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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铺垫(1 / 2)

祈明在这时再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了,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亲吻,葡萄的果香和香醇的酒液迅速从唇舌之间传递蔓延。祈明尝到祈光的甜与香,他的脸颊泛起红晕,似乎也一同醉了。这个吻一开始是祈明主动,他试探着姐姐的心意,一点一点的索取,待未被拒绝后连嘴唇都在颤抖。祈光如一尊人偶,一动不动,但当她窥得祈明眼底的泪光后,心下一软,还是给予了回应。

明知这是错的,但多年前就已踏错这一步,如今说后悔也毫无意义。他们的身体中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或许正是这血脉驱使他们走向彼此。祈光睁开眼,看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心上涌出淡淡的悲哀。

他们应该在权力之巅互相扶持,毕竟先帝子嗣单薄,他们算是唯二长大成人的皇子皇女。祈光身份尊贵,生母为先帝发妻、当朝皇后,外祖家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而祈明生母只是个小官之女,生下祈明后便断气了,因此这孩子便在其他后妃的宫中抚养。先帝脾性乖戾,后宫中的妃子不是今日被打入冷宫,便是明日被赐死,最终祈明还是落到了皇后这里。

说起来还是祈光救了这小子一命,那时祈光十一岁,关于一年内没了两位娘娘的事,她心里已有几分清楚。父皇于她是慈父,但对于很多人而言,他是个暴君。宫中的丧礼都已不算新鲜,祈光不过是去走个过场,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但那棺前跪着的小少年令她格外好奇,他的脸色比她还要惨白,宽大孝服衬得他更为瘦小,细细的腕子上青青紫紫……这就是她的弟弟,连个名字都没有,像只小狗一样在宫里流浪的弟弟。

祈光在父皇面前说起他,那个早早被皇帝遗忘的孩子这才被接到了皇后宫里。小公主虽对这便宜弟弟无甚感情,但也不宜让母后费神,便在诸事上多提点了宫奴几句。连弟弟的名字都是祈光随意写了几个字任他挑,那个怯懦的小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影”字。因为光与影总是相伴相生的,却不知小少年怀着这样的心思。

等到小影拥有了“祈明”这个名字,他们都已没有了当年天真烂漫的心境。日月明,这才算是个储君的名讳。祈光思及此处眼神闪烁,她自小知道母后因她落下了病根,再不能生育,她便要处处比别人强。祈光的确做到了,父皇的眼中一度只有她,甚至在朝会上笑言立个皇太女也未尝不可。但自古女帝少有,不少臣子因帝王的一句话纷纷上谏,民间也有不满的声音,甚至隐居的当世大儒都传书至京城,信中字里行间都在说女子怎可为帝。最后这一场闹剧由皇帝赐名为止,那个总跟在公主身后的小皇子自此开始走向权力的中心。

好恨啊,祈明,我好恨啊。祈光的心软不过一瞬,她手腕上的镯子藏有暗器,狠狠往祈明腰侧一扎,终于挣脱了这个暧昧的怀抱。她的一切努力都成别人嫁衣,父皇还称祈明更甚祈光聪颖,哪儿知道这小崽子的师父正是她这倒霉公主!祈光的目光从来都不在后宅的三砖两瓦,她曾以为自己是翱翔四海的苍鹰,但最后还是逃不脱世俗牢笼,做了个笼中鸟罢了!

祈光下的是死劲,那暗器不长却粗,又锋利得很,像把小且短的匕首,她见刃上已有了血迹,便道:“快快回你的皇宫去,在我公主府撒什么野!”

“姐姐,你就这样恨我?”祈明捂着腰,方才的温存真如一场幻梦,眼前的这个视他如弃履的高贵女子才是真实。他好不甘心,明明最先被姐姐宠着的人是他,可到如今他们之间好像只剩你死我活这一条路可以走。陈渊能令姐姐委曲求全、百般爱护,现在竟连个男宠都能逗姐姐笑。那他算什么,他算什么呢。

命运百般捉弄,他原来只想做姐姐的影子,却不得不被推向姐姐的对立面。祈明刚生出这个想法便觉得自己虚伪,因为尝过被人百般欺辱是什么滋味,所以更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是贪婪,他什么都想要,可最后自尝恶果,明了了孤家寡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祈光见他真是越挫越勇了,不免怒上心头,“我恨你如何,不恨你又如何。胜负已分,结局已定,你做你的皇帝,我当我的长公主,我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你还要我怎样呢?”

这话说得已足够明白,祈光眼瞧着祈明没站稳,趔趄了几步,他张开嘴一时无话,片刻后竟倒了下去。

祈光以为这是祈明另外的把戏,又刺了他两句,见真没了动静,忙走近去看,祈明半阖着眼,嘴唇竟浮起青紫色来。祈光这才想起暗器上有毒,虽不致死,但祈明也不能立刻回宫了。

“已差人给宫里捎信了,说陛下今夜歇在长公主府,郑大伴打算过来守着陛下,被劝住了。”菱玉在外间轻声回话,屋里陛下仍睡着,府里这会儿都静悄悄的。

“郑奉贤?倒真是条忠心的狗,不过他怕什么,本宫难道会吃了皇帝?”祈光说话仍夹枪带棒的,菱玉晓得不是对自己,每每遇上陛下的事,殿下总是这般。菱玉回过话后便出去了,祈光在桌前饮了一杯梨汤,进里屋看看祈明怎么样了。

毒是公主府暗卫研制出的东西,毒性不强,但加了麻沸散之类的药物,会令人神志不清。祈明

此刻显得乖顺,没那般气人,祈光也能沉默着看看这个记忆中的小少年。已长成大人了,眉宇间有先帝的神韵,连睡着时眉头都紧皱,不知在忧虑什么。祈明还是随母亲多一点,五官俊秀,小时候有股书生气,现今已被时间消磨掉,只能说不发疯时算是个安静的美郎君。

该是歇息的时候了,祈光往常歇得早,今日闹腾了这么一遭,早早倦了。她刚转过身去,就听得祈明道:“姐姐,别走。”

祈明说话含含糊糊的,不知是醒了还是说梦话,祈光有心思逗他,又回过身来,问:“你说什么?”

