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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孤胆(1 / 2)

一。

说到报复,很多人觉得我不该有这种想法,因为该我得到的,我都已经得到了。完整的家庭,我的父母,钱,资源,人脉,良好的教育……我已经成为了这一代的佼佼者。

旁人一定会这样说,要学会放下对父母的怨恨,他们做得再坏,不也把我完好无损地拉扯到这么大了,不该、不要、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不懂事的成天想着叛逆。

我知道让别人理解我的作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故事记录者同我再三商讨过后,决定把这部分内容交由我,亲自来写。

“呼——”这真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如果讲到什么地方情绪会失控的话,还请你原谅,我当了太久的大人,所以再次像孩子一样叛逆起来,难免把握不住分寸。

在开始讲故事前,我要事先声明,我所做的这一切,许寂全不知情。

她既不知道我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我筹备了什么,更不知道我都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做的,甚至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在她看来,这段时间不过是为期两年的,极高频率的身份换回。她没在我的身体里待完一整个夜晚。

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许寂不是我用来报复他们的工具。

笑我还不至于顽劣到,要用另一个女人,来惩罚他们对我的伤害。

“……讲到这里好像还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的本名是没爹。只在他们称呼我时,才叫许枷。”

我不知道是谁同老许说的。他在一个并不合适的时候得知我恋爱了,然后不声不响地突然打电话给我,要我回家一趟。

那天下午到家的时候,他还没开完会,家里空落落的,宋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知道等待一场风雨来临前的这段时候最是难熬。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立不安。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决定打电话叮嘱还在学校上课的许寂,我告诉她,不要一个人独行,有陌生人敲门不许开,除了简女士和我,谁说的话都当放屁。我不会背叛她,也不会抛弃她,明天就回去。

她应该能猜到事情没那么顺利,但嘴上只安慰我别把事情想得太坏,老许想和我说的也许是公司、工作上的事情。

怎么可能。

他拨通我电话时,同我说的第一句就是,“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你那个小情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小情人……在他眼里,多少得是我包养的姑娘。你看,他甚至不愿用更正式、更严肃的词汇来形容我的爱人。

所以我乖乖回来了,像只他豢养已久的忠犬,跪在沙发上,静候他的发落。

宋烟是第一个到家的,她也知道了,或者说,她是被连带着训了,并且第一个收到了他给的惩罚。所以走到客厅的第一刻,她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毫不犹豫给了我一巴掌,冷声质问我,为什么不听话。

“搓她娘憋子的小憋崽子,憋上发骚来勾引你,你个狗卵就晓得接?”她恶狠狠地盯着我,骂道,“我就生了你巩木个崽!”

——

一定是国骂叫她不满意了,宋烟翻出了好多年不用的家乡话。很难听,你们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不会给你们翻译。

其实听了这么多年,我早该习惯的。宋烟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文化,没读过书,只学得会市井里最粗俗的东西。但我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老许把她的信用卡锁了,她就不问事实地,再一次把矛头对准了我。

所谓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便是这种事。

“我们是真心相爱。”我知道她听不懂这句话,可我还是要一遍遍重申我的立场,“她是清白优秀的好姑娘。不像您一样,是离了那东西就活不了的妓女。”

妓女。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我的,我的母亲。尽管我早就知道她在做这件事,尽管我撞见过无数回,我还是尽可能地避免使用这个词来描述她。但是眼下,脸上火烧火辣的这一刻,我没有忍住。

“你说什么?”她抓着手提包包带的手反复捏紧,在捏到第三下的时候就怒了,而后瞪着我,举起那个皮包往我脸上摔,“老子为了养你,给那么多男人搞。你现在就敢和我说这种话了?操……真他妈贱,和憋子一样脏的嘴。”

她力气不大,但是奢侈品上的金属扣都是真的,那东西打人,可比扇巴掌来得泄愤得多,碰起骨头来,哐哐作响。

老许知道宋烟会打我,他其实很想看到这一幕,因为我不还她的手,就证明我还能被地位最底的宋烟踩在脚下,就表示,到了他面前我只会汪汪叫。

我当然不是只会汪汪叫,但我在知道他的底牌之前,选择了汪汪叫。

“他还要回去上班的,你现在给他打坏了,公司里的下属怎么想。他肯低下头认个错,把那丫头交出来,发誓再也不来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我不清楚老许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也许知道了没当着宋烟的面讲,也许觉得太丢面子了所以不肯认,也许上了年纪变蠢了,根本猜不出来。毕竟他

