

——还爱咬人。

“别怕,我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了,”裴悯跪在水里,衣服全湿透了,镜片被泼溅上点点水珠,视线愈发模糊不清。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外套下挣扎的力度渐弱,过了五六分钟,傅惟敏彻底安静下来,枕着裴悯的胸口,脱力般蜷缩在对方怀里。裴悯仍然抱着他,像母亲安抚她新生的孩子那样,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地哄。

“好了吗,我能把外套拿下来吗?”

“嗯。”

沾满泪的漂亮眼睛注视着裴悯,一贯的冷漠与锋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到如有实质的悲伤。

“为什么不爱我?”他问。

裴悯几乎要苦笑出声了。我还不够爱你吗?还要我怎么爱你呢?

裴悯牵着傅惟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吗?”

傅惟敏那双修长结实的腿被摆成跪伏的姿势,腰窝深深凹陷下去,盛着一洼盈盈月光。裴悯两根手指不停地在他温暖潮湿的后穴搅动,肠道痉挛着将他吞吃得更深。裴悯曲起手指蹂躏过甬道各处,却偏偏绕过那处柔软的凸起,指腹老茧堪堪擦过,却始终不给他个痛快。

傅惟敏反身扇了他一巴掌。

裴悯被他扇得微微偏过头去,顺势低头在傅惟敏泛红的耳尖上轻轻一吻,又顺着脖颈一路舔舐下去。手指被傅惟敏穴里流出的水弄湿,他转而用大

拇指抵着穴口使劲揉搓,傅惟敏几乎抑制不住本能的颤抖,一手撑着墙,脚背绷直又蜷起。

从一开始裴悯就发现了,傅惟敏今天格外敏感亢奋,仅仅是用手指搅和了几下,就弄得他水漫金山,勃起的前端也溢出清液。

“嗯……你来不来……”傅惟敏咬紧牙根,抑制住再扇裴悯一巴掌的冲动。下面的穴口已经被开拓得又湿又软,做好了被进入的准备。

裴悯抽出手指,将上面的液体尽数抹在傅惟敏腰窝上,随后解开自己的腰带,娇笑道:“老公你好热情,我都有点受宠若惊……唔……”

傅惟敏忍无可忍,堵上他的唇。裴悯脸上的从容顷刻间冰消雪融,他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起来。

他品尝绵软的唇,扣着对方后脑用舌尖撬开对方齿关,这个吻带着贪婪的温度,不断靠近、索取,两人的呼吸随着这个吻的加深而变得越来越粗重,傅惟敏有一瞬间的缺氧,他下面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了。从私密处升起的快感轰然席卷了四肢百骸,傅惟敏头脑发昏,喘息着回头,盈满泪光的眼底藏着一丝迷茫,他竭力反身抱住裴悯的脖子,像在渴求什么。

裴悯握住傅惟敏的腰,重新将他按下去,摆成标准的跪趴姿势。他一挺身,饥渴已久的穴口瞬间将龟头吃进去一大截,后穴溢出的清液充作润滑,裴悯并不着急,抵着他的敏感点慢条斯理地磨。裴悯抱着他,逐渐加快身下顶弄的频率。他感受着穴内滚烫的温度和令人窒息的紧致。

“啊……哈……”傅惟敏头抵在曲起的手臂上,将整个后背尽数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之下。由于是后入的姿势,傅惟敏自然没看见裴悯几乎是近乎贪婪地打量他后背的伤。

傅惟敏的衣服早被脱了个精光,他不喜欢浑身赤裸的感觉,又是这样被按着后入看不到裴悯的脸,恐惧和不安在裴悯愈发激烈的动作下达到了顶峰。

“妈妈……”他颤抖地呢喃着。

裴悯悚然一惊,通身打了个激灵,尽数交待在他身体里。

“你脖子怎么回事,谁咬的?”接受完裴悯的“晨间服务”,傅惟敏懒洋洋靠在床头,两指把裴悯歪在鼻梁上的眼镜扶正。

裴悯委委屈屈横了他一眼:“家里统共三个活物,你说那牙印像珍珠咬的呢,还是我把脑袋卸下来自己咬了自己一口呢?”