“要姐姐陪陪小影……”祈明双眼都未睁,抓住了祈光的衣角便不放手。他真是在梦里呢,祈光听了这半句话后一愣,有多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小影,是独属于她的名字。

“放手。”祈光莫名恼怒,祈明在做什么梦她都猜得出来。一开始祈明和她不熟,哪敢这么叫她,能说出这句话……肯定已经到那时候了。祈光去掰他的手指,却被祈明反手将她手握住,一把带到了榻上。

好小子,在这等着她呢。祈光觉察到祈明手心灼烫,怕是发高热,要是任他胡闹,还不得烧傻了。可这会儿越挣他越拧,祈光只能平复心情,忍住脾气,温声细语道:“小影,你病了,松开手,姐姐给你找大夫,好不好?”

“不好,松开手,姐姐就不见了。”祈明睁开眼,但眼神仍恍惚着,慢慢看到了祈光,而后笑了起来,“原来不是做梦,是真的姐姐。”

这算是醒了吗?祈光有些作难,虽然今儿祈明坏了她的兴致,但这人发热又中毒,全是拜她所赐。总不能明日传出去个长公主谋害皇帝的消息,祈光也累了,再吵一架她也会病倒的。

“祈明,你要是醒了,就不要闹了。”祈光像是被祈明圈在了怀里,只是隔了床被子,她额头抵着祈明的下颚,能感受到他的热度。

“我不想醒。”祈明这样说,药物还令他的脑袋发沉,风寒导致的高热也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但祈光离他这样近,他很怕一松手就没有下次了,“姐姐,陪陪我,就这一夜。”

榻边的灯烛倏尔灭了,真是碰巧。外间还亮着,只有这一片黑暗,仿佛在这里做些什么都是隐秘、无人察觉的。祈光一瞬间觉得疲惫,她不想拒绝了,反正是祈明找上门来的。她千方百计想令这段姐弟关系回到正轨,可这总要你情我愿,祈明这样做,仿佛在提醒她的想法有多么可笑。他们从来都不是光明磊落的姐弟相亲,而是一起初尝情事,一起离经叛道,再如恋人般分开得决绝。

“祈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吗?”祈光钻进被子,祈明过高的体温令祈光觉得舒服,她将手伸进祈明的亵衣内,指头拂过他的乳尖,却不触碰,只撩拨。这具身体,她无处不了解,可能是年少时不知轻重,什么都与祈明玩过一遭。

“我知道,我想了太久,我只想你要我。”各种因素的影响令祈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祈光是最重要的那枚诱因。他的嗓音喑哑,语气卑微,还是像只流浪狗,而且是被收养后再抛弃的可怜狗。真丢人,还是皇帝呢,祈光这般想,可她被这样的祈明取悦,于是仰头舔舐祈明的喉结,要把他的呼吸吞咽都掌控。

指尖终于捏住了乳头,施虐般用指甲碾压,再用手掌挤出乳肉来。祈光喘着气音:“陛下,你变大了。”祈明听罢面颊上更热了,还未说些话来反驳,乳尖已被含入温热的口腔。

与祈明的床事向来是随心所欲的,祈光用牙尖碾着祈明已情动发硬的乳头,轻重由她掌握,便是重一些,祈明也只是咬着唇默默忍受着。待逗弄得祈明乳尖都发麻了,祈光才对这处没了兴趣,乳晕周围都全是牙印,若是掌灯便能看到两枚烂熟红透的珠子,与最轻最薄的布料相碰都会令祈明发出羞耻地低哼。

祈明习武,故而身形挺拔,腰腹有力,双乳是与女子软肉不同的肌肉手感,腰肢相较普通男子更为纤细,手掌掠过时能感受到皮肤下蕴含的力量。祈光的手指停在今日伤到那处,大夫已为祈明包扎好,祈光摸准伤口,摁了下去。

“疼吧,疼才能记住教训。”祈光话是这么说,手上劲儿却泄了,她去摸索床上的暗格,顺带着咬住祈明的唇瓣。祈明呼出的气息烫烫的,口腔里软软的,年少时祈明只敢任由祈光索取,如今也能与她唇舌交缠着,互相博弈。

暗格里收着润滑脂与一根玉势,祈光摸了出来,将润滑脂放到祈明手里,道:“你自己来,我累了。”祈明动作一僵,却听话地打开盒子,剜了一坨油脂,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裤子未褪去。祈光也发觉这尴尬处境,她又打开镯子上的暗器,只在祈明裆下划了个口子,将祈明的裤子生生从裆下扯开。

此举怪生猛的,祈光腹诽,不过真想点灯看看祈明的模样,应是红着脸往后穴里涂抹润滑脂。不过若是这时点灯,祈明怕会羞晕过去。

事实上祈明的确是脸红了,从祈光接受他今晚的邀约开始他就有些飘飘然,再加上高热的辅助,他此刻全身都烧呼呼的。做起这种事祈明并不生疏,在没有祈光陪伴的夜晚,他也

会在龙床上扩张后穴,直到能让祈光惯用的玉势尺寸进出,然后一次次用那根他珍藏的玉势贯穿自己,喊着姐姐到达高潮。

黑暗中人的听觉会更灵敏,祈光一边在祈明的身上揉捏,一边听到咕叽咕叽的水声愈来愈响,她调侃道:“看来陛下这些年不止用前面的东西,后面的小洞也没闲着啊。”

祈明登基后为先帝守了三年孝,孝期结束后宫中马不停蹄地选秀,到如今后宫里已是该有的都有了。只是没一个宫妃肚子里有动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祈光不爱打听宫里的事情,不过这不意味着她愿意和其他人共享祈明。所以这回她碰都没碰祈明前面的孽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玉势戳弄,直让祈明溃不成军。

“可……可以了……”祈明将手指从后穴中抽出,默默将双腿掰开。祈光掏出手帕,命祈明将孽根绑住。祈明听话地接过,这是姐姐的手帕,现在却要绑在他的孽根上……便是想想就忍不住了。他动作迟缓,祈光伸手一摸,系得松松垮垮,有什么效果,她便揪着手帕两角一勒,这般刺激下祈明竟呜咽着射了她满手。

祈光没料到祈明这样不经玩,也没想要放过他,立马拿着玉势插进了祈明的后穴。

“啊……啊……姐姐……”当朝的皇帝一边沉浸在阳根高潮的余韵中,一边被自己的姐姐肏弄着后穴,怪不得能发出这般如男色馆小倌的声音。

这粗细对祈明而言都小了,祈光感觉玉势进出无阻,只是那穴肉很会咬,往外抽时要费些功夫。于是祈光加大了气力,又深又狠地往后穴里抽插,祈明直被肏得喊都喊不出来,淫水顺着玉势流得祈光满手都是。