只装腔作势地摔出了一沓我和许寂同住的照片,勒令我,不准用那个女人的孩子当挡箭牌。

我上哪儿去给他找个莫须有的女孩儿来。我概不作答,面无表情的,跪在客厅的地板上。

保姆阿姨向来心疼我,给他们上水的时候也给我送来了冰袋和创口贴;宋烟看见了,把保姆阿姨骂了一顿,告诉她这个月工资别想拿到了,又把那些冰全摔在地板上;许书理见我不肯回答,当着我的面停了交给我的一切。

包括两个月前问他借的那三百万的创业初始资金。还不上……“呼——”我原本想着等还上了再同他宣战的。

“你要我做什么?”汪。

“李氏的女儿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人长得好,乖乖女,听说在家关了十几年,没怎么见过市面,好骗得很。原本我们商量好等她长大就联姻的,但是那家伙扭头就看上了背后有关系的土老板。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想要就来,不要就走。你对人家好不好我不管,我只要两家核定联姻人选时,他们家最后定的人选是你。”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决定联姻对象,我的公司等不到她磨磨唧唧做好决定,给我个短期内能实现的指标。”汪汪。

“能把她的裸照搞来就行,他得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

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个人,开口,“知道了,一言为定。”

汪汪汪。

二。

对付不讲道理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也别讲道理。我根本没打算按照老许的要求去完成这件事,因为我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我有目的地接近那位联姻对象,并且开门见山地直接告诉她我的目的。

“x小姐,我是oo地产老总许书理的儿子许枷,手上有笔生意想同你做,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知道她正对成年后就要履行的婚姻苦恼不已,因为她将在这一天失去读书的机会,还得同不认识的男人在最短时间内生出两个儿子。

她肯定会心动,因为我给出的条件是,把老许的公司拱手相让。

我要把老许卖了。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可思议,对方肯定觉得我疯了,我在说胡话。

但我拿出了老许手上最大的购地案和我的手术证明向她承诺,只要她能说服两家家长坐下来吃顿饭,我就能说服老许在定下婚约之前把案子吐出来。

她看了看手术单,正反翻了好几遍,是原件,上面只说了一件事:我没有生育能力,没有联姻价值。

“我爸之所以不选你们,是因为你爸那公司发展起来没什么远瞻性,最多不过十年寿命。我们为了现在的一口汤赔上整锅肉,不值得。但这个合作听起来不错,要是成了说不定我爸能放我几年自由,我答应。”

“这报告我就拿回去了,作为交换,我答应在高考结束后劝我爸和你们吃顿饭。这当中你爸那边要是问起来,可以拿我们的合照交差。诺——这是我的秘密,作为我的承诺。”

互留把柄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习惯,因为嘴上说的都是虚话。

我们没有掌控父母的能力,但我们完全懂得如何引导他们说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再次见面的那天,听说她高考考了个好成绩,我特意花了大价钱给她买了个礼物,装作男朋友一样地送给她。她觉得我在老许面前装乖的样子很坏,逗着那首饰盒问我,

“她知道你这么坏么?我倒是担心起那位被你藏起来的姐姐了。”

她指的许寂,她觉得我肯定会把这一套用在自己的女人身上。

我点了水池里最贵最大的那条东星斑,得意道,“当然,她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那顿饭是我吃过的,最舒服的酒席。有很多原因。首先是,因为有几年的创业经历,我在老许给我的几个月期限内,做到了新项目的收支持平,就算他现在、立刻要我还上那笔钱,我也不会被银行的贷款拖垮。我有底气可以不受老许威胁了。

其次是,她爸比我爸的地位更高,所以饭桌上老许是没有话语权的那个,他只能听对方的意思,只能猜,不能问。

你知道只能猜、不能问是一个很暧昧的概念。

她父亲夸我优秀,说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完全是因为他只需要动几小时的嘴皮子就能拿下好几十亿的项目,不用拿好烟好酒给人陪脸色,不用在女儿面前低声下气。

只要模棱两可,给老许一个似是而非的感觉就行。

我想,这一刻,被酒精和花言巧语迷惑的老许肯定觉得我是一条特别听话的狗。我一直都很听话,他错怪我了。我之前谈恋爱肯定是别人的捕风捉影。毕竟和我睡觉的,只有那个他想不到的,早被他抛弃了的,已经死了的亲女儿。

