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很热,脚底又是冷的。冷热交替,冒着虚汗意识混沌。
一只温凉的手掌摸了我的额头,舒服的触感让我忍不住蹭了蹭。
“发烧了。”
男人声音有磁性,像是演奏的大提琴,低沉有魅力。
我想睁眼看看是谁,眼皮却沉重地打不开。
发烧的时候我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从小我就是易梦体质,经常半夜三更的被吓醒。医生说是因为体质弱,后来长大,慢慢的就很少做梦了。
只有在发烧的时候,梦魇会像诅咒一般紧紧缠绕我。
我不知道逃到哪里去。
无论去哪那个怪兽总是会追上来。
哪怕是我觉得安全的地方,脚底也好想有钉子一般钉住,不让我跑过去。
就这样,怪物没有放过我,但是又不着急追到我,只是把我当做追逐乐趣的一环。
每每他觉得无趣想把我抓到时,我就会惊恐地醒来,前胸后背冷汗一片。
又是这样,我在外面风雨交加无处躲藏,心底的声音告诉我逃回家,想到爸妈温暖的笑脸我突然找到了希望,迫不及待地往家的方向跑。
可回到了家,却什么也看不到,洁白的墙壁变得狰狞可怖,小小的桌子变成血腥吃人的怪物。我想退回门口,大门却突然禁闭。
我大喊爸妈,怪物突然跳到我面前,我不顾一切胡乱地打他,只觉得全身力气都用完了。
终于没了动静,我悄悄睁开眼,发现吃人的怪物变成了我的爸妈。
我尖叫起来,双手想要拥抱他们,醒来发现我躺在病床上,身体还保持坐着伸手的姿势。我想擦汗,却发现右手打着吊水。
“你醒了。”
顾行站在床边垂眼看我。
夜晚天色暗,我看不清顾行的神色。
我像是被抽光力气般跌倒在床上,还好枕头够软一点也不疼。
“那个人被判死刑了。”
我一点也不惊讶,以顾行的能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朝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我突然鼻尖一酸,怔怔地看着顾行。
“你爸妈很为你感到骄傲,无论是自己考上了a市的大学,还是保研到了岭城。他们听到你消息后,都会和我打电话让你注意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他们知道你要回去,特意和我嘱咐不要带东西回去,怕太重累到你。”
“其实上了大学后,他们就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对不起,是我失约了。”
我知道的,我喜欢吃肘子,每次我回家我妈都会炖好肘子等着我回家,我爸会去厂里请一天假,就为了和我多说说话。
他们知识文化不高,更多时候是听我在说,当说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他们的笑容就会加深,哈哈大笑。
其实他们的儿子很普通,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可是他们还是很爱我,用尽一切来爱我。
上辈子我知道顾行杀了我父母之后爱意就好像消失了般,这一世我没能保护好他们我觉得天塌了一样。
这是我知道父母去世的消息后第一次哭的那么大声,像个孩子。
我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朝朝,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不逃了。
逃跑的意义我已经找不到了。
在顾启的安排下我父母已经烧成骨灰。
他问我要不要亲手放到墓地。
我摇摇头,很平静地说:“我经常说要带他们两个去旅行。虽然他们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完成。但是把骨灰撒到海洋里,也算是完成了愿望。”
“你要想好了,放海里就没有可以祭拜的地方了。”顾行眼光闪烁,指节分明的手递给我黑色的骨灰盒。
“那样我父母就会存在每个分子,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觉得他们再挂念我。”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墓地的使用权是二十年一个分期,超过时间工作人员并不会给家属打电话通知,我很害怕如果那时候我不在了,父母的尸体就会被随意丢弃处理,那样我才是不孝吧。
父母对我的去世比顾启又来到身边的内心波动更大。
事实上,爸妈走后,当我发现自己守护的事情什么都没保护好,自己什么都没有,内心深处更多的是空虚和不知所措。面对顾行突然淡漠起来,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长时间呆在房间里,看着阳光铺过的空气,灰尘在阳光下运动。
房间是顾家的一处房产,难得在郊外的地方,靠近大自然人烟稀少。
我太长时间不讲话了,整个人像枯萎的花一样焉了,棉质的睡衣穿在身上显得很宽松,整个人多了些病态的柔和。
顾执看不下去,把晒太阳的我压在身下:“你一辈子就打算这么过吗?”
重心随着太阳椅摇摇晃晃,我觉得要不是他手抵着,太阳椅得倒。
刚成年的小伙子藏不住脸上的情绪,愤怒和遮掩不住的心疼,我从这张俊气的脸上看到更多的是夹杂无可奈何。
“顾执,你是在心疼我吗?”
我轻轻地抚摸他的脸,细小的绒毛很舒服,男孩瞬间羞红了脸:“你看不出来啊?”