“小影,你怎么变得这样淫贱了。”祈光使了巧劲,歪着撞祈明后穴里最敏感的那处,祈明爽得咬紧牙关都憋不住呻吟,只能哀哀地喊叫,为自己辩解:“小影……小影一直都是这样……淫贱……”

他的孽根在这番肏弄下本该泄了几回,因那小小手帕的束缚,已憋得开始发疼。祈光将自己的半截手指都随着玉势塞进祈明的后穴,进出时那软肉都在恋恋不舍地吸吮。祈明又被肏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扣在腿根,连指节都发白。祈光估摸着快到祈明极限了,再肏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便将玉势塞进祈明的后穴,空出手来将那孽根上的手帕解开。

反倒是泄不出来了,祈光的胳膊手腕都累得酸痛,才不会帮祈明纾解。她就这般下了床,走到门边唤了菱玉一声。

外门被吱呀推开,菱玉的脚步轻缓,问祈光有什么吩咐。

“喊个大夫,就说本宫的男宠发高热。”这话说得仿佛今日吃萝卜一样轻松,菱玉这样沉稳的大丫鬟都呆愣了一秒,待反应过来才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出门去了。

而祈明早在菱玉被叫进来时就开始紧张,当听到祈光的话后他羞得后穴一紧,那根玉势又往深里去了,竟生生在此刻将他肏泄了。只是菱玉还未走出门,祈明将嘴唇都咬出血痕,才忍得未发出声来。

近些日子朝堂上又有人将矛头对准了长公主府,祈光已司空见惯,自从祈明登基后隔三差五地总会有这么一出,她都倦了。这次无非是凭着长公主和离的由头,列出她平日里的种种放浪行迹,直说是辱了皇室威严。此番上奏的是新上任的提督唐寸辉,祈光想了又想自己是哪儿冲了这尊煞神,经暗卫一提醒才知,还是陈渊那儿惹出的祸根。

这唐提督自小文武双修,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而他与陈渊乃是同窗数载的交情,唐寸辉心高气傲,唯在学堂里佩服陈渊一人,故而后面精研武学,就是为了不在科举考场上与好友为难。那一年唐寸辉是武状元,而本该是文状元的陈渊,最后却入了长公主府,成了陈驸马。

怕是之前陈渊在公主府里,唐提督心有顾忌,如今驸马与长公主和离,这陈渊挚友就要好好为他出口恶气了。真是感天动地啊,祈光假惺惺地长叹,只是听闻陛下当场便冷了神色,点了陈氏的人出来,问唐提督所言是否属实。陈氏族人这段时日过得属实不好,但也不敢在此时说长公主的不是,自是连连否认。这场闹剧的最终便是唐提督领罚,陛下也甚是不快。

祈明刚在她这儿得了点甜头,说不准心里打算怎么得寸进尺呢,自是不会让旁人说她一句不好。而祈光听罢,觉着陈渊真是个蓝颜祸水,怎么女人、男人的心都向着他。

眼瞧着长公主发起呆来,菱玉担忧殿下别又为前驸马伤神,将琴童一推,希冀这机灵家伙能逗乐殿下。

琴童虽是惧怕一旁暗卫大人的周身气势,却也懂得机会可贵,明日等雪停了,就是他们乐馆众人回去的时候,他得在这之前求殿下留下他。他稳稳心神,问道:“殿下可要听姐姐们唱曲儿?”

祈光回了神,发觉三人或明显或隐忍的关切眼神,心内发笑,她从不会为陈渊寻死觅活,却是演戏演得周遭的人都信了。她摆摆手,令暗卫下去,又道:“听曲就不必了,你来弹个小调儿。”

能被丹娘派来的琴童在乐馆里当然数一数二,他年纪虽小,心思也活泛,但吃饭的技艺从未放下,此刻更是恨不得施展全身气力博

美人一笑,自是吸引了祈光的耳朵。菱玉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在旁陪了片刻,见殿下未曾说起别的话题,这才出门吩咐厨房拿些小食来。

可惜一曲还未终了,菱玉脚步匆匆地回来,低声说陈大人求见。如今能被菱玉称作陈大人的只有陈渊了,祈光一笑,猜想他此次前来不是为了陈氏家族,便是为了唐寸辉。

“唔,陈大人,真是稀客啊。”祈光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敲着桌案,“快快请进来,我与他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菱玉只得回身出去,但求一会儿莫要吵起来才好。

祈光这会儿平静极了,她都记不清多久没见着陈渊了,听着这名字竟觉得有些陌生。琴童的琴声倏尔轻了,祈光抬眼看他,问:“小孩儿,你几岁了?”

“奴刚满十五。”琴童回话时未曾低头,一双狐狸眼怯怯地看她。祈光明了这眼神里是什么,在琴童眼里,她即是涛天的富贵,他想要却不敢,自以为那点小心机藏得好好的,殊不知心思全在眼睛里写着。琴童要的她给得起,祈光这样想,不像面对陈渊,她以为陈渊想要的,最后都变成一道道鸿沟,横在他们两人之间。

这般出着神,祈光就等到了那个脚步声。他好似什么时候都不急不缓,或许是因为在此处没有值得让他放在心上的。但那人在门外顿了一顿,菱玉都已进来了,他却只掀着门帘,未迈出脚步。

“既是这般不想见本宫,又来作甚?”祈光语气淡漠,菱玉知晓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还是避让为好,唤了琴童一块出去,将这方天地留给这对昔日夫妻。

陈渊还是走了进来,他还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在这几息之间,谁都没有言语。

“你来有何事?求本宫饶了陈氏,还是来为唐寸辉喊冤?”祈光索性将话替陈渊说了,他两人已走到今日地步,若是再扭捏只会令人徒增厌烦。

大抵是话被道破,陈渊的眼神空了一瞬,他哑了喉咙,重整思绪后才道:“陈家到今日已是盛极,全因殿下照拂,臣不敢妄言。只是唐提督……”

“哈,本宫就知道。”果然猜中了,若不是好兄弟被罚,陈渊怎会重回她这虎穴狼窝,祈光玩味地笑笑,“陈大人,你与唐提督的同袍之情,真是让本宫好生羡慕。不过他与本宫又有何干系?”

