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声唤回了陈昉的注意力,鹰隼般的视线扎向门口,正看到弟弟慢吞吞地挪进来,想来是屁股还痛着不敢快走。还是这么娇气,陈昉心里想着,目光却柔软下来,等着陈旸挨挨蹭蹭地到了床边也没有吭声。
“哥。”少年只穿着中衣,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蹲到他腿边,柔软乖巧得能被他随意掌握,那双桃花眼期盼又忧怕地注视着他,轻声问:“你不会再走了吧?”
陈昉摸了摸弟弟的头,在陈旸看不到的地方蜷了下手指,他喉结滚动了两下,低声应道,“这次哥哥带你一起走。”
陈旸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若是身后有条小鹿尾巴怕是已经摇出了残影。
陈昉笑着用拇指擦过他的脸颊,“真的。”
少年高兴得跳起来搂住陈昉的脖子,结果牵扯到了肿痛的屁股又嘶嘶地抽气。陈昉托着他的腿根一用力,把人放进床里侧,又弯腰握住他的脚踝将鞋子脱了下来。
粗粝的手掌将他的脚踝完全包裹住,明明是极尽温柔的动作陈旸却感觉到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住了一样。陈旸忍不住将脚往回抽,却没能抽出来。
高大的男人抬起眼皮,“不是自己要贴上来,还躲什么?”
陈旸躺在被子上呆呆地看着大哥,一时不敢确定他话里的意思。各种思绪一闪而过,陈旸任由哥哥抓着自己的脚腕,垂下眼试探道,“我怕一贴过去哥哥就扔下我。”
陈昉“呵”了一声,提着他的脚腕狠狠在他屁股上抽巴掌,“三年还收不起来你那点小算盘。”
被哥哥识破又能怎么样?陈旸可不在乎陈昉如何气恼他的算计,他不知道这三年里都发生了什么竟叫哥哥想通接受了他,但不妨碍他立即打蛇随棍上,一边扭着腰躲陈昉的巴掌,一边控诉:“我日夜记挂哥哥三年,哥哥却哪里真心待我了?就晓得打我!”
陈昉也不按住他,由着他躲闪,巴掌仍是长了眼一样落在他屁股上,“心眼长成筛子了,不叫你天天肿着屁股还不反了天去。”
一百零八个心眼的少年看出哥哥早没了火气,大着胆子反手遮住屁股,笑嘻嘻地说道:“那左右今天已经肿了,哥明日再打。”
陈昉瞪他一眼,松了手躺到他身边。
村中夜里静的很,吹熄了油灯后仿佛世间就剩下了枕边的气息。一千多个日夜相隔,陈昉本以为自己会感慨良多,会同弟弟秉烛夜谈,或者会辗转难眠,但到头来都没有。朦胧间少年一个翻身滚进他怀里,他无意识地一只手环过去轻拍了两下少年的背,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和弟弟依偎在一起睡熟了。
次日早上,陈旸睁开眼,缓了缓神便听得屋外劈柴的声音。他赶紧穿了鞋推门去看,健壮的年轻男人赤裸着上身挥动斧子,脊背上沁出的汗珠在晨曦中熠熠生辉。紧实的肌肉随着斧子起落有力地张弛,陈旸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陈昉晲了他一眼,又扫了眼敞开的院门,“起来也不知道把衣服穿好,给谁看呢?”
这话问得毫无道理,陈旸好好穿着中衣在自家中待着,不过是睡了一宿衣衫有点凌乱,比对光着上身的陈昉穿得已是严严实实了。但陈昉训了一句尤觉不足,放下斧子推弟弟进屋,亲手给他罩了一件外袍。
陈旸由着哥哥拾掇,叫抬手便抬手,叫迈腿便迈腿,待换好了才笑眯眯地调侃:“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就是叫人看两眼又怎么了?”
