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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三 追兵(1 / 2)

不出祈光所料,祈明要醒悟得更早。待午膳时分郑奉贤进宫汇报长公主府仍不许太医进去时,祈明心上的担忧已消散无踪,他立刻换了常服出宫,郑奉贤带着人马紧跟其后。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祈明清楚地知道,从他成为储君那日起,他与祈光就开始背道而驰。祈明用皇权绑住了祈光,而他还大言不惭地说除了权力和自由,他可以给祈光所有。可祈光要的,不正是这两样吗?祈明冷笑,怕是有很多东西他们彼此都看得太清楚,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一路疾驰,祈明翻身下马,长公主府里留守的人们听到这动静知道是陛下来了,众人并无抵抗,乖乖开启了大门。面沉如水的祈明步入院中,院内整整齐齐跪着长公主府的所有奴仆,当先的是老管家与菱玉菱心姐妹二人。

“陛下,长公主殿下留下了一封书信。”郑奉贤从菱玉手中接过信件,向祈明奉上。便是再蠢笨,郑奉贤也知道自己成了长公主殿下离京计划中的一环,可他到此刻竟还在想那晚芙蓉帐下的温存……难道也是假的吗。

信上寥寥几句话,祈光的笔迹祈明再熟悉不过,他启蒙时就临摹祈光的字,没人在他这里作得了假。一行行读去,祈明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纵是如此,他的面孔还是慢慢狰狞起来。哈,倒是极诚实,祈光在信中直说是去肃州探望长辈,事急从权,还望陛下担待。

“长公主府里都是旧人,皇姐纵是出门去了也难免挂念,若是陛下能看顾一二,手下留情,皇姐或能回来早些。”

信纸被祈明攥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见皇帝暴怒,祈明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也齐刷刷跪倒,郑奉贤在此时才想起来说一句陛下息怒。

愤怒、焦躁和没来由的恐慌交织在一处,将祈明的胸口压得极痛,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嘱咐了郑奉贤几句话。郑大伴得令后步履匆匆地离开,带走了一小队人。郑奉贤走后无人敢再与皇帝搭话,祈明沉默了片刻,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此方庭院,处处都好像有祈光的身影。

她还回来吗?这个问题祈明不敢想更不敢问,他不知道他们姐弟二人会走向怎样的结局。祈明第一次是那么想回到幼时被祈光庇护的日子,但笼罩在长公主府邸之中挥不去的悲哀提醒他,再也回不去了。

蔺五本打算今晚找个安稳地儿让殿下休息片刻,但他自进这座小城便察觉到隐秘处的目光,知道要么是城里的官府接到了消息,要么是追兵已至。无论怎样都已是极危险的境地,祈光敏锐地感受到蔺五的异常,两人快速交换思路,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马车在城内停停走走,光顾了许多商家,旁人看来仿佛是车上的娘子耍性子,什么都想买,牵马的男人也由着她,几乎将这城的商铺绕了个遍。待马车行至城门前时天色已暗,守城的护卫往马车里瞥了一眼,笑问:“夜路难行,小哥怎么不在城里歇一晚?”

“赶路哪管白天黑夜。”蔺五笑容发冷,纵是护卫将出城的文书查了又查也没找出破绽,后面还有人急着出城,眼见着要引起民愤,护卫还是将人放走了。

应是消息已传过来了,但没说真切,所以城里的人不敢妄动。祈光绑紧身上的护具,如今她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测祈明,自要做好万全准备。

“蔺五,此处离均州城还有多远?”

“顺利的话天明时便能到了。”蔺五的声音顿了顿,“若是途中遇险,殿下请一定以保全自身为重。”

祈光点点头道:“我明白,你也多加小心。我们不用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要能快些到外祖母身边去,我这颗心也就定了。”

蔺五扬起马鞭,嘱咐祈光坐稳,马车又快了一程。

自京城而来的追兵于午夜赶至,夜色浓郁,只听得马蹄踏踏,约莫有十几人。拉车的马匹并非神驹,又已奔波不停近半日,迟早会被追上。蔺五不是没想过换匹马,但经过的小城皆无马市,劫上一匹又太过惹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蔺五当机立断,回身将祈光带出马车,轻踩车辕上了马背,再一刀将绳索砍断,直让车身滚了数圈,碎烂在道路中央。