“唐提督所言之事字字为虚,他该罚。”陈渊未脱外袍,公主府内地龙烧得极热,蒸得他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他因护臣心切,对殿下生了误会,归根究底是臣之过,故臣前来请罪。”

这人越体面越大方,越令祈光心生无力。无论到何时,他都是一副琉璃心肝,将什么事都看得分明。陈渊将唐寸辉的罪全揽到自己身上,她还能去怪他么。

“哦,陈大人,你是来认罪了。”祈光定定地看着陈渊,他好像瘦了,眼里的光也黯了好些。他不该这样,脱离了长公主府这个牢笼,陈渊就应如鱼入水,海阔天空,怎么看来却像过得不好。

陈渊未曾想到祈光对他这样冷静和疏离,他不是多话的人,被祈光如此一问,便无话可说。这本该是他所求,刚成婚时他总盼着与长公主再无半分瓜葛,可陈氏与公主府之间的干系越缠越深,他最是明了,也就不盼着什么了。再后来父亲与嫡母总嫌公主无子,嫡母作乱要给他纳个妾室养在府外,陈渊断是不肯,心底却隐隐想着祈光若是知道肯定会大怒,说不准就要与他一刀两断。但如今诸事都遂了他愿,他反而赶着趟要往祈光这儿来。

看是为唐寸辉说情,实则是为了什么,陈渊心下苦涩,也言不出个所以然。

“陈大人,罪也认了,怎么还不走,要在长公主府用膳还是领罚呀?”祈光打了个呵欠,指上蔻丹与唇脂颜色相映成辉,艳得灼人眼,“或是还想与本宫聊聊你再娶的人选?你嫡母不是说蒋尚书家的小女不错么?”

“殿下莫要取笑臣了,臣此一生……不会再娶。”

陈渊说这话时垂下了头,令人看不清他眼中所思。祈光一时哑然,继而只想大笑——这是作甚?成亲时都没道过这般重的山盟海誓,反倒是和离后说了,真真是不合时宜。

祈光饶有兴致地走上前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绛色宫装,倒像披了身嫁衣。

“陈渊,抬头看本宫。”祈光细细打量着陈渊,以往她将他放在心尖上,自是看什么都觉好。现今再瞧,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陈渊的一双眼深得似海,睫毛翕动,徒劳地掩映眸中苦意。他的这幅好皮囊六年如一日的蛊惑着她,祈光舔了舔唇,道:“陈渊,你说你不会再娶,难道要为了本宫守活寡么?”

“殿下,臣……”后半句话被祈光的一个吻尽数吞没,她按下陈渊的后颈,高大的男人只能任由她予求予取,他也只是惊慌了一瞬,接着便顺从地接纳了她。

祈光最爱陈渊的这一点,无论陈渊多么不情愿雌伏在她身下,可她只要开始法的攻势下也只能乱了呼吸。以至于祈光停下这个吻时,陈渊还止不住地低喘。祈光背光站立,俯视着陈渊,眼中不见柔情。面对这个男人,她过去总是克制的,可如今好像已经

没了克制的理由,陈渊不是她的夫,她也并非陈渊不可。但这个男人又是极可口的,祈光不知想到些什么,舔了舔唇。

“陈大人,你这就叫请罪吗?”祈光似不满足,指尖自他嘴唇轻点,慢慢深入衣领,陈渊出了层薄汗,倒令触摸时肌肤黏腻,多添了暧昧,“你都不是驸马了,怎么还往本宫的榻上来,难不成此罪要用身体偿还。”

这样孟浪的话若放在以前,祈光是不会对陈渊讲的,两人床笫之间也少有荤话。陈渊脸皮薄,再被玩弄也咬牙忍着,若是叫出声来就面红耳赤,事后定有阵子不理祈光。这性子不更该被欺负,祈光觉悟了,她解开陈渊的衣带,问:“陈大人,你我已无夫妻之名,还要做这夫妻之实么?”

陈渊胸前乳珠正被祈光把玩,偏偏祈光只解了他这半边衣衫,若是有人推门进来,祈光身形遮掩下怕是还以为他陈渊仍端正坐着。外面天光大亮,这如何不是白日宣淫。陈渊不知怎么自己落到了这般境地,他明明只是前来请罪,可祈光的一举一动都带毒一般,他深知其痛却情难自抑。

祈光见他半晌不答,再多的兴致也歇了一半,邪火冒了出来,心内道这陈渊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堂堂长公主之尊,夫婿要觅妾,她未曾降罪于陈家还放了陈渊,乃是她肚量大。陈渊若是识相,就应跑得远远的,竟敢再进公主府,还摆出这般姿态,真以为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不敢做出些什么吗。

“陈渊,今日你既要请罪,便最好做到本宫满意。否则你陈氏子弟的官位不是无人觊觎,你那位好兄弟要受的罚也不止这一回。”祈光沉下声来,她表情冷厉,显然不是说说而已。这位长公主平日里的无害让许多人忘了,她也曾是王储的人选之一。

陈渊不是为惹怒祈光而来,可再说任何都无用。他知晓这次祈光真能说到做到,他与祈光从一相遇便是错的,但不止是祈光一错再错,连他似乎也耽溺于此了。陈渊闭上眼,掩去眼底一点湿意。

是该让陈渊吃点苦头,祈光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命菱玉将她小库房中的一件箱子拿来。菱玉见她面色不虞,递过来时只连声劝着莫要置气。

箱子沉甸甸的,祈光双手捧着都能感到重量。这是箱宝贝,此前有万国来朝,一不知名小国信奉欢喜佛,竟是为皇室献上了本国的各种奇巧淫具,祈明看了一眼便都送到她府上来了。只是这些东西都造得夸张,还不如说是刑具,祈光一回都没用过。

今时不同往日,祈光冷着脸,在箱子里挑挑拣拣,终是选了几样合心意的。

“殿下……”料是陈渊已想过许多,但待看清那些物事也略白了脸色,喉咙开始发干。

“闭嘴。”祈光手中拿着一根假阳具,其上青筋遒劲,且这东西差不多有婴儿胳膊粗细,更为精巧的是它根部囊袋可以存入汁液,按动底部部件便可一泄而出。房内案上恰好有半盏牛乳,祈光做足准备,逼近了陈渊。