那牙印印在裴悯脖子上红艳艳的,显眼的要命,幸好隔着层衣服,要不然就以傅惟敏这口铁齿铜牙,一准能咬出血来。

傅惟敏讪笑两声,吞吞吐吐赔礼道歉,见裴悯还是冷着个脸,咬咬牙:“直接说吧,你要什么?我……”

裴悯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天底下哪有被白咬一口的道理,更何况傅惟敏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他不花傅惟敏的钱,自有别人替他挥霍。与其便宜了那帮不要脸的贱货,还不如便宜自己。

“买条内裤就行。”裴悯把手机屏幕怼到傅惟敏眼前。

“好……”傅惟敏答应的爽快,待彻底看清了那串数字后,他硬是把已出口的“好”字给咽了回去。

“什么内裤要四千?!”

“怎么,四千块钱要了你全家的命了?”

“我全家就我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傅惟敏腆着脸去拉裴悯的手,“但四千块钱买条内裤,说实话有点傻逼,这东西穿了能壮阳还是怎么的?四十块三条的也能穿……”

裴悯甩开他的手,脸一扬,傲然道:“我穿不了便宜货。”

“但你找了个便宜货。”傅惟敏提醒他。

裴悯听了这话,一声冷笑不自觉从唇边溢出,下意识拔高了音量:“不买就不买,说这些话干什么!”

甩下这句话后,裴悯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傅惟敏摸摸鼻子,搞不懂裴悯究竟生哪门子邪气,不过他也懒得去哄,裴悯隔三差五就要发一次疯,他都习惯了。

傅惟敏闭眼假寐,果不其然,不出半个小时,裴悯怒气冲冲推开门:“早饭好了,出来吃饭,吃完我送你上班。”

数分钟后,裴悯穿戴整齐,挺括熨帖的藏蓝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身形,发型一丝不苟,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睛,名贵腕表折射出的炫目光芒差点闪现傅惟敏的眼。

如果单看裴悯这一身气派行头,很难想象他并没有出现在精英云集的名流晚宴上,而是蜷缩在一间九十平米的破烂出租屋,和一人一狗共进早餐。

“我说,”傅惟敏实在忍不了裴悯切沙拉的乒乒乓乓,愤然开口,“你能别切了吗,就几片烂菜叶子,都快被你切质壁分离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吗?”

裴悯隐秘地翻他一记白眼,不情不愿停了手。

裴悯其实也不喜欢啃烂菜叶子,没有正常人会放着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碳水不吃转头当兔子。

——但谁让他找了个酷爱招蜂引蝶的老公呢?

裴悯生怕色衰爱驰,于是以保持青春美貌为人生第一要义。夜来揽镜自照,不免对自己评头论足一番:腰不够细、胸不够大、肌肉轮廓不够分明……于是发

愤图强,立志重新夺回丈夫的欢心。

裴悯潇洒风流了小半辈子,人到中年却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英式贵妇,早上一杯黑咖啡一个煮鸡蛋,做狗饭剩下的边角料撒上黑胡椒和欧芹碎就是他的健身餐——尽管时常食难下咽,但裴悯依然甘之如饴。

裴悯呷一口黑咖啡,修长手指把餐巾一折擦了擦嘴,动作优雅矜贵不带一丝烟火气。

傅惟敏揶揄他:“你能不能收收你这假洋鬼子做派?”

“不喜欢假洋鬼子,喜欢真洋鬼子?”

“……”

傅惟敏心虚地岔开话题:“我上班要迟到了。”

路上,傅惟敏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裴悯,从专注沉静的侧脸到饱满挺拔的胸膛打量了个遍,目光最终定格到那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眼镜上,问裴悯:“你真近视吗?眼镜怎么时戴时不戴的?”