祈光被蔺五护在胸前,她抓紧马鞍,强忍着颠簸的不适。忽的,箭矢破空从后方袭来,所幸失了准头,只是擦伤了蔺五的脸颊。大抵有人不赞同这时就用武器,严厉斥责了射箭的人。责骂声顺风也飘到了前方,祈光急声问蔺五是否受伤,蔺五并未回答。他尝到流到嘴边的血滴,脸色凝重,双腿紧夹马腹,沉沉的呼吸声隔着几层衣物,但也给了祈光足够的安全感。

在这样混乱的境地下,祈光第一次怀疑这次出逃是否冲动,但她很快坚定了信念。如果这次不走,一旦祈明发觉她已知道了他隐瞒肃州的真相,他们二人之间单薄的信任也会破裂,那时再寻机会可是难上加难。祈光觉得自己不能瞻前顾后了,既已踏出京城一步,那在她得到所有她应得的之前,她不会再回去。

“蔺五!”迎着呼呼的风,祈光的眼亮了起来,“我们都要活着!”

听了殿下孩子气的话,蔺五笑了。余光里是祈光毛茸茸的发顶,以至于

让蔺五在这时的心情都愉快,他本就是为保护殿下而活着的。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箭,追兵并未再主动攻击,但明显加快了速度。蔺五感受到马儿的步子已不似最初那样轻快,如果在官道上这般僵持下去,他们只有束手就擒。前方出现两条岔路,蔺五抱紧祈光,待拐进一条岔路后他拉紧缰绳,拐进了路旁密林之中。

林中都是些四季常青树,便是冬日也枝繁叶茂,夜里遮挡月光,更显道路幽暗。且林中小径狭窄,追兵应不会尽数进来,蔺五打算抢一匹马来再做脱身的打算。

祈光觉着蔺五行事带着自己实在碍事,提议她先躲藏在某处,待蔺五回来。蔺五本不同意,可这马儿倒像听懂了他们言语,下一刻便脚底打滑,若不是蔺五身手利落抱祈光下马,两人都得跟着马儿翻到沟里去。

虽不合时宜,但祈光还是很想发笑。蔺五无奈接受了老天的安排,抱着祈光运起轻功往林子深处行去。直至密林边沿,蔺五才对一处枯枝搭成的洞窟差不多满意,这大概是入冬前什么水兽搭建的。洞窟两头都可出入,如遇险境还可从另一头钻出,直往堤下河流。蔺五在洞里钻了一遭,仍是一脸不放心,祈光受够了蔺五在自己身上的磨叽劲儿,将纠结的蔺五一推,自个儿往里面钻去。

“速战速决,我等你回来。”祈光乖乖蹲在洞里,她从腰间抽出护身的匕首,示意蔺五不要担心。蔺五也知道自己优柔寡断过头了,可自学成出师后来到祈光身边,他就没有这样将祈光一人丢下过。但形势逼人,蔺五抱来一堆枯枝烂叶,将洞口掩盖,匆匆转身,在林中隐去了身形。

祈光攥紧了武器,幸好是冬天,不然林子里肯定到处都是虫子。现如今已好得很了,祈光苦中作乐,适应了黑暗之后恐惧就消减了不少。河堤下水声湍急,水面竟还未冰冻,要是再往北行,舅舅说肃州那边每年河水早早会形成厚厚的冰层,冬日里多得是孩子在上面玩耍。只要能到肃州,那一封封书信里描绘的景象就都能看见了。

夜色沉沉,令人很难感知时间的流逝,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不过一瞬。有人靠近了,马儿踩碎地上厚厚的落叶,祈光屏住呼吸,但那人仿佛知道她藏在此处,火光停下,照亮了一方天地。

“殿下,出来吧。”

陈渊!祈光惊讶了片刻,随即皱起眉头,她怕是陈渊诈她,仍一动不动。怎么,祈明是打着算盘想要陈渊来劝她回去吗?

“殿下的那对异色耳坠可是掉了一只?掉的应是左耳的罢。”想来一路追赶,陈渊也是累了,他嗓音喑哑,这处只来了他一人。

祈光摸了摸左耳垂,果然光秃秃的。她一时有些唏嘘,原以为陈渊从不在意她,可连她这对耳坠左右贯爱戴什么颜色都清楚……这算什么。既已被发现,祈光便不假装了,问:“其他的人呢?”