“本宫今日脾气不好得很,陈大人你受着便是。”祈光将两根绳结扔了过去,令陈渊褪去亵裤,再将绳结系在两只脚踝,分别绑至左右榻边实木上。

陈渊拿起绳结时手抖得厉害,他不敢想祈光接下来的动作,自尊也令他不能完成祈光的命令。这般耻辱,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但走了之后呢,必会再激起祈光的怒火。陈渊只安慰自己今日并非来结仇,或许……或许今日种种都是他酿成的恶果,他必须承担。

虽是动作慢些,但陈渊好歹听话了。这张软塌并不宽敞,一个大男人作出打开双腿的动作后便在榻上显得有些拘束。陈渊系上第二个绳结后更觉姿势诡异,身后又无东西可靠,他摇摇晃晃,只得双手撑住。

祈光满意极了,她将那巨型阳具放至一旁,手中抓了根大小正常些,可形状却像一串丸子长在一起。箱子里的物什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药物都有小几十瓶,祈光挑了件名为“情烧”的脂膏,给“丸子”涂了厚厚一层。

“殿下,不要。”陈渊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眼底含泪,发出声如蚊蚋的拒绝声。他发丝乱了,祈光乐意看他从一丝不苟的拘谨模样变成这样,索性一手解去他的发冠,青丝散落,衬得眉目添了几分柔和。真是个美人。

这具身体已经不会排斥她的亲近,可这般逼迫着的还是头一遭。陈渊的性器生得干净,祈光还没做什么呢,那东西就已硬了起来。祈光腹诽陈渊在府中时总被她三天两头按倒做一次,这已断了多少日的荤,自然是想的。

他的后穴并不适应“丸子”这样的大小,祈光试了几回都未挤进去一颗,那药物随着穴肉张合吸收进去了少许,陈渊已能感受到后穴瘙痒,他惊恐得想往后躲,那两根他亲手系上的绳结却箍得他动弹不得。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祈光逐渐掌握了巧劲,再一使力,一下子入了三颗。

“啊!”陈渊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他立马咬住唇,生生扼住声音。祈光转动这玩意,那三颗大珠子原不是死的,在柔滑的穴内立马活动起来,将脂膏均匀地涂抹在内壁的同时,又将穴肉揉搓了个遍。若只是这器具还好,陈渊尚能忍受片刻,那药物一旦发作,

穴内立马湿得要淌出水来,一点点微小的颤动都令他难受得要抓破绒毯。

他还是在强撑,祈光看出来了。她大力拔出一节,还未等陈渊喘口气,便又塞了两节进去,如此反复,陈渊的穴口已挤出白沫,滋滋水声也越来越响。祈光冷眼瞧他眉头越皱越紧,唇都咬白了,依稀能听到掩不住的哼声。但她就要让他大声叫出来,祈光玩腻了“丸子”,毫不留情地将它往外一扯,这般刺激逼得陈渊终于忍受不住,喊出半个音,便被祈光用那巨物插入。

“不,不……殿下,臣求您……”陈渊泄了,几滴阳精落到祈光裙摆,但更多地射到了他自己身上。祈光并未想放过他,新玩具才入了不到一半,陈渊的穴已被撑得没了褶皱。陈渊身上肌肉紧绷,连脚趾都蜷缩,他太紧了,祈光想要整根没入还有些难度,她便又剜了一指“情烧”,抹在陈渊疲软的性器上。

“殿下……殿下……”陈渊想要推开她,可身体没了支点,往后一仰,巨物恰好又没入了半指,已经很深了,“呜……殿下,不行了……”

“抱住你的腿。”祈光发出指令,待她将脂膏抹得均匀服帖,那处已又硬到发红了。陈渊迷迷蒙蒙的,无处可借力,只能可怜兮兮地抱紧腿根,将后穴又张开了些。

该是适应了,祈光动起来,她准备效仿刚才玩“丸子”的手法,深入浅出,无奈这巨物实是过粗,稍进一些就引得陈渊呜呜哀叫。祈光初始还颇有耐心,逐渐就粗暴起来,可胳膊都已酸痛,她将陈渊向后一推,将那阳具抵在了自己小腹,竟是要凭借自身气力将它顶进去了。

陈渊被肏得失了魂,但这姿势着实可怕,他上身已抵到榻边,后穴抬得太高。他似是有预感,胡乱地叫着殿下,那巨根已如祈光的意,狠狠贯穿了陈渊。

“呜……啊啊啊——”这回泄了竟不止一次,陈渊浑身抽搐着,哪里还有半分君子模样。真是比妓馆里的淫娃还不如了,祈光心里刺痛,是她将陈渊造作成这样。

怀着复杂的恨意,祈光一手握着巨根底部将它固定在小腹,一边动着。巨根上带着水渍和血色,在陈渊的穴里捣得滋滋作响。陈渊不得不在欲海里沉浮,早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叫得嗓音都嘶哑,他在药物与情欲的折磨下已全身心地沉沦在这一场爱欲中。

祈光觉得没有哪一次的床事能这样酣畅淋漓,她也热起来,腰肢更为卖力,甚至有闲情逸致问道:“陈渊,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陈渊被肏得一句话都说不明白,祈光知道他最敏感的那点,就次次往那处攻击,他泄了不知多少回。眼瞧着陈渊的性器只能吐出些清液来,祈光明白再作弄下去这人可能就坏了,她用力地一顶,将巨根底部一按,牛乳登时射了出去。

陈渊被肏哭了,那液体填得他的穴又暖又涨,祈光将巨根一拔,在绳索的固定下饶是陈渊夹紧腿根也是徒劳,牛乳还是淅淅沥沥地流了出来。

院里的积雪大多都化了,青石板上湿漉漉的,唯有草地阴湿处还积着几团雪白,已凝成冰了。正是晌午时候,管家安排下人们将被褥拿出来晒晒,看门的老奴皱着一张苦瓜脸,疾步过来,道:“那唐提督又来寄拜帖,这回还是他亲自登门。”