我垂眼,想到教他的时候在抽屉搜出来的照片。
“可是你还暗恋顾行。”我笃定地说。
他的神色一僵,瞳孔一缩,娇红的脸变得惨白,挪开与我对视的目光。
平时高傲的少爷心虚气短起来,眼神飘向别处:“那……那是之前……”
我承认我本来是不打算对这个小家伙动手的,可是我强烈的报复心和心底的不甘让我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勾引这个小男孩。
“我的信息素对alpha有勾引的作用。”
但是我现在不想再骗这个小朋友了。
我玩腻了。
他掀开眼皮,表情愕然:“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说出来很搞笑。上学的时候长期处于被欺凌的情况,我的身体……呃……产生的信息素变成对alpha具有勾引作用,并且身体会自动变成适合生存的模式。比如,向强者屈服顺从,再比如,变成性爱的承接者。”
“小朋友,我利用我的信息素勾引了你,让你产生喜欢我的错觉。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我感觉他快碎掉了。
自顾自地沉思着,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开口:“所以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难道不是吗?”闻言,我反问他。
“我是计划勾引你,利用你解决掉北括。然后回去和我爸妈找个偏僻的地方住,这辈子就不出来了。”
淡漠的声线低沉而沙哑,脆弱空洞的眸子里稀落的阳光飘飘洒洒,整个人像是一具遥不可及的雕塑。
“北括上学的时候就被我算计,名声狼藉,家族不缺他一个继承人,所以他被抛弃了。顾行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不能有污点,所以被强制带回出国深造继承家业。如果不是我恶意诬蔑,他们应该是光鲜亮丽的,至少不会和普通的我有任何关系。这样就很好,本就是两条不想干的平行线。”
我轻轻摇头,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
“现在想想,我还真的有当妖艳贱货的潜质,居然能把几个高阶alpha耍的团团转。”
“所以知道吗,靠近我只会被我利用。”
他哭了,哭的时候眼泪一搭一搭的,像只没人要的小狗:“那你利用啊,至少把别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
顾行带我去看医生。
洁白的房间里,白大褂的医生体型修长,拿出新的病历本时,我看他很眼熟,他倒是还认识我。
“你就是被他们威胁了信息素才变得,”他顿了顿,“特别?”
我想起来了,是教授当时给我叫的医生。
结果,我想摆脱他们,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
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改变。
柔软的沙发很舒服,仰头躺着会不小心睡着,懒洋洋地抬眼看医生。
年轻的alpha立刻皱了皱眉,拿起旁边的信息素隔离喷雾朝着我喷。
“你有病?”我用手挥散浓雾般的隔离喷雾,呛得我鼻子冲。
“你的信息素太容易让人沉迷,我这是以防万一。毕竟我可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
还是顾执藏不住心事,冒冒失失地闯进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这问那。
“医生说朝朝的求生意识很低,你还想怎么样?”他已经压低声音了,可还是传到我耳朵里。
死亡。
好像并不意外。
原来我是不想活了。
怪不得做什么都没有热情,面对别人连敷衍的表情都懒得做。
我闭上眼睛,却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他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眼睛却并没有改变方向,模糊的光影里他像是在与我对视,漆黑深邃的眼底淡漠的没有多余的情愫。
目光交汇,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也不知道是从那个会议结束下来,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散发着成熟稳健的气势。
像这种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也会因为我的信息素而着迷吗?
上辈子我喜欢了顾行那么久,最终落的死不瞑目的下场,这辈子我想摆脱他,却好似有一股线将我们紧紧缠绕。
如果是上辈子的我应该会很开心吧。
可是我现在只觉得对他厌倦。
不想看他,我又闭上了眼睛。
在我不知道的窗外角落,顾行低垂着眼眸,遮掩住眼底轻泛的涟漪,淡漠疏离的表面内心波涛汹涌。
“让他去上学。”
最终,顾行打通电话,和那头的人开口。
我没来学校两个月,感觉已经一辈子没来上学了。
舍友
见到我都打趣旅游还舍得回来,我笑着回应还是要回来上课的呀。
计算机的课程实践操作比理论重要多了,老师简单讲述几句,就让大家换到计算机课室。只是我没想到老师也换了一个。
温季看起来显然比我平静多了,目光对视的时候波澜不惊,扶了扶眼镜继续讲述课程内容。
虽然有段时间没碰电脑,但是熟悉的感觉在手上,鼠标就慢慢灵活起来。
“你真的很有天赋。”
教授走到我身后突然开口,专心致志搞作业的我吓了一跳。
下课后我慢悠悠地收拾课本,就凭顾行的占有欲肯定会排人过来接我。可是我不想那么快过去。
一杯奶茶放在我面前,我抬头只见深邃莫测的瞳孔闪烁些许的光华。
温季递过来的。
“老师,你到底懂不懂,只有alpha想泡oga的时候才会选择奶茶。”
“那如果想泡你呢?”
我哽住了。
不是没有想过温季因为信息素问题会对我有好感,但是没想到信息素影响那么大。我一直以为只有靠近才会有影响,但也许在我不知道的角落信息素如同毒品一样侵蚀他们。
“开玩笑。要不要去玩玩?”