“郑大伴带着人往另一边去了,臣看到殿下的耳坠后寻至此处。”陈渊真是有问必答,确认了祈光的位置,他打心底松一口气,面对祈光时态度更多了一分耐心和小心翼翼,“殿下何苦这样与陛下置气。”

“陈渊,你当真不懂我。”祈光叹了口气,继续说话来掩饰自己往后移动的声响,“若只是置气,我跑什么。”

“你该是最知道我当年是个什么模样的,你看看如今的我和那时还有半分相像吗?你口中的陛下,我的好弟弟,他得到了一切。而我浑浑噩噩,想要耽溺于情爱,却被冷酷无情的陈大人伤透了心。”

手已触到了洞窟边缘,祈光听到了其余人马过来的声音,要是都来了,她可真是逃不掉了。

“陈渊,我意已决,宁死也不会和你回去。”

话音刚落,祈光便从那头钻出,但她未想到自己腿麻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踩空了几步后便摔倒在地,沿着山坡往下滚去。祈光欲哭无泪,她只是想向陈渊说句狠话,可不是真心求死。祈光徒劳地想抓住什么固定身体,但未料到河面如此之近,几个呼吸之间已坠入了水中。

祈光求生的意愿从未如此强烈,她立马屏住了呼吸,未呛入多少水。只是没有料到水下暗潮汹涌,她被水流卷裹,毫无挣扎的力气,直往下流漂去。

陈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听到落水声和祈光的痛呼声时,他才发出一声哀鸣。他尚存理智,放出了一枚信号烟花,随即竟不管不顾地跳入水中。

情急之下脱掉被水浸湿的外袍,祈光浑身轻快许多,但相应的,减去重量后,她在水中更如一叶浮萍。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祈光重重撞上河堤边的一块礁石,她痛得眼前一黑,但趁机扔出蔺五给的钉爪,将自己固定在了此处。

那是陈渊吗?

追随那件外袍而去的人从祈光身侧经过,没有注意到此处的动静。祈光咽下喉间血腥,死死抓着钉爪的锁链。

看样子陈渊会水,大抵死不了。祈光觉得此夜真是荒诞,她头一回见陈渊对她这样上心,难道怕她死了吗?

算了,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祈光听岸上传来声响,该有好几人的样子,不是蔺五,应是陈渊叫来的救

兵。

那些人发现陈渊留下的烟花残骸,又看到堤下水流湍急,猜出个大概后已急得人仰马翻。有人赶忙往下流追去,也有人在堤边持火把细细搜寻。

祈光摘掉了头上饰品,再贴向礁石边,她深呼一口气,将下半张脸没入水中,仅余双眼在外。

适应这寒水刺骨后,祈光反而不那么恐惧了,她观察头上火光来了又去,不曾妄动。即使岸上再无声音,人可能都赶往下游去了,她也谨慎极了,将自己当作这水中死物。

到底是冬日,在水中泡久后祈光竟感到一丝热意。她警觉地想到之前听人讲,人冻死之前会觉得热。

她会死在这里吗?那岂不是死得最憋屈的一位公主了。祈明为了面子应会隐瞒真相,然后将她葬在皇陵……

不!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死在京城。祈光迷蒙的神智再度清醒,她方才耳边已是混沌一片,此刻捕捉到喊她的轻呼声。

“殿下——殿下——”

是蔺五的声音!祈光回应了,又怕这一声被淹没在水声中,忙将铁制的锁链在礁石上扣响。

蔺五很快锁定了这里,他迅速入水,收起钉爪,再带着祈光上岸。

“马在林子边……”蔺五的声音在抖,他抱着祈光,却不敢看她一眼。

是他让殿下落入此等境地,他罪该万死。蔺五的右手感受到祈光背后不断涌出的温热,她受伤了,觉察到这个真相的蔺五呼吸一滞,更加快了步伐。

土炕下柴火噼啪燃烧,屋内升腾起暖意。

这是一间猎户小屋,冬季寒冷,看使用痕迹,猎人已很久没有来过,倒便宜了祈光。

她身上裹着一层被褥,虽久不见光有些霉味,但也比湿透的衣服来得好。蔺五将整个屋子翻了个遍,找到几件干净的麻布衣裳,此刻在不知翻了多少遍的柜子前继续翻找。

从方才为祈光包扎伤口后,蔺五便是这个样子了。

“蔺五,你过来。”