我的宣战,就从我把他的案子卖了,还上所有的欠款,那边的老板突然改口说没有联姻这回事,我拿回了我的检查报告开始。

我没有藏,我不打算藏,我根本不藏,公司经营权我早写在了许寂名

下。我一无所有。

回家之前,我特意给许寂打了电话,我说我们应该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见不了面,无论这次醒来在哪里,都别害怕,在身体里乖乖待着等我来。

她只告诉我,不要太难过。

这可是我亲生父母,怎么可能不难过。

上楼之前,我去了趟厨房,给保姆阿姨塞了一个红包,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上楼。如果因此被解雇,就给这个手机打电话,她会给你新工作。

她给有钱人打扫卫生这么多年,怎么听不出来我的弦外之音。

她只告诉我,不要太生气。

这可是我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最后环顾了一圈我从小成长的地方,从客厅到阳台,从卧室到杂物间。然后带着那份绝育的手术报告去了老许的书房。

我多贴心,生怕他看不懂,甚至逐字逐句地把英文报告翻译出来,附在最后。

“这是什么?”老许正为那个案子忙前顾后,跑各种关系,电话打个不停,所以没空看那东西,随便翻了两页就放在一边,告诉我等他忙完了再看。

我勾唇轻笑了几声,我说,“爸,我想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到它。”

最好是做完手术的第二天,而不是做完它的第五年。

他觉得我说话很奇怪,便皱着眉觑了我一眼,更有耐心地多往后看了两眼,直到看清楚“输精管截断手术”这几个字。

“这是谁的报告?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到那几个字都觉得晦气,忍不住偏过头咳嗽了几声,把胸口里的浓痰全都呕出来。

“我的。”悠然自在。

我觉得暴风雨来临的这一刻,前一刻,格外宁静。全世界的雷声都停了,蓄势待发,只为了等他,把我的名字反反复复看上十遍。

他肯定会后悔,为什么我叫许枷,而不是其他名字,不能有别于报告上的这个癫子。

“宋烟!!”他对着电话咆哮。很难听的声音,像只快死了的狼。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他都把自己阉了,你还有心请问发生了什么,操你娘的贱人!!不回来就别回来了,都给我滚!”

我还以为他能忍到开口问我为什么要绝育的呢。

所以我在等他发落的空当里,好心地给他补了一剂强心剂,“我在家天天睡您女儿呢。”

“可不得阉了。”

三。

许枷那天给我打完电话后就失联了。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是我。

我是许寂。

按照故事记录者传递给我的消息来看,这个故事不得不戛然而止、往后翻篇的原因是,许枷的情绪彻底失控了,没办法再往后说一个字。

所以后半部分将交由我转述。

情绪失控。看到这个词的时候,你应该和我一样惊讶。是吵得很厉害,还是上手打架了,或者说了什么很伤心的话。他明明就是异常冷静的人。

我不知道。我到今天都没得到答案。

他大概,亲手把他的过往埋葬了,因为三天后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写有他名姓的坟堆和一地的血淋淋。

老许把他关起来了,从外面锁上了房门,并没收了手机等一切通信设备。他也在气头上,二话不说,把房门从里面锁了。

现在没人能打开这扇门。

所以我睁眼的时候,先是被饿得头痛不已,随便一动瞳孔就要散,而后才感觉到全身上下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像被人暴打了一顿。

不是错觉,我对着镜子撩起后背的衣服时,看到了满目疮痍。其实根本不用看衣服里面,他的脸上都有几道长指甲划的血痕。他最不喜欢被人伤到脸。

不存在打不过的可能……他就是没还手。

其实你知道这个问题无解,只要他还有良知,就不可能还手。可是这个世界专吃有良知的人,他不反抗就会被那两只豺狼吃干抹净。

所以我来了,我不是宋烟的儿子,我也会跆拳道,我知道还手。

宋烟在门外守着,这几天她根本不敢出门,她怕许枷真的死了,所以发泄完情绪后,就坐在门口的那把凳子上,等我出来。

我当然要出去,我可舍不得我的男人就这么被他们弄死了。

宋烟听见门锁拧开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地拿着那串钥匙过来开门了。

门刚开,我就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许枷不敢打你不代表我不敢打你,你要是再这样欺负他,我给你揍得你妈都认不出来。”我才不管他们分不分得清谁是谁,毕竟就他们这点智商,花一辈子,也只觉得自己见鬼了。