“一点点,只不过戴上比较显成熟,能镇镇场子。”

傅惟敏乐不可支,抿着唇,肩颈部分小幅度耸动,喉咙里发出戏谑的气音:

“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你本来也不年轻。”

被踩了痛脚的裴悯非常生气,并且,为了惩罚傅惟敏,他决定之后一个星期都不和傅惟敏做爱了。

当晚,裴悯裹着一件黑色加长款浴袍,脚蹬一双棉拖鞋,脖子上围了条围巾,微长的头发也被毛巾包裹起来,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傅惟敏一看就乐了,伸手扒拉他的浴袍领子:“搞什么,中世纪修女py?”

榆木脑袋。裴悯狠瞪他一眼,裹紧浴袍睡了。

对于裴悯的反常行为,傅惟敏过了两三天才咂摸出滋味,且非常武断地认为爱慕虚荣的裴大小姐一定是因为没得到那条四千块钱的名牌内裤才无理取闹没事找事。

这个结论很快得到了验证,他奉上内裤,裴悯虽然没立即表现得欣喜若狂,但晚上还是换下修女装,跟他睡了。

牲口似的干了一周好不容易撑到周末,傅惟敏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偏偏裴悯一大早的就开始扰人清梦,对着他的耳朵又是挠又是吹气:“老公,快起来。”

傅惟敏不堪其扰烦不胜烦,打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谁料裴悯活像是吃错了药,这样都不放过他,钻进他被窝手口并用好一通伺候。

直到在裴悯嘴里交待完,傅惟敏才一把掀开被子,冲跪在他腿间的裴悯怒道:“你吃错药了是不是?大周末的发什么骚!”

“没吃错药,”裴悯委屈巴巴地觑他,舔净嘴角的残精,“吃错精了。”

傅惟敏气结:“你到底要干什么?”

“去看摄影展啊,”裴悯往他大腿上柔弱一躺,“你昨晚答应过的。”

大清早不睡懒觉就为了看个破摄影展,真是有病!而且昨晚两人胡搞一通,傅惟敏被干得死去活来还真忘了自己在床上说过什么话,意乱情迷之际一秃噜嘴答应了也不是没可能。

傅惟敏佯装失忆,嘟囔道:“我说过这话吗?我不记得了。”

“不许耍赖,你明明就记得,你就是不愿意陪我去!”

傅惟敏没理他,翻了个身背对他继续睡。没一会儿,身后隐隐传来细若蚊蚋的啜泣声,那声音极度压抑低弱,传到傅惟敏耳朵里的效果却不亚于百爪挠心。

大早上又搞这一出,傅惟敏简直欲哭无泪:“你哭什么,我又怎么你了!”

“你骗我,你说话不算话!昨天明明说好的……”裴悯掩面抽泣,肩膀颤抖着,“我看你就是变心了,不爱我了,连这点小事都要推三阻四,我又不是天天要你陪着,我看你当年对陈鹤一也没这么不耐烦,现在轮到我什么都变了,你就是玩腻我急着始乱终弃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大早上的你说什么疯话,”傅惟敏一个头两个大,被裴悯一通慷慨陈词彻底吓清醒了,“我陪你去,陪你去行了吧。”

“哼,还‘行了吧’,你对陈鹤一也是这个态度吗?”裴悯不依不饶。

傅惟敏简直想给他跪下了:“我措辞不当,我反省,我不该这么说话。咱别提他了行不?”

“那你爱他还是爱我?”

“爱你爱你当然爱你,不对,他根本不配和你比。我早把他忘了……等等!”

裴悯:?

傅惟敏推开裴悯即将靠近的身体,大拇指在他眼角一抹:“你哭了这么半天,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啊?”

“问你话呢,演我是吧?”