陈昉自来没有弟弟能言善道,只虎着脸照着屁股给了弟弟一下,“再没羞没臊把你拎到门口打屁股去,好多叫人看两眼。”
哄了弟弟去梳头洗脸,陈昉去了灶房生火煮粥。除了灶台和水缸见出常使用的痕迹来,其他地方只零星堆着些杂物,散乱的很,一看就不曾有人用心整理,连笼篦上都积着灰。陈昉翻找了两下,整个灶房里竟是连半个馒头也找不到。
他皱了皱眉,掀开腌菜坛子,筷子伸进去捞了一圈,只捞出三四块泡的黑黢黢辨不出是什么的腌菜来。
陈昉深吸口气,放下坛子去了屋后的菜地。菜地里倒是种着几样时令蔬菜,照料得也不甚精心,可以想见家中的田地是怎样光景。
陈昉拔了几颗菜回来剁碎了掺进面里勉强蒸了几个馍。
陈昉看着蒸腾的水汽有些出神,他不在的三年这个家里似乎骤然就缺失了过日子的烟火气,还未及冠的弟弟……想到他这次回来的目的,陈昉垂下眼睫手指在灶台上蹭了几下。
家中菜籽油也无,菜馍就着小米粥实在是寡淡得很,陈旸却像是得了什么人间美味一样,喜滋滋地把馍掰开蘸着粥吃。
陈昉盯着弟弟只擅长舞文弄墨的手指,是了,这只小鹿在庖厨之事上素来没什么天分,小时候炒糊了三次锅就再没学过做菜了,他哪里用得到什么菜籽油,怪不得身量抽高了许多人反而更瘦了。
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的少年一向最会体察别人的心思,遑论还是朝夕相处过那么多岁月的兄长。只看陈昉的眼神,他便知道大哥想到哪出去了。若是在昨天,他倒是不介意顺水推舟拿这事来叫陈昉更心疼愧疚一
些,但如今知道哥哥心底里已经接受了他,陈旸反而不想兄长时时念及这些,于是他开口提了个话头。
“哥哥这几年做什么去了?”
陈昉抽回神来,静了一会才似笑非笑地挑了下嘴角,“我做什么去了你会猜不到?”
不仅是陈旸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陈旸,这个小秀才脑子聪明得就像是什么精怪扮的一样。
“你去枕州了?”枕州正是大昭收复的两座城池之一。
“你又知道不是仁州?”陈昉哼笑一声,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继续说道,“不止,我还去了——”
没等他说完,只听少年清亮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恼意,“琅赛?”
陈昉瞳孔一缩。别说他们潜入过琅赛的事邸报上根本不会提,普通百姓就连琅赛这个地方都不会听说过,陈旸一个只去过几次府城的秀才却能立时猜到他去过那里。
“跪下。”正自气恼的少年怔了怔,觑着哥哥肃然的脸色还是放下碗筷乖乖在陈昉脚边跪好。
陈昉压下心头一瞬间的惊怒,若说陈旸是细作他自己都不信,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问陈旸:“你怎么知道琅赛的?”
“我知哥哥会去投军,阿古左入侵戈州,大昭必从望岳城调兵。”他抬眼看向陈昉,男人未动声色等着他继续说,“戈州守下之后王师乘胜追击,必取东南枕州西南仁州。枕州多山地,仁州多河流,只要将领略知地形,定会将望岳城抽调的兵勇派往枕州。”
陈旸抿了下唇,“自阿古左兵临戈州的消息传来我就常去府城探听消息,拿到了……阿古左边境的地图。枕、仁二州虽为要塞,但若未直击琅赛,阿古左不可能议和。”
弟弟猜的一点不错,琅赛虽小却是阿古左大军的粮仓,他们未能拿下琅赛但一把火烧了阿古左的军粮,若非如此怎么能逼得阿古左主动议和,可是这件事却没有写在任何一道折子上。
陈昉手指搭在膝盖上,直视着弟弟的头顶,“那你也该知道我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少年俯下身额头抵在手背,“旸但凭哥哥安排。”
陈昉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参加今年的秋闱,考中举人,但名次必须在亚魁之后。”
以陈旸的本事,不说考个解元回来也该能争个亚元,兄长却开口就让他不能取前六。如此离奇的要求陈旸竟也未反驳,只乖顺地应道:“谨遵哥哥教诲。”
寒窗十年,本该平步青云的时候自断一臂,陈昉自己都觉得不甘心,可跪在面前的弟弟却毫无怨色。
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知道考了举人之后要做什么吗?”