宋烟显然被打懵了。

这两天许书理也打她了,所以她开始认识到自己才是家里最没地位的,若是现在再不攀上儿子的大腿,以后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所以她根本顾不上自己被儿子打了这件事,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走过来哭,抓着

我的裤腿,“儿子呀……你去跟你爸求个情,我这几天问过医生了,说几年内都是可以接通的……你别再说那些胡话了,什么乱伦,许寂那丫头肯定和你没关系,你就是一时生气说瞎话骗你爸的……啊啊……妈求你了。”

我没说话,撇开她去桌上找吃的。

我不会替许枷原谅任何人,也不会替他做任何决定。我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他不继续从这些人身上获得伤害。

“儿子,儿子你看看我……妈妈真的知道错了。”她哭得声泪俱下,恨不得把二十多年的眼泪都哭完。

直到看见她朝我跪下的这一刻。不对,我在想什么,她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此番认错不过是没脸没皮下的迫于压力的妥协。

我都不用多想。她现在认错的姿态有多卑微,获得原谅之后的嘴脸就有多丑恶。

“你哪里有错?你根本没错。”我端起桌子上那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液面上已经凝固了一层厚厚的面皮的,肯定不是她做的白粥,囫囵地喝了大半碗,直到肚子里的饥饿感消退下去。

“不,不是的……我错了。”她摇头否认。

“所以呢?你既然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大可以去找警察,看他会不会原谅你。总之,别想着来问我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老许可比这女人难缠多了。

因为宋烟不在意乱伦的事情,他却格外在意。说起来更像是丢面子,比如,他没睡着我妈,但是他儿子却轻而易举地睡上了我。

所以自然要严惩,要把一切拨回正轨,好证明是许枷病了,而不是他无能。

他叫了许多医生上门,大多是心理医生,他们的任务就是说服我去看泌尿科看病并承认自己精神不正常。

不是,这家伙有没有搞懂,伦理问题法律是不管的。我们做爱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性同意的年纪,而且绝育之后没有留下证据。许枷在心理医生面前说的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被诊断有病还是没病,我们都会在一起。

这盘游戏里,输家只有老许。

但你知道疯子彻底发癫前都要反咬一口。他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私人精神病院的医生,给我注射了镇静剂扭送去了精神病院,并在根本没有做任何心理检查的情况下,给我开了精神分裂的诊断书。

精神分裂。哈。这就是我们的父亲。

在等许枷来的这段时间,我格外平静,每天打完药吃了睡、睡了吃,头晕、乏力。期间泌尿科的医生来了一趟,告诉我一些其他的事情,说是许枷的输精管里有精子抗体,就算能接上后面效果也不好。

我听到这消息,笑得好大声,我想,老许这时候应该赶紧去联系这些年嫖过的鸡,问问看谁家还留了私生子。

他的主意可别想打到我身上,我的输卵管也是断的。

许枷真的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找到我,我在医院里都和隔壁病房的大哥打了好几架了,他才搞定那两个疯子进来捞我。

“许枷,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他一进门我就学着那些疯子往他身上丢枕头。

“怎么会。”他捡起地上的枕头,发自内心地冲我笑,然后走过来,张开双臂。

你知道我不愿意在这段故事里停留更长的时间是因为我不想揭他的短。

我想他尽早往后看。

“有没有被欺负?”他拽住我的胳膊让我在地上转了三四圈。

“才没有,他们根本打不过我。”我得意道,“老许的门牙还是我打掉的呢。”

他知道我来救他了。他知道自己堕入深渊的时候会有人来往上拉了。

“来晚了,让你久等。”那是他眼里最后的脆弱,混着我再也没见过的低迷。

等到了简女士的年纪就会发现,结婚和找工作没什么不同,至少面包和快乐,要占一样。

和褚先生的婚姻就是从快乐开始的,自那一点逐渐被填满的肉体欲望。

听起来好像很低俗、庸俗、淫荡、淫乱,说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做起这件事来还不知道节制。她经常被褚先生做醒,在清晨六点多。