这已是第三回了,前两回管家都做主推了,可这次正主登门,绝没有把人撵出去的道理。管家叮嘱老奴仔细周旋着,他这便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不多时消息便递到了祈光这里,她刚用了午膳,酒足饭饱更添惫懒,当然不愿去见那唐提督。待饮罢汤药,菱玉伺候着吃了颗饴糖,祈光觉着嘴里没那么苦了,才开口:“陛下不是约本宫去盈泉山泡热汤吗,你这便去告诉宫里今日出发。”

唐寸辉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拜了三遭都想见她一面,不知道憋着什么劲儿呢。怕是一进来就要指着她痛骂一顿,就如他写的奏折那般,祈光自是不会赶着趟儿找骂。她也晓得唐寸辉为何登门,肯定是见着陈渊从长公主府回去就告病谢客,又给她罪加一等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祈光叹气,她这长公主也真够难做。

“殿下,可要带着琴童?”菱玉去外头转了一圈,将收拾行李的活计都安排下去,突然想起这茬。

要不是菱玉提醒,祈光都忘了那个小孩。大雪歇了那日乐馆的人本该回去,可琴童高烧不退,连床都下不了,祈光便做了主让琴童留下来养病。后来暗卫告诉她琴童大半夜的穿着单衣在院儿里站了半宿,祈光并未有所反应。这孩子真是看着聪明,笨得使出这种法子。长公主府养个琴童也未尝不可,但对于祈光来说这和养只小狗小猫没有什么不同。

祈光摇头,道:“山里风大,他风寒未愈,不带着他了。”要是让祈明看着她带了琴童,不晓得要怎么发疯呢,只是这话不好对外人说明了。

在菱玉菱心俩姐妹的操持下,不多会儿东西便都拾掇好了。盈泉山上有皇族行宫,也无需多带什么。祈光拥着厚厚的狐裘毯上了熏得暖暖的马车,出长公主府大门时听得旁厅里有人追了出来,又被府上护卫按住了。祈光掀帘去看,这也是她头一回见着这位唐提督,

一身劲装真衬他武将气概,不过那充满怒气的双眼看着她后倒是一愣。祈光笑笑,放下了轿帘。

从京城至盈泉山行宫约有小半日的车程,祈光睡了一觉便到了。祈明捎话说有政事未处理完,后半夜才能抵达,祈光乐得清净,休整一番后就去泡汤。冬日里天黑得早,汤泉四周已点亮莹莹宫灯,菱玉放下暖身的果酒后就去安排晚膳,祈光不想一旁有人伺候,菱心也到外头候着了。

雾气蒸腾,不一会儿眉毛头发都湿漉漉的,祈光舒服得眯起眼来。车上睡了那些时辰,今晚本该不困的,但在热汤中这样泡着,再小酌几口果酒,祈光已醺醺然。山夜静谧,冬日又无鸟叫虫鸣,一时万籁俱寂,唯有泉水汩汩涌动。祈光恍惚听得有男声,以为是祈明来了,胡乱应了一句。

等到那脚步停在汤泉四周围着的白帐外,有人行礼,道:“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

“郑奉贤?”祈光揉了揉脸,眼中仍带了三分醉意,她没想到是郑奉贤先来了,“怎么是你,陛下呢?”

白帐上映出他跪下的谦卑姿态,郑奉贤的声音不似别的太监那般尖细,他声线柔和,惯来会哄陛下开心,却在长公主殿下这里言语冷冷,似带着冰碴:“陛下今日劳累,明日再启程。”

祈光没有多么想见到祈明,可郑奉贤这样说话,一听就是这位郑大伴劝下了那位要赶夜路的陛下,言里言外都在嫌她这个公主胡闹。

“呵,郑奉贤,你真是陛下养得一条好狗。”祈光又倒了一杯酒,喝了半杯洒了半杯,池子里顿时飘起酒香,“只是本宫养你时却不见你这般好。”

此夜迷蒙,更似幻境,半醉半醒之间祈光想起了一些旧事。这位如今陛下身边最得力的郑大伴,在昔日可是她的“奶公公”呢。先皇后生下祈光后几乎是没了半条命,乳汁更是缺乏,按理说找几个奶妈子即可,但外祖家送进来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公,便是郑奉贤。他体质特殊,家中曾受外祖家大恩,不知是什么际遇来到了祈光身边。祈光彼时还不记事,只知道幼时确是没挨过饿。她长大后也见过郑奉贤那具古怪的身子,实是令人记忆深刻。

这样如仆如母的关系到头来也断得决然,祈明被封太子,外祖举家外迁,母后郁郁而终……最后郑奉贤与她拜别,转身站到了祈明身侧。思及往日种种,祈光心头憋着一股闷气,她再饮一盏酒,吞咽过急,呛得自己猛咳起来。

她咳得似是要断了气,郑奉贤没来得及出去喊人,他不由自主地进了白帐,将这举天之下最尊贵的女子抱至岸上,却不敢看她,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气。祈光缓了过来,仍在郑奉贤怀中轻咳着,她抬头看着这位故人。

以往见面,郑奉贤多是躲着她,要么就低着头离得远远的,让人看不清模样。在宫灯明灭的映照下,祈光瞧见他脸上生出的细纹和藏在青丝下的白发。大抵是因着体质的原因,郑奉贤五官秀美,可自从跟了祈明,他就将脸涂白,画浓眉和殷红眼角。若是旁人这样画,那真是丑得吓死人,但郑奉贤这样画就如同戏台上的旦角,温柔时便艳丽,严肃时便不怒自威。

这样的一副面具,祈光不喜欢。此处没有别人,又借着半醉的酒意,祈光耍起了小性子。她小声说着冷,换洗衣物不在一旁,郑奉贤只好打着让她继续泡在水里,他出去唤丫头来的主意。小心搀扶祈光进了水,郑奉贤的衣角已湿了,他正要松手,腕上却被祈光一握,他没有防备,倏尔落了水。

岸边果酒被打翻,滴滴淌进汤泉。郑奉贤看进祈光盛满水光的眼,冷硬多年的心一寸寸地被敲打开来。

祈光的手指柔嫩,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掬水,为郑奉贤洗去面上的妆容。他们二人都无言语,只听得水声哗哗,以及两颗越靠越近的心跳隆隆。祈光是趁着醉意,执拗地想看清这人的本来面目。而郑奉贤似也陷入这场旧梦,他躲闪不及,任由自己沉沦下坠。