少年露出个笑容来,全不当回事地回道,“左不过是随哥哥去枕州,在平王麾下做事天高皇帝远,岂不悠哉?”
陈昉明白不消自己多说,弟弟心中怕是早有成算,于是也不再提及往后的安排,话锋一转。
“好,那现在便解释解释,你是如何拿到阿古左的地图的。”
陈旸眨了眨眼,似乎有几分懵懂。这位好兄长却不会上他的当,“用不用给你点时间想想怎么编?”
少年慌忙叩了个头,“鹿儿不敢欺瞒哥哥。”
陈昉从鼻子了“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少年笔直地跪在他脚边,垂下眼睫望着他的鞋尖,老老实实地回话:“我在望岳城时瞧见有几人行迹鬼祟,便前去探听一二,其中有一人说漏了嘴,他们是阿古左潜进大昭的细作。我扯了个谎骗他们将阿古左的地图与我看,是鹿儿记下之后回来默出来的,就收在枕芯里面。”
少年看着老实,陈昉却几乎被他气笑了。阿古左潜伏进大昭多年的细作怎么就能被他瞧出行迹鬼祟来,打探一下就能说漏了嘴,扯了个谎就能骗来地图。这里头陈旸做了多少局,算计了多少人,这头胆大包天的小鹿又提着脑袋在一群细作间周旋了多少个回合,他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这些年圣贤书没少看,学得好一个春秋笔法。”
“鹿儿说的都是实话……”
“那给哥哥好好讲讲,你扯了个什么谎让他们把地图拿给你看?”
陈旸咽了下口水,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男人不耐烦地伸手指了指院子中央——那是个他们兄弟二人都心照不宣的地方——陈旸幼时第一次对兄长说谎就被罚跪在那里,足跪了一个时辰兄长都没有心软,跪完又被板子罚肿了屁股。那之后陈旸又对哥哥说过两次谎,都被罚在那里跪到将不许对哥哥扯谎讲上三百遍,板子打得一次比一次狠。自十岁之后,陈旸便是再将外人骗的团团转,也没对哥哥说过半句谎话。
被哥哥指去那处罚跪,陈旸有些委屈,“鹿儿真的没有骗哥哥。”
自然,不过是隐去所有细节罢了,如何能算骗呢?男人懒得听他狡辩,“去那自己想该告诉我什么。”
见少年乖顺地跪在院子当中,陈昉也不睬他,自去里屋整理带回的行李。太阳已经挑高,晒上一会便微微见了汗。细密的汗珠从少年额
头和鼻梁上沁出来,跪了一刻钟陈旸已觉得膝盖压痛得紧,偏生兄长权当没他这个人一样,一句话都不同他讲。他当然知道哥哥想听什么,无非是为了那张地图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但以他对陈昉的了解,他在这些事里真正发挥的作用,恐怕是更能惹得陈昉大发雷霆。
又等了两刻钟,院中的少年还是不发一语。陈昉倒了碗水灌进嘴里,心中的火气却更旺了。弟弟一个文弱书生,从前若是罚他跪上半个时辰,早就老实认错了,罚过之后还要讨哥哥心疼,要兄长哄上一阵子才行。
陈昉放下粗瓷碗,走进院子里。今日正是连丝微风也无,日头底下少年也像是晒蔫了一样,这会听见他的脚步声,眼睛亮了亮,“哥哥莫罚了,饶了鹿儿罢。”
男人蹲在他身前,将他眉梢汗湿的碎发拨开,“好啊,鹿儿仔细讲讲都与那些细作如何行事,哥哥就不罚了。”
陈旸眼神闪躲了一下,嘴唇嗫嚅还是没有出声。对于弟弟这点无用的坚持,陈昉不以为意。他有的是时间和这只小鹿耗,早晚要把事情原委从小鹿嘴里撬出来的。这会还不肯说无非是怕挨屁股板子罢了,但该挨的迟早要挨,陈校尉自来是赏罚分明的。
陈昉提了柴刀预备砍几节树枝回来替换屋后菜地边的栅栏,走到门口却一眼瞄到门口土墙上不起眼的位置被什么利器划了几道。他垂眸确认了一下,返回身放下了柴刀去里屋取了只小包袱出来。
陈旸正对着屋门,看陈昉提着包袱往外走惊了一跳,脱口问道:“哥哥去哪!”