这个年纪的男人大都特别极端,99%已经阳痿,会在床上谈两个小时的人生哲理来掩饰自己只坚持了两分钟不到的尴尬,而剩下的1%,会用两个小时的证明自己雄风依旧。

“良俊?”她迷迷糊糊地醒,又热热烈烈地被男人送上了高潮。

简女士晚熟得厉害,那些30岁女性就深谙的道理,和他同住了大半年才懂。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的,可以拥有欲壑难填的需求。

褚先生见她终于醒了,低头随意地在她身上吻了几下,问,“行么?我现在需要。”

这段时间他要的格外频繁,已经连着做了四五日,阴唇内外都在充血泛红,她洗澡的时候都不太敢太用手揉搓,很脆弱。但问过医生,就是相火旺盛,该做还得做。

她躺在床上,用手摸了摸阴道口,发觉没有昨晚那么肿胀后,点了点头,“嗯,做吧。”

简纨以为自己吃不消的,可阴道比她还要快的适应了新生活,每次都能在他下一次索要前,恢复到足以参加正常性交的程度。

成年人的性爱很少有前戏这样的温和的铺垫,基本上双方前一句确定了可以,后一句话说完就会被扯进情欲。

他有多想要,从醒来到现在,只心急地摸出了她的半只乳房,睡衣扣子才拆到第三颗,内裤还挂在她的膝盖窝,就已经让她高潮了四五次。

“啊……啊哈……”应有的呻吟终于响起来了,褚良俊听起来很舒心,想亲吻她,却被女人拒绝了。

简女士不喜欢在做爱的时候接吻,时间一长就喘不上气,会头晕。而且她私心以为,这样的温存多此一举。

?晨爱不会太久,过会儿还要上班,最迟不能晚于七点十分出门。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很紧张,褚先生一般都会叫她在上面,这样感觉来得快。

专供性爱的肌肉已经被他训练出来了,简女士做这种事情已经很熟练,知道怎样摆动胯部能叫他欲罢不能。

“啊……”女声断断续续的,肉体拍打的声音也时有时无,更多的是搅动,让它在女人体内转,转到敏感的时候,她微微抬头就去了。

高潮的时候夹得最紧。她那会儿正飘飘欲仙呢,根本记不起来有人被这样的力道夹得半升不升,只安安静静地等那些颤抖之意过去,再反手撑住他的膝盖,简单、轻快地再次抽动起来。

两人交合之处噗嗤响动,有时会因为水声太足而转为咕噜噜。

平心而论,简女士是不想天天把床单打湿的,因为洗换起来很麻烦。但高潮来的时候根本忍不住。

它们源于一种奖赏机制。

褚先生非常鼓励她表达自己的欲望,开口说也行,做得舒服也行。她很少提。她觉得在床上的事情没必要郑重其事地拿出来说,可轮到在床上了,又玩到失语。

起初还要被他撩拨到最兴奋的顶点才知道喷。他不会刻意引导简女士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但他会夸赞这种美好的体验。

就跟孩子吃糖一样,吃过了一次就天天想吃。

后来再做,她会尝试在偶尔想起来要做前戏的时候被他弄喷。可以理解为,褚先生一揉阴蒂就出水了,至多不过十秒钟。

它们起初只是简女士竭尽所能的两三滴。要谅解,新手总是对这种事情感到陌生。但就是三两滴也吃上了糖后,她就开始大着胆子给他展示自己更为热情的一面。

但凡有感觉的时候都喷,涓涓细流也有,激水湍流也在,经常把桌子、沙发、地板、床单弄得大片潮湿。

褚先生并不介意她把家里弄成这样,助纣为虐,所以这个不知名的清晨,在闹铃响起来的前两分钟,她坐在褚先生的大腿上喷了。

褚先生还差一点,所以把嘴边的夸赞憋了回去,要她再往上做一回,今天早上的最后一次由他主导。

就还两分钟,简女士听信了谗言,扶着阴茎又坐了一次。

这回可不是和风细雨,准确形容,就是在草原上骑马也没这样颠簸的时候,她始料未及,被插了下就去了。

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那倒伏在褚先生的颈边。她喘得很厉害,身子抽动地停不下来。还有一分半,他仍然笔挺着往肉壁上冲刺。