糟糕!裴悯见势不妙,娇声殷勤道:

“老公我给找穿衣服。”

“老公我给你挤牙膏。”

“老公我给你做早餐。”

架不住裴悯的软磨硬泡,傅惟敏开始慢吞吞地起床、穿衣服、洗漱,然后……

“你怎么做饭还背着它?!”

厨房里,裴悯一手拿锅铲摊鸡蛋,一手还要托着背上珍珠的屁股以防它掉下去——就算是这么左支右绌的动作,他做起来也丝毫不显

笨拙,反而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珍珠趴在裴悯背上懒洋洋地眯着眼。裴悯将煎蛋翻了个面,侧身朝傅惟敏笑道:“我不背着它它要叫的呀……我怕打扰你休息。”他将一屉小笼包端出锅,热气蒸腾上升又很快遇冷凝结,变成小水珠挂在裴悯长而卷翘的睫毛上。小笼包一个个被拾进荷叶形状的圆盘里,煎蛋出锅、装盘,最后是一锅川贝百合汤,珍珠闻见香味轻盈地从裴悯背上跃下,紧接着木地板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呻吟。

裴悯解下围裙,双手在胸前合十,睫毛拢在一起,微微笑道:“好了,我们开饭吧。”

好像电影里的迪士尼公主哦。傅惟敏心想。

这样温馨而祥和的气氛持续到傅惟敏用筷子从嘴里扯出一根黑色线状不明物体。

“你最近掉头发吗?”傅惟敏问。

“怎么可能?”裴悯羞涩地拉着傅惟敏的手往自己胯下按:“老公你摸摸,我身体好着呢!”

“……你用嘴说就行。”

唯二进过厨房的嫌疑人已经排除了一个,那么……

真実はいつもひとつ真相只有一个!

两人对罪魁祸首行注目礼,珍珠也明显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黄豆豆眉低了又高,黑豆豆眼四处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俩。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傅惟敏在两个月前就吃到过狗毛,只不过他常年不进厨房,裴悯做饭放的酱油又重,狗毛和菜混在一起,都是黑乎乎的,不留心注意的话也看不出来,就算偶尔吃到了也会以为是什么外国的新型调料。

“这么说,”傅惟敏声音颤抖,“我吃了至少两个月的狗毛炒菜。”

——残忍程度无异于让一个绝症病人亲口宣读自己的病危通知书。

裴悯眼观鼻鼻观心,三缄其口,如坐针毡。

“有化毛膏吗?给我来点儿。”

“嗯……”裴悯战战兢兢,“应该只有给猫吃的。”

“为什么没有给人吃的呢?”

“大概是因为……”裴悯冥思苦想,斟字酌句道:“正常人也用不上这个。”

傅惟敏当即转身回房,边走边嘴里念念有词:“我狗毛过敏我呼吸困难去不了那个什么展我狗毛过敏我呼吸困难去不了……”

裴悯死死拽住他:“少骗人了!鬼才信你!你搂着珍珠睡觉都没事怎么会狗毛过敏,你就是想找借口睡懒觉!再说狗毛炒菜怎么了就当补充蛋白质了,老公你陪我去吧陪我去吧……”

技能——紧箍咒,发动。

“别拽我……我去,狗上桌了!”

“啊珍珠你不能吃那个!”

半小时后,一座私人展馆前人头攒动,门口花篮沿墙一字排开堪称壮观。

傅惟敏盯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站在馆外远远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头顶顿觉眼前发昏,当即打了退堂鼓。但架不住裴悯态度坚决手段百变,又是撒娇又是卖俏,不过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认命地由着裴悯把他拖进展馆。

两人被人流裹着往里走,到了展厅,背景墙上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齐越岿个人摄影展。

傅惟敏眉心突突地跳,暗叫一声大事不妙。

好巧不巧,裴悯死活要看的摄影展居然是齐越岿办的!

傅惟敏死死按住裴悯拉扯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我肚子突然不舒服,先去趟卫生间,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

裴悯稳住下盘,不动如山:“没关系,里面也有卫生间,咱们进去吧。”

两人暗暗角力上演拉锯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展厅门口,而且已经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麻烦让让!”