男人瞥了他一眼,未曾答话。
陈旸急了,扶着地面就想起身,“那哥哥几时回来?”
“跪都不知怎么跪了?那我便不回来。”
少年慌忙跪直身体,端端正正不敢朝别处看一眼,“鹿儿知道怎么跪!”
陈昉脚步未停,“好,最好我回来时看见你跪好了。”
虽然已是秋日,南方依旧烈日炎炎,晌午的日头灼得人皮肤刺痛。院子里陈旸两颊通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衣衫里汗珠一路淌过,像虫蚁在皮肤上爬行一般。
他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想陈昉提着小包袱离开的样子,是不是他的隐瞒让兄长失去了对他的最后一点耐心,才决意彻底撇开他了?陈旸攥着拳,指甲掐进了手心,不断告诉自己兄长出门前曾说过会回来的,可又完全止不住心慌。
他等陈昉太久了。
陈旸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掩着的院门,老旧的木门像是破庙里的枯灯一样纹丝不动,似乎再也不会被推开。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推开门出去找陈昉,却不敢起身,陈昉临走的话仿佛钉子一样把他钉在原地:得跪好了,不要惹哥哥生气。
明明被晒得汗透了衣背,陈旸却觉得骨子里一阵阵发冷。他躬下腰扶着地面干呕了几下,又赶紧跪直了,眼前模糊了一瞬。
后山密林之中,身着劲装的男子抹了把脸,粗黑的眉毛皱在一起,“什么鬼天气,又热又闷。”他抱怨了一句,继续说道,“校尉,鲁大人留了口信叫你在这边等到秋闱放榜,要是陈旸兄弟当真高中自有人运作让他来枕州赴任。”
陈昉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且放心回枕州。”
“那个……陈旸兄弟真肯来枕州做县令?这蛮荒地界来了可是再难升迁。”
早上陈旸应得明明无比痛快,陈昉此时却沉默下来。他心知弟弟这般选择是因为什么,而他也是存心利用。几息之后,陈昉才点了点头。
那男子没注意到他的沉默,挠挠脑袋,“啊对了,鲁大人还说近来阿古左在望岳城动作多得很,叫你小心行事。”
“他们来望岳城干什么?”
“据说是他们认定在这边的细作里有人反水才吃的败仗吧。这些蛮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是王爷的亲兵在路上捡来的地图,现在窝里斗呢。”
亲兵往来路上就能捡到阿古左的地图,世上真有这等天降的鸿运?陈昉眯了眯眼睛,心里已经把弟弟做的事补了个八九分,面上却未动声色,“说的也是。”
男子哈哈一笑,抬手作了个揖,“校尉保重,朱豪先去枕州等你们好消息!”