所以说做爱这种事情就是会上瘾的,不到身体吃不消的那一刻都不会停下对它的探索。

等到褚先生出了声,抱着她的头发射出来的时候,简女士是知道今天又要换床单了。出了好多好多的水,是湍流,他一拔出来就会射。

但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拔出来,因为她还没绝经,女上位精液会倒流从避孕套内部溢出来,有风险。所以褚先生才射完,就握住了她的腰,把她的髋部??推?高,要二人分离。

她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声不响地听着下面传来的水流声,落到他的小腹上,又在最短时间内被棉质的床品吸干净。

褚先生会拍拍她的背,然后爽朗地轻笑几声,夸赞道,“做得很棒。”

成年人没有那么多的留恋,松开后起来简单冲洗一番,再将床单收拾好丢进洗衣机,就要背着包出门上班了。

他去学校,她去邮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同事们只知道简纨再婚了,其他的一概不知,既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背景,也不知道许寂要做什么安排,所以茶余饭后总爱问这件事。

“什么时候叫你老公请吃一顿饭呗,别这么小气,大家都是同事。你看我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包上红包在口袋里放了个月,愣是没机会送出去。”她隔壁工位的总这样说。

“要吃饭我请,份子钱想给就给,我先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就是能管上孩子读大学的学费。”这是褚先生说的,学费他出,生活费不插手,如有需求另外开口。

“诶,那你们打算再要个自己的孩子么?”

结婚、生子。这两个命题好像是每一对夫妻的必经之路,不做就是十恶不赦,上愧对天,下愧对地,

中间还要背个不孝的骂名。

“不要。”她淡然一笑。

他们临到过年才有时间去见父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双方父母见一下新人。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冬至的那个周末,简女士要回家给双亲扫墓,褚先生听了说刚好学校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可以陪着一起。然后简女士就礼尚往来式地说,也去你家看看吧。

褚先生见她非要如此,没拒绝,打电话问了下家里人双亲如今在哪里住,便带着她回家了。

其实到四五十岁再做年轻人才做的事情,很像过家家。也不能说不能做,就是看起来很奇怪。我没办法想象,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的简女士还能像自己的女儿那样无忧无虑地谈感情,也不能叫那位经历过丧妻之痛的中年男人再像小男生一样费心思准备所谓的惊喜。

各自的生活已经令人疲倦了,闲暇的时候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望着对方,如今不喧闹、不争吵,相安无事,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很难想象,两人结婚之后,是第一次不看书、不工作、不被情欲冲昏头脑,完全专心地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选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度过他们的周末。

“累不累,我看导航还有一百多公里。要不然我们去前面的服务区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睡一会儿。”两天时间很紧凑,落下脚就得走,但好处是行动自由,不需要带着行李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中转换,想休息就能休息。

她其实好几次都快睡着,是听说副驾驶的人犯困会影响开车的才强忍到现在,“也好,下车走动下,上了年纪后一坐久了就腿麻。”

没有更多亲密的举动,不会像隔壁那对周末出来郊游的夫妻还知道手牵手,亲昵地斗嘴。只是按照流程那样,她先去了洗手间,再去开水房,最后逛一圈食品街,看看肉粽子还卖不卖,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涨价,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很幸运,还没卖完,她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人群。

两个大肉粽,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装在袋子里,被送到了褚先生的手上。

“闻起来很香,但我忘了告诉你我吃甜口。”他接了过来,从袋子里取出一个。

他们的饭桌上还没出现过会产生争议的食物,也许是总要给许寂带吃的,她的口味同自己差不多,所以忘记过问他的意见了。总之,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局促,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了,又把手伸出去,准备把肉粽要回来。

“我每次出门不给静儿带吃的,她都会同我闹,刚才买的时候又想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没在刻意讨好谁,但她也不认为褚先生会为自己改变,“两个我都吃了吧,一会儿午饭你自己看着办。”

他没还,坐在主驾驶的座位上颇有耐心地拆起粽叶外面的彩色棉线,解释道,“纨,我不是你的女儿,不会因为你买错了零食就发脾气。”

她也许想过,要是有一天回到家里,等待她的不是女儿的哭闹,不是丈夫的指责,没有做不完的家务,工作加班、出差应酬不会叫她疲倦到说不出话,就只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空气里只有食物的香味和对方品鉴时满意或者不满的吞咽声。

但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却一直等到最近才被实现,以至于太梦幻,她每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觉得美梦要被自己打破了。

父母的墓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显然中元那会儿,她的那些好哥哥们都把祭祖抛诸脑后。