终于,从郑奉贤脸上淌下的水珠都变得清澈,祈光托着他的脸,神情恍惚。她觉得这人像她的奉贤,那个从记事起就伴着她、爱护她的人。年少时尽管倍受父皇宠爱,但他们并非普通人家,父皇政事繁忙,母后性情淡漠,唯有郑奉贤无时无刻陪伴着祈光。公主殿下感到孤独时,也只有这一个怀抱可以任她痛哭一场。

可这已不是祈光的奉贤了,她并未喝醉,又何谈酒醒。她都变了,从距离权力巅峰只差一步的天之骄女,变成徒有骂名的长公主,她没有资格去质问郑奉贤的背叛。

祈明或许爱她,但更怕她。祈明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赐给了外祖卢氏一块大封地,看似恩宠极了,可山水迢迢,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流放。外祖母那时身子骨仍硬朗,不忍留祈光一人在京城,多次上书要带她一起走,祈明当然不肯,直下了几道令,本来开春后才走的卢氏全族,逼得冬雪未消融便离开了京城。自此后祈光变得和皇帝一样孤家寡人,祈明那样忌惮她,夺走她的一切,赶走她的亲族,甚至将曾经与她最亲的郑奉贤收在身侧……祈光闭上双眼,祈明非要让她和他变得一样可怜。

祈光不想再如他的意了。

汤泉泡得人手脚发胀,祈光佯装不适,说她困了。她这样示弱,郑奉贤自是不能置之不顾,他湿淋淋地走到外头拿来个大绒毯,将祈光裹得严严实实的抱了出去。幸而夜深,行宫里只有长公主府带来的人仍行动着,便是如此,菱玉菱心也险些没认出来这个清俊男子是郑大伴,差点就叫暗卫将他拿下。

有了公主的准许,郑奉贤畅通无阻地进了寝宫。寝宫里暖和极了,祈光被稳稳放在榻上,她还未待郑奉贤动作就从绒毯中钻出来,赤条条地贴紧他。郑奉贤身上湿透的衣服冰凉渗人,祈光忍住寒噤,问:“郑大伴不若换身衣服再走?”她知晓郑奉贤穿着裹胸布,那布料粗硬,浸了水已失去原本功效,祈光贴得这样近,果然能感受到他胸前柔软。

“殿下,不必了。”郑奉贤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声音,祈光才不管他说什么,手已伸进了他的衣襟里,还颇为不满:“快脱了吧,若是令本宫感了风寒,有你好受的。”

“本宫如今已无夫婿,奉贤,你在担忧什么?”祈光笑道,“你是在担心陛下?本宫不说,你也不说,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宫灯微晃,光影摇曳中祈光仿佛幻化成了妖精,眉眼里含着情意,温泉水熏得她面颊红红,更显娇美。曾经那个雪团子样的小主子已长大成人,郑奉贤喉咙干哑,仍是回绝:“殿下,奴才不能冒犯您。”

到底是谁冒犯谁,祈光心想,她是铁了心要留下郑奉贤,当然不会让他三言两语就打发走。僵持间郑奉贤的外衫都已被解开,湿透的裹胸布兜不住两团软肉,祈光拥着他,一点点剥除这禁锢他身体的铠甲。

祈光双眸一沉,郑奉贤的身子正是最成熟的时候,如一颗蜜桃沉甸甸地挂在枝头,稍一拨弄便会坠落,跌出满地汁液来。这对奶子生得丰腴柔嫩,被它的主人捆绑得扎实,此刻放松下来,道道红痕便显在雪白肌肤上,令人口干舌燥。可能是因为曾哺育过祈光,未情动时两颗奶珠都涨得有花生大小,乳晕也大的过分,是浅浅的褐色。

“殿下……”已是这般坦诚相见,再说旁的都是虚伪,郑奉贤不自在地抖落衣衫。冬日的厚衣浸了水重得厉害,他身上一轻之余心里也是一轻。郑奉贤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正是因为太清楚,他反而觉得此情此景太不真实。

他郑奉贤从来都是趋炎附势的。因为天生不男不女,郑奉贤见过太多的丑恶,被最亲的人欺辱责骂,被街坊邻居喊打喊杀,他从小就告诉自己,越是这世道不让他活,他越是要活得比旁人都好。郑奉贤的每一步都是这样做的,投奔卢氏、争取进宫、讨好皇后,再到背叛公主,桩桩件件他都策划得明白,结果也都是他想要的。可怎么就出了个变数——那个孩子,在他都尚是个孩子时要照顾那样一个娇嫩的小婴儿。郑奉贤用尽了百般心力,也头一次知道人与人的关系竟可以如此纯粹,你待她好,她便待你好。殿下是那样全心全意地信赖他,他也慢慢地往心里填满了殿下。如果没有那些变故,如果没有……郑奉贤被愧疚与痛苦折磨着,可他最是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离开。

他实在不配再出现在殿下面前,郑奉贤突然醒悟,他不想酿成错事,身体瑟缩,却被祈光困住腰肢。

“奉贤,你想到了什么,你在难过吗?”祈光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祈光抬头看他,眼里水汪汪的,“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本宫只想要你陪陪。”

郑奉贤想到这些年在宫里听到的那些传闻,长公主殿下病了,长公主与驸马又吵架了……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慢慢长大,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而今殿下与驸马这对怨侣和离,她一定很难过,才会借酒消愁,才会需要人陪伴。

祈光当然不知郑奉贤想到了什么,她只是知道郑奉贤惯来吃不消她撒娇示弱,见这人不再后退,祈光暗笑,解下了床帏。

屋里地龙烧得过火,饶是祈光这样体寒的人都生了一身细汗,她晓得不光是地龙的原因,还有情欲作祟。祈光将郑奉贤压在床榻一角,细细密密地吻他,从唇角至胸前,她许久都未有这般温柔过。祈光含着一只乳尖,奶肉滑嫩,像抿了口乳酪,奶珠子硬挺挺的,她用舌尖拨弄,逗得郑奉贤红了脸往后躲。

与郑奉贤温存,带给祈光更多的是背德感,他曾如母如兄地照顾她,现今却在她身下低喘,祈光享受这种刺激。她将郑奉贤的一双乳捏来揉去,直玩得两颗豆子肿得赤红,乳肉上布满手印,这才放下。

原本冰凉的身体已烫得灼人,郑奉贤双手紧抓床褥,身上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激得他情潮涌动。郑奉贤知晓自己体质特殊,平日端得是一派冷肃无欲的派头,对于禁宫里那些男男女女的腌臜事向来是一经发现严惩不贷。谁都不知道深夜春梦里,他会被一个小女子肏弄得淫水横流。郑奉贤刻意地不去追究梦里人是谁,那不过是梦,再大逆不道的念头也能成真。可此时此刻到底是真是幻,郑奉贤瘫软着身体,腿缝间的液体已浸透亵裤,他察觉到那双柔嫩小手已向身下摸去,这才大惊失色:“殿下,不可!”