待朱豪走后,陈昉望了望天色,离家已近两个时辰,家里那只小鹿还不知偷懒耍滑到了何种程度。
陈昉推开院门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一次定要让陈旸吃个教训,先整治他罚跪时偷懒,再罚他胆大包天竟敢掺进两国战事之中。却不料院门打开的一瞬他什么心思都被惊飞到九霄云外。
少年未如他想的那般扑过来卖乖叨扰,反而倒在地上一点声息也无。
“鹿儿!”陈昉心头大骇,只觉得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脚步慌乱地跑过去把陈旸抱在怀里,查看了几遍才确认弟弟并未受伤只是因暑热晕过去了而已。
他长出一口气,将弟弟抱到床榻上,褪去身上汗湿的衣衫,打来沁凉井水给陈旸擦了身,这才准备去摘些薄荷叶来煎水。
陈旸恢复意识时正看到他转身的背影,急忙探着身子一把抓住了陈昉
的袖子,动作急切间险些翻下床去。
陈昉眼疾手快地扶住弟弟,气的按住少年腰肢扬手就甩了一串巴掌上去,“又闹腾什么!”
陈旸尚未全醒过神来,晕沉之下屁股又遭了痛责,平日里精明狡猾的少年竟然抱住哥哥的腰呜呜哭了起来,“哥哥莫走,鹿儿跪好了的!”顿了一瞬,似乎是觉得自己如此高声恐惹了兄长不快,又呜咽着软声说,“鹿儿知错了,鹿儿不敢欺瞒哥哥……”
陈昉攥了攥手指,叹息一声摸着陈旸的发顶放轻了声音说道:“哥哥不走。”
少年仍不松手,执拗地攥着他的衣摆,沙哑着嗓音问,“哥哥保证不会再抛下我?”
“对,我去端碗水来给你,”见陈旸还不肯松手,陈昉蹲下身来,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说,“哥哥保证。”
陈旸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松了手。
陈昉在粗瓷碗里倒满水,又化了一小块饴糖端回来,就见弟弟忐忑地盯着门口,看到他回来才松了口气。
小秀才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来,“哥哥可回来了,好渴。”
陈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昉也未拆穿,把碗递到弟弟手里,“渴了不会自己去倒水,圣贤书是念得手都没了。”
小秀才接过水碗,也不争辩,小口喝水。尝到淡淡的甘甜滋味,陈旸眼睛亮了亮。
陈昉笑了一声,“喝过水再躺一会,晚上就进些粥吧。”
吃过了晚饭,白日里的暑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陈旸有了些精神,靠在床头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看经义。
等了半晌还不见兄长进屋,陈旸就跑了神,手指在床褥上来回抓了几下,忍不住掀开被子翻身下地。
双脚刚沾地面,他就膝盖一软,往地上跌去。
“唔!”
这一下摔得结实,陈旸一时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听见动静的兄长冲进来扶住他才找回了知觉。
陈昉唤了两遍,少年才从齿缝里哆哆嗦嗦地挤出个字来,“疼……”
男人一把将他捞到床上,铁青着脸色问:“哪里疼?”
“膝盖。”小秀才被陈昉脸色唬住,不敢大声。
话音才落,男人粗粝的大掌就抬起他的腰来,干脆利落地把亵裤剥了下去。赤条条的一双腿如同剥了壳的蚌肉般露出来,两只膝盖处乌青一片,刺眼得像是上好的宣纸被染了两团浓墨。
陈昉捉起他两只脚来,扬起巴掌恨恨地往屁股上扇了几记,“还知道疼!一刻也不安生!”
小秀才抬腰想躲,腿上又使不出力,只伸着细白的手指往臀面上挡,“啊嘶,哥,莫打了,哥哥!”
陈昉才不理会他,手指挡上来便连同手指一并抽过去,不消两下就让不安分的手指缩了回去。
陈旸嘶嘶地抽着气,两瓣屁股被校尉兄长抽打得粉红一片,如同甜熟的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