“杵在这儿干什么呢?有没有素质!”

“就是,什么人呀。”

傅惟敏流着汗连连赔笑:“这就走这就走。”

“惟敏——”

听见这道声音,傅惟敏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瞬间浑身寒毛直立。当下神思电转,反手一拽裴悯:“走!”

远处一人大步流星走来,他穿一件驼色风衣,顶端几颗纽扣松松垮垮敞着,往那一站显得身姿挺拔肩宽腿长,行走动作间有种莫名的洒脱风流之感。待走近一点,裴悯发现这人长得也很不错。眉眼轮廓深邃精致,下颌线条尤其利落,顶灯一晃,于是整个人呈现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英俊来。

——令人生厌的英俊。

“惟敏真的是你吗,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齐越岿亲亲热热地拉上傅惟敏的袖子,正要凑上去吻他却看见傅惟敏身边还站着个人。

“……的摄影展。”

裴悯落落大方地朝他伸手:“你好,齐先生。”

两只手僵硬地握了握。齐越岿脸色难看到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刚生吞了一只苍蝇,其实齐越岿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死心:“惟敏,这位是……”

傅惟敏目不斜视,声音平直毫无起伏:“我男朋友。”

齐越岿讪讪收回了手。

“老公,不介绍一下?”裴悯拉着傅惟敏的衣角晃了晃,问道。

“我和惟敏是朋友,”齐越岿瞟了傅惟敏一眼,笑得暧昧,“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吗,从没听惟敏提起过你呢,哈哈。”

气氛短暂地尴尬了一瞬,但好在齐越岿和裴悯都是万里挑一的社交大师,不过三言两语就把场子暖了回来。

齐越岿领着他们进了展厅。一路上裴悯恭维齐越岿的摄影技术是如何精湛高超,作品如何的精妙绝伦。齐越岿也非常上道地表示久闻裴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傅惟敏有意打断这场令人——主要是令他——窒息的交谈,无奈这两人的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往往是上句还没说完对方已经默契接上下句,气氛诡异而滚烫。说到兴起处齐越岿提及自己家就在附近,不如看完展顺路去吃个便饭。裴悯当即表示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叨扰。

齐越岿盛情邀请,裴悯假意推辞。两人一拍即合,其间还友好地互换了微信——过程转进如风,根本不给傅惟敏插嘴的机会。

给裴悯加备注的时候,齐越岿本来想写敏老公,但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他最终输入:

——京城第一绿帽奴。

齐越岿是四川人,一手川菜做得尤其地道。小小的一张餐桌承受了大大的重量,碗盘一个摞一个叠了满桌。宫保鸡丁、夫妻肺片、麻婆豆腐、东坡肉……都是着名的川菜。此外还有一道毛血旺,表面飘了一层亮晶晶的红油。

“惟敏你尝尝这个肉。”

“还有一道鲫鱼汤,我特地炖久了一点,更入味,你尝一口。”

“对了,还有这个……”

傅惟敏低头摆弄手机,对齐越岿夹过来的菜照单全收。见傅惟敏受用,齐越岿更加大献殷勤,傅惟敏吃菜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他夹菜的速度,

“惟敏你……”裴悯凌空一挡,截住齐越岿往傅惟敏碗里伸的筷子。

“惟敏自己有手有脚的,想吃什么会自己夹,”裴悯顿了顿,颇为不好意思,“我还没吃饱,齐先生不嫌弃的话可以给我夹点儿。”

齐越岿触电般收回筷子,面部表情瞬间从热情似火切换到冷漠如冰,冷冷道:“你还是自己来吧。”