蔺五方才下水,衣服也已经湿透,外袍在土坑另一侧烘着,他身上只剩单衣。

祈光往炕边挪了挪,蔺五半蹲下来,尚未出口询问有何事,祈光就伸出手抚上蔺五的脸侧。

为防追兵,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炕下火光,照亮了蔺五,却照不到祈光。蔺五看不清祈光的神色。

“殿下……”

“蔺五,谢谢你。”祈光没有收回手,她死里逃生一回,心中对蔺五满是感激。

她许是发了高热,裹得这样严实也冷。蔺五的脸虽然刚摸上时冰冰的,但很快便暖和起来,这令祈光觉得舒服。

“你和我一起。”高热驱使下祈光说话很是直白。

蔺五从未违抗过祈光,他刚想应声,身体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穿得这样单薄,若是你也病了,这里距均州城尚有半日距离,我该如何?”祈光好言相劝,但蔺五仍一动不动。

祈光的耐心到此为止,她上手解开蔺五衣上暗扣,道:“快脱掉湿衣。”

“蔺五,我好冷。”祈光差些将你快点给我暖被窝这种话宣之于口,蔺五终于动作起来。

他起身脱掉里衣,将其放在外袍边一同烘干,接着在炕边迟疑了一瞬,祈光立马敞开被褥一角,十分顺滑地将蔺五拽了进来。

蔺五身量很高,可以从身后将祈光拥住。他们二人此刻坦诚相待,肌肤相亲时祈光舒服得喟叹。

可惜蔺五紧张得像个木偶,身上肌肉都硬邦邦的,祈光懒懒地窝在他怀里,叫他放松些。

说点别的什么吧,不然这和一根发热的木棍杵在被窝里有什么区别。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蔺五连说话都放轻了,像是怕惊到怀中这块软玉,他道:“殿下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祈光嗤地笑出声,她晃了晃脑袋,往后仰了仰,抬头与蔺五说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的鼻息喷到蔺五下颚,蔺五喉结滚动,不发一语。

如不是还有层半干的头发在中间,蔺五不敢想象……尽管如此,殿下还是竭尽所能地紧贴着他。

祈光把玩着蔺五的手指,低声讲:“但从今往后,我都要按自己的意愿而活。”

她不会再回那牢笼一般的京城,除非……那是属于她的京城。

当然,如今天下尚算太平,只要祈明不逼她,让她在封地当一个闲散公主,她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但凭祈光对祈明的了解,这种可能实在太小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在后面呢,祈光提起精神,问道:“到均州城后,你如何与镇北军联系?”

说起正事,蔺五终于松快了许多,回:“我会在城中寻有密语标识的地方,镇北军的暗卫在属城内都会有据点。”

祈光点点头,均州城过去再有两日车程便到肃州了。一思及能见到外祖母与舅舅,祈光便心情大好。

“不知道胜子姐姐是否在肃州。”卢胜子是舅舅的独女,大祈光一

岁。因舅母在胜子很小时便因病亡故,卢胜子常年随父亲在军队,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姑娘。

蔺五想了想,说:“小卢将军前阵子去了北疆,还未回来。”

卢镝离开镇北军后,镇北军由祈明钦点的人接管。那人虽与卢镝不太对付,但也是个忠肝义胆的武将,未对原镇北军赶尽杀绝,留有一支精干小队负责重要军务。卢胜子在三年前接管了这支队伍,因此常年都在北疆待着。

祈光想知道更多关于镇北军的事,蔺五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将一切说罢,天边已泛起曙光。

天亮了便不宜再烧柴火,这里虽离那林子很远,但烟气惹眼,还是谨慎些。蔺五起身熄灭炕底火焰,里衣几乎已干了,他换上后又将祈光的里衣奉上。

祈光后背伤了个大口子,一夜过后伤口肿胀起来,不太方便穿衣。在她的眼神暗示下,蔺五低眉顺眼地为她换上里衣,又将那对于祈光来说颇大的猎户衣衫为她穿好,挽起了过长的袖子、裤腿。

但这头发……蔺五犯了难,祈光指挥他半天都梳不出个像样发髻。祈光放弃折磨蔺五和自己,让蔺五随便将她头发卷起,然后披了张干净麻布在头上。

“是不是很丑?”祈光站在蔺五身前,将头发掖了掖。

蔺五摇摇头,祈光打量他一眼,蔺五穿上猎户衣裳却挺合适。

“算了算了,我现在就是猎户的妻子。”祈光推开房门,外面天寒地冻,蔺五将烘干的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祈光回头看他,笑道:“五郎,我们出发吧。”