她也很久没来了,这几年陪静儿高考,上半年又因为孩子出事,不敢来。

两个人徒手收拾完新长的杂草,恭恭敬敬把纸钱、蜡烛、香烧上后,才记得开口同长辈们说话。

还是褚先生先说,“爸,妈,我叫褚良俊,是您们女儿简纨的第二任丈夫,没能在婚前过来是我的失职,请您们原谅。”

而后上前拥抱了她,说自己还要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再来。

他肯回避已经很照顾她了,简女士没能说话,只目送他离去。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同自己的父母说,再婚,孩子读书上学……但每件事沦落到嘴边就哽在了喉咙处,卡死,无声。

所以话还没说,光是看着父母的遗容,眼泪就落下来了。

“爸。妈。”

斜风细雨正尽兴,吹吹打打浇透了她的身体。

“女儿不孝。”

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不孝顺,而是唯有此番才能消弭心中的愧疚。

许寂的死一直都是压在她心上的大石头,不会削减分毫。尽管孩子如今看起来同常人无异,但为人父母不可能摘得掉责任。

只能来见父母,才能卸下心里面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痛痛快快地骂自己一顿。

褚先生去买了不少看起来花花绿绿的东西,有用于焚烧的纸屋,买的是特别浮华的双层大别墅,有能在这里风吹雨淋一两年都不会坏的塑料假花。

总之看起来能叫这片地看起来子孙繁多的样子。有些,过

分热闹了。

不排除是想在老丈人、丈母娘面前稍微表现下的意思,但看起来太夸张了,甚至一时半会儿没想通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是怎么拿上来的。

也就是到这一刻,简女士才想明白为什么父母在生前死活不同意她离婚。因为有一个人能陪在身边,哪怕只是这样远远看着,也确实能叫人舒心很多。

所以也会有坦白的这一天。两个人坐在满脚泥泞的车里,各自收拾时,忽然开口:

“之前觉得没必要同你说,毕竟静儿是我的孩子,怕说太多会让你觉得我在强迫你认她。”她说话的时候都没看他。她时常如此。

“她四月份的时候出了意外,没活成,现在待在那个男孩子的身体里。”看吧,就算是早已习惯了,真正讲起来的时候还会觉得荒唐,“那时候我状态不太好,所以没办法早点带你来。”

一直拖到所有的梦哪怕在这一刻突然碎裂也不会崩溃的时候,才有勇气交心。

两个人赶到褚先生老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两点。其实应该在镇里住下的,但简女士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爸妈还在等,多少陪他们过一夜吧。

他的父母已经七八十了,不年轻,身子也不算晴朗。见大儿子终于肯领着妻子再次回家,就算陈年有多少不愉快,也都消散了。

只有褚母还跟年轻人一样。

“小简,你第一次来,把这个收下。”褚母几近枯萎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不轻薄的红包,算是见面礼。

褚先生没插话,她便听话地收下。

其实应该要陪父母多说几句的,但实在是夜深了,所以两个人凑合着用山泉水随意冲洗了一把,在多年未用的床帐里睡下。

有人合上了床幔的帘子。他们又在封闭的空间里相处,褚先生有话。

“我妈一直要我生个孩子,我前妻因为这件事和她闹得不开心,所以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回过家了。”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自私。

“我前妻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直知道,但那时候年轻不懂,以为只是身体弱,所以尝试着要过好几回孩子。他们都早早流掉了。我不忍心看她受折磨,才选择了丁克。”

“如果明天我妈非要拉着你说这件事,你就说你年纪大了没法生就行。不用太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褚先生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尽人意,和简女士这样优秀的女人相比,逊色不少,甚至不能视作当丈夫的绝佳人选。

但。他停了下来,在半昏的夜色里摸到了简女士的手,又霸道地抓在了手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简女士这样的妻子。回到家就有饭吃,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他从来没用封建礼教的那套要求她,但这一刻必须要承认,作为享受的那一方,非常舒适。

她睁着眼睛,望向白色的帐顶,问,“你打算和我谈心么?”