被裴悯敲打了一通,齐越岿也没安分几分钟。饱暖思淫欲,填饱了肚子心思又开始躁动。一张四方桌三人各占一边,他和裴悯面对面,傅惟敏坐北朝南端坐主位。齐越岿脱下拖鞋,若有若无地试探,光裸脚背绷直,起先只是状似无意地碰碰傅惟敏的小腿,揣度着傅惟敏的反应不甚激烈,胆气顿生——好像被傅惟敏的无动于衷鼓励到似的,脚尖像游蛇般沿着对方小腿往上寸寸撩拨,接着是大腿……

“唔!”齐越岿痛苦地一弓身子,动作幅度之大震得桌上的碗碟都噼啪作响,鸣唱起餐桌交响乐。傅惟敏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转移到他身上,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吃你的。”

齐越岿一低头——一只皮鞋赫然踩在他裆上!

裴悯见他看过来,抿唇一笑,客客气气劝他吃菜,然后脚下挑衅般加重了力道。

我吃你大爷!

“嗯……”齐越岿咬紧后槽牙,极力压抑住呻吟。皮鞋碾过阴茎,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那种坚硬粗糙的纹路。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齐越岿的鸡巴和街上丢弃的烟头——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相同的命运,即被践踏、碾压,然后踩扁。而且裴悯还不是单纯地踩,而是先撩拨,撩拨硬了再狠狠踩软。如此反复几次,齐越岿觉得裆部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再来几次自己恐怕就要完成从男人到公公的华丽转身。

他剜裴悯一眼,恨恨收回了自己的脚。

裴悯达成目的见好就收,非常仁慈地宽释了齐越岿的小弟。

“没想到齐先生不仅摄影摄得好,做菜竟也这么好吃,”裴悯彬彬有礼一欠身,言辞恳切,“以后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齐越岿嘴角微动,扯出一个假笑:“借你吉言。”

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傅惟敏浑然未觉,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理会——此刻他正全心全意扑在庄盼给他发来的艳照上。这一次较上次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里程碑式的飞跃:室内的户外的、吐舌头的揉奶子的、全副武装的一丝不挂的,场景之俱全花样之繁多,让傅惟敏这种阅尽名花的都不禁拍案叫绝:好一颗冉冉升起的gv界新星!

而且傅惟敏这人颇有些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觉得这等好东西只有自己欣赏属实是暴殄天物,要是放到外网,不仅能惠及世界给老外一点儿小小的中国震撼,还可以小赚一笔,岂不美哉!

但又想庄盼的父母就在国外,生了个绣花枕头已经是人生大憾,要是上网再看见这种污糟东西还不得气得当场过去。

罪过罪过。

傅惟敏暗暗唾弃自己的缺德无耻,但又觉得这事儿实在怪不着他

——要不是裴悯天天跟他要钱要东西,要不到就搞家庭冷暴力,手不给牵嘴不给亲,他也不至于穷成这样以致生出这么造孽的念头!

裴、傅两人吃饱喝足转身离开,徒留齐越岿暗自神伤——裴悯脚下一点儿没收着力,他们走的时候齐越岿有心送一送,谁料刚抬屁股鸡巴就开始锥心刺骨地疼,他重重跌回去,没安慰不说,还收获傅惟敏一个嫌弃的白眼。

都怪裴悯,这死贱人!

齐越岿掏出手机,狠狠打字。一通操作后,裴悯的备注变成了——

天打雷劈死贱人:【在吗】

【q:?】

天打雷劈死贱人:【图片】【图片】

【我帮你挂了市一院泌尿外科的号[微笑]有空去看看吧,记得要发票回头找我报销】

【对了,还请你以后管好自己的脚,不然我也很难保证自己的脚会落到什么地方】

齐越岿怒极反笑。

【q:爱情没有先来后到】

【q:你以为惟敏现在喜欢你,以后就一定喜欢吗?你以为惟敏现在是你男朋友,以后就一定是吗?傅惟敏是什么德行你我都清楚,天底下男人多了去了,谁能保证他不会遇上更能讨他欢心的?今天是你,明天是他,别把自己想的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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