均州城地处苍峻山南,待跨过苍峻山才是真正到达北境。因特殊的地理位置,此地要比路过的所有城镇都要热闹繁华。

城内不得随意纵马,祈光身子难受,伏在马背上,蔺五在前牵着缰绳,细细搜寻城中痕迹。祈光烧得快失去神智时,他们终于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掌柜的手下算盘不停,面上笑得乐呵。

蔺五拿出一枚银锭,道:“住店。”

祈光低着头,时不时轻咳两声,她已站不稳当,半倚在蔺五怀中。

“我娘子身体不适,请帮我找最好的大夫来,要快。”

蔺五的手指轻敲木质桌面,旁人看来是他急躁不堪。但这位掌柜眼睛微眯,算盘珠子敲得叮咣响,伸手拿过银锭。

“您请放心。”

在一旁等候的小二引他们上楼,蔺五得到回应后暗暗吐出一口气,他果然找对了地方。

祈光在夜半时分醒来。她太久未合眼休息,本该再多睡一会儿,无奈噩梦连连,背后伤口痛楚难忍,浑身更是如被碾碎般苦痛。

还不如昏死过去,祈光清醒的第一刻就如此想。但未到肃州,未见到外祖母和舅舅,她断不能倒下。祈光欲翻身下床,生怕自己耽误行程,只是她近乎虚脱,胳膊方一撑起,就重重坠下。

祈光陷入一团药香中,她差一些便会磕在床沿。

拥着他的男人并非蔺五,而是个生面孔。他道了句失礼,身后的女子随即上前,扶祈光坐好。

男人退后一步,那药香也忽而远了。

祈光被喂了几口温水,她这才察觉蔺五站在床尾。

蔺五在,她便安心了。祈光神智回笼,目光转向在场的其余两位。服侍她的女子模样虽稚嫩,行事却沉稳细致,见祈光看着自己,她露齿一笑,透出点儿小姑娘的顽皮劲。

“殿下,我是浮先生的徒弟徐令。”

浮先生?应是另一位了。祈光看向男人,他行了一礼,道:“臣宗浮,受卢帅之托特来迎接殿下。”

宗浮,宗浮……祈光听着耳熟,她似是听母后身边人曾提起过。不过母后故去多年,她早忘了那时言语。

这人不像个武将,但举手投足能看得出是行伍出身。他作医者打扮,身形高挑清瘦,五官称得上寡淡如水,但因着左眼下一颗泪痣而显出点特别。

“殿下,我们最晚今晨启程,不日将降暴雪,届时苍峻山封,通往北境之路便会切断。”

“殿下伤势严重,路途颠簸,可还能再歇上半日?”蔺五发问,他身形藏于暗处,突然出声,引得宗浮看了过去。

宗浮摇摇头,他说话语速不快:“均州已落雨,苍峻山一定已开始下雪了。”

“不能再拖。”他斩钉截铁道。

窗外雨声密麻,响得人心烦。

“蔺五,你身为暗卫,且不说此行未保护好主人,如今甚至不顾大局,自作主张。”

蔺五当即跪了下去,他不做多解释,只言属下知罪。

看来宗浮在镇北军中分量不轻。上下级间的管教祈光不愿插手,她懂宗浮讲的道理,务必尽快上路。

路程虽赶,但宗浮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他们一行人混在一支镖局队伍中,对外称是小姐回乡省亲,担心山路难行,便与镖头谈了价钱,同走这段险路。

祈光嘴上逞强说无妨,实际上病来如山倒。她身子骨本就不好,

是花了多少药材和名医才养出来的表面功夫,此番不休不眠又落水受惊,她能撑着入了山已算是奇迹。

苍峻山雪花纷扬,祈光未曾见得。她持续发着高热,在马车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日。

“母后……母后……”

祈光乍醒,心跳隆隆如擂鼓,震得她发抖。她竟梦到了母后,梦到了母后崩逝那时的情景。

母后从未入过祈光之梦,如今却在将近肃州时来了。母后定是怨她未看顾好外祖母,恨她怎么今日才幡然醒悟。

尽管已从梦中脱身,祈光仍止不住落泪。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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