简女士知道褚先生的心里是有其他人的。他不像自己,是经历了失败的婚姻而来。他痛失了自己在这世上的爱人。

其实这很矛盾,他为了照顾前妻,隐忍多年,明明那方面永远得不到满足——他的前妻不知道、也应付不了他这么强烈的需求——他也还是陪她过完了她这一生。

她没想过要真的在褚先生的心里占据什么位置,尽管他说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

“纨,虽然我知道这种话听起来很不人道……但我确实在思念前妻的时刻又爱上你了。”褚先生本来可以说许多的花言巧语来装饰自己,可转过头看她的时候,都吞进了肚子里。

已经不是少年人了,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有了巨大的转变。那时候以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化作了如今的贪恋。

过去的爱不能否认,眼下的感情不想隐瞒,所以决定权交给简女士。

“谢谢。但我已经被情爱拖累了太多,没办法像你这样真心实意的爱一个人。”意料之中的答案,如无意外会拒绝,“女人没办法拒绝能让自己快乐的男人,她们嘴里的‘阴道通心脏’都是真的。我在成了你的女人的那刻起,就在不断地下落。”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怯懦和害怕几乎要把她击碎。

这就是世人嘴里的,失去勇气便是长为成人的代价。她没有机会再为自己活了,她不敢也不能再把自己当赌注,去换那些不懂事的爱恋。

“我把身体交给你,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上的毫无保留的感情了。”她松开了那只手,任由理智冲刷自己。

这不会叫褚先生大失所望。到他们这个年纪,累得都快失去行走的力量了,再要为对方改变……绝无可能。

所以翻身覆上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就是想感受下她的爱意。

而那个不能开口呻吟、不敢潮喷的简女士几乎要了他的命。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忍着腰酸起来帮褚母做事时,就被问到了下一代的问题。

“小简呀,我听说你之前是生过孩子的,这两年有可能给我们良俊再生一个么?”褚母说着话的时候小心翼翼,

不再像快二十多年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了。

没错,她确实要矢口否认的。

可她和褚先生不是一类人,她永远都学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特别是在长辈面前。

“妈,我努力努力。”也许下次回来就是给老人奔丧了。

他们都知道几年后那个在许寂身体里哭得停不下来,一声招呼也没打上门抱着简女士不肯松手的人是许枷。

其实要避嫌的,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此前许枷也从不会用少女的身份出现在褚先生的眼前。

但这一刻,他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要来找妈妈。

“纨,你带着他睡觉去吧。”褚先生并不防备这些,相反,因为如此真切地爱着孩子们,所以简女士是位不能伤害的好女人,“他需要休息。也许几天没睡。”

“好。”她不知道许枷受了什么委屈,但从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开口喊“妈”就可以看出来,他没有母亲了。

像对待婴儿那样对待他,给他擦脸、洗脚、洗头发,又陪他在空旷的、令人恐惧的小房间里睡觉,要抱着他,要轻拍他。

他痛苦得睡不着,一直在同她道歉,说自己把许寂一个人丢在那里了,而眼下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去找她。

“别担心,我们静儿很厉害的,你就是晚几天去也没关系。”她没有担心许寂的安全,只这一刻,她在心疼眼前这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看,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好人总得不到好报,要被坏人刮一层皮,痛到无以复加,才能看清现实。

褚先生没什么能做的,给他买点好吃的,或者找他说两句。其实两个陌生的大男人没几句能说,但他想要的有关于父亲的那些东西,简女士束手无策。

褚先生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听完了他的报复计划的人,就在家里的那间书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又沏了壶茶。

“你如果是需要一个人来指正你,那不必来找我。我说不出那种昧良心的话。”

“父亲不是放在你面前的一把戒尺,要你顶着他的规则往前走。父亲也需要说两句给予支持的话。”

褚先生只听说过他的事迹,浅显地了解过他。但当他真的面对这些时,才会真正感同身受简女士的不容易,以及她口中所说的,不能再那样纯粹地为自己而活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做什么就往下做去吧。”

……

“谢谢爸。”

闻珠和闻玉才四岁半,就知道她们的父母和别人的不一样了。

老师只知道看起来像男人是爸爸,看起来像女人的是妈妈。但只有她们才清楚,那个六点多就要进房间把她们吵醒的是爸爸,而另一个直到七点多,会让她们在床上睡到自然醒的是妈妈。那个只要她们一哭闹就会蹲下身把她们抱起来的是爸爸,而另一个抱胸坐在地上指责她们蛮不讲理、肯花大把时间给她们辩是非的是妈妈。

才四岁半,她们就知道不能也不该仅仅通过一个人的外表去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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