没见过温季如此玩世不恭的模样。
在学校一直以严谨冷漠出名的教授桃花眼笑起来,竟有些纨绔子弟的感觉。
“你还会飙车?”
温季说要看他的宝贝,走进底下车库赫然放着一辆蹭亮的黑摩,我看不懂牌子,但是一定价格不菲。
感觉卖一百个我都买不起。
坐在他身后,距离近了,鼻尖传来淡淡地清冽的信息素。温季转身塞给我一个头罩,我捣鼓半天,也不知道这高级玩意咋带,他好像轻笑一声,压着灯光两只手帮我扶正系带子。
显然是大了的,戴着往下滑了些。
“抱歉。这是我头的尺寸,之前没想过带人坐这辆车。”
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双手抱住他的腰,头贴在宽实的后背。
硬邦邦的是肌肉吗?
怪不得人家穿衣显瘦,原来是脱衣有肉。
结实稳定的心脏跳动声,胡乱搜刮刺耳的风声。穿过街上满目的霓虹灯,一路安全驾驶到偏僻郊外。
温季回过头看我的时候忍俊不禁。
“摆脱,这可是文明社会,我好歹是个教授,违法犯罪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再说,不提会被抓,带着你在街上飙车太危险了。”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粗粝的指尖还有香水后调的松木味,然后顺便把我头发抓乱。
“朝朝,看过流星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在的地方四周旷野,除了偶尔的青蛙声,根本没有人烟的痕迹。
夜幕降临,泛着绿光的萤火虫飘忽游离,杂乱的草根深处,不知名的昆虫窸窣。
温季摘下金丝眼睛,桃花眼笑吟吟地盯着我,像是勾引人的妖精。
“你不看流星吗?”
男人的背后茫茫夜色白光闪过,神奇的弧线转瞬即逝,璀璨的星空乍放的光芒相聚,碎星在寂夜放逐起舞。
“我的流星在这。”
他说。
笑起来的那一刹那,像是流火的繁星。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这样,暴力争夺往往会达到反之的效果,适当的散发alpha魅力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的眼睛很好看,桃花眼含春,像是璀璨的星辰。勾嘴笑时贵气又优雅,逼人的锐利俊美,偏偏眼神斑驳欲望具有攻击性,似条毒蛇静静看着势在必得的猎物,胸口故意打乱的黑金领带杏玉倒错颓唐之美。
他很明白自己的优势。
所以细数全部利用。
流星划过的轨迹之下,成熟的alpha释放信息素求爱。
我觉得我是病了。
身体才会在alpha的勾引下分泌出淫水。
后穴湿润了,我觉得羞耻,夹紧臀部可是被操开的身体早就控制不住,裤子后面湿了一片。
我低头想遮住发红的脸,毕竟我还没有不要脸到在公共场合发情。
温季凑近,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
痒痒的。
我突然头脑一热,推开他,结果脚一滑,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
两只手求生本能地撑在地上,鼻尖撞到了温季的鼻子,我生疼的嘶了一声。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大概是我表情太难看了,温季哈哈大笑起来,头靠在青色的草地,额前的发丝凌乱肆意。
“你比流星还耀眼啊,朝朝。”
我这才看到,流星闪过的背景,委屈不自知的男孩红着眼眶,眼睛雾气蒙蒙,一副被欺负坏了的表情。
“心情好点了吗?”
男人的手温暖有力量,撸毛的时候让人莫名的安定下来
,想要靠在他的怀里。
“我没有不开心。我很好。”
他轻笑一声。
指尖慢慢柔顺我的头发。
“你瘦了好多。记得好好吃饭。”
我突然就觉得很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别逞强,你是小朋友,扛不住可以哭。”
温季拿着手帕擦拭眼泪,滚大的眼泪砸到他脸上,他也不嫌弃。
我觉得我现在一定很狼狈。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些天我感觉不到我在活着。我好像行尸走肉般,幽灵一样在人间游荡。
内心虚空,没有任何热情和活力,很多时间不自觉的走神发呆,即使有人和我讲话我也很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好像是病了。
不仅身体,还有心理。
梦里狰狞的梦境是父母反复出现的尸体,幽幽的咒骂,重来一世自己什么都没守护住。
那自己从新来过的意义何在。
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只有死亡才能结束掉我没用的生命。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抑郁的患者,遭受了巨大打击之后变得很容易满足,经常笑的很开心。可是看似乐观开心的他在一个月后就自杀了,因为他没有任何对生活的希望。你知道吗,朝朝,就和今天我见到你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的朋友告诉我,这种情况叫无执。”
“患有无执情况的病人自杀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朝朝,我爱你。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想好好过好这辈子的,我反抗过,我挣扎过,可是命运弄人,我珍视的东西又全部在我生命中消逝了,我还是逃不开顾行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