“奉贤,都到

了这地步,你才道不可?”祈光笑言,郑奉贤抓着她腕子的手反倒被她回握,一起轻抚在了他双腿之间,“本宫不是第一回见你身子,本宫不怕,你也别怕。”

已躲不过了,郑奉贤当下只余这个念头。祈光的手与他的手交缠,隔着层布料不急不缓地揉捏他那处。已湿透了,怎会这样羞人,郑奉贤未藏住呻吟,只哼了一声就被祈光像抓住把柄似的,她加重了力道,郑奉贤的手指被裹挟着,不得不也浸润了淫液。

“殿下,殿下……”祈光的动作愈来愈急促,郑奉贤的喘息也愈黏腻,他不知要叫喊什么,只得一声一声唤着她。祈光的情绪高涨,她最爱郑奉贤这时的情态,一心一意地想她叫她,仿佛她就是他的天地。手上已湿淋淋了,祈光捏住那粒蜜豆,稍用力一夹,郑奉贤高呼一声,声线好若女子,啼得婉转多情。

“奉贤,好奉贤……”祈光从榻边匣子中抽出一物,再去哄郑奉贤褪去下装。郑奉贤浑身无力,再晃过神来时亵裤已被祈光丢了出去,他一时惊恐,想扯被褥来遮掩,却被祈光按住手腕。

“你哭什么?”祈光瞧着两道泪瞬时从郑奉贤眼角垂落,他面颊上分明还带着情欲蒸腾的红,双眼里却满含绝望。她心里无奈又心疼,俯下身吻去他颊边泪痕,起身道:“奉贤,本宫从未看轻过你,你总将自己当作洪水猛兽,何苦来哉?”

这不是谎言,祈光执着一晶莹剔透、约莫两指粗的棍具在郑奉贤的穴口打转,一边惊叹上天造物的神奇。郑奉贤以男子身份入宫,必会遭去势,便是今日他阴穴之上仍有丑陋疤痕,他怕的也正是要将这污秽之处展露于心爱之人面前。可他又生有白虎穴,郑奉贤身形修长,这鲍穴却富有肉感,白净可爱。他刚高潮一回,阴蒂肿胀硬挺,连两瓣鲍肉都包不住了。

“奉贤,你可是时常玩弄这一处?”祈光将小棍抵在他穴口并不进去,棍身磨着那已受不起刺激的小蜜豆,郑奉贤哪里受过这种刺激,一时穴里又淌出汁液,他也流着泪哭叫着。不过祈光的确说对了,郑奉贤赧然,他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只能用手纾解,大多时候都在折磨那粒豆子,或许是次数多了,豆子便是平时都肥大了一圈,日常骑马都令人难堪。

这如何能向殿下说明,郑奉贤胡思乱想着,心内的恐慌沮丧不知不觉间已消退了。殿下是真的不厌恶这具身子,郑奉贤掩不住感动与欢喜,生涩地回应祈光,悄悄松开了双腿,终于不那么紧绷了。

祈光觉察到他的变化,也是生出欣慰。看来郑奉贤平时确是未曾多玩弄过他的小穴,一看就甬道狭窄,若是拿个太粗的玩意必会见血,祈光掂量了手中小棍,觉着正好。她浅浅地往穴里入,小棍又挤出一股淫液来,郑奉贤咬紧了牙关,他回忆起些不堪画面,下意识想推开身上人。祈光不知他怎么又开始抗拒,只好贴在他怀中柔声叫着好奉贤,她的声音似有魔力,抚慰着男子,只是他还紧皱着眉头。

小棍只留了个把手在外,这是祈光头一次肏郑奉贤,未见落红。祈光虽不在意这事,却也好奇,轻缓地抽插着,问:“奉贤,你……”

“奴才年幼时,曾被人欺侮。”郑奉贤似是祈光肚里的蛔虫,他怕祈光误会,哑声解释,“刚被破了身,奴才就将他打晕了。可后来奴才的爹娘知道了,竟想将奴才卖给那混账,奴才便跑了。”

“奴才早已是不洁之人,却妄想染指殿下,请殿下治奴才大罪。”本是以平静心情讲述此事,可话落时已泪流满面,郑奉贤看着祈光,猜想着她会如何发怒,以后也断不会再见他了吧。

祈光果然拔出了小棍,她面色微冷,思索片刻后竟紧紧抱住了郑奉贤。

“奉贤,你从未告诉我这事。那人后来如何了,若是他如今仍苟活于世,他在哪里,我公主府的暗卫就追杀他到哪里!”

咚咚,咚咚。郑奉贤听不到任何了,他只听得胸腔之内那颗曾经死寂的心再次为与他相拥之人跳动。他郑奉贤何德何能有殿下垂怜,他弯起嘴角,还是忍不住泪,哽咽道:“多谢殿下关护。那人多年前就已入土,怎劳殿下记挂。”

“若是奉贤不喜,今日便不做了。”祈光拍拍他的后背,正要扔掉那棍具,郑奉贤低声言:“只要是殿下,奉贤欢喜。”

他素净的脸上泪水未干,满是期冀与羞赧,祈光抿着唇仍遮不住笑意。她不想管过去与未来,只看此夜,郑奉贤要将一颗真心献与她,她便收了。

谁能不爱温柔乡。祈光吻他,一点点烙上自己的印记。小棍出入也越来越自如,祈光甚至可以将指尖探入他炙热甬道。从未想过奉贤会这样美味,祈光怜爱他,又想肏哭他,于是手下一时没轻没重,两人紧贴处汁水飞溅,水声啧啧。郑奉贤一开始只是低吟,后来喊得嗓子都嘶哑仍觉不够,他最难堪的记忆已被最爱的人稳妥覆盖,他只愿让她尽兴,令她也欢喜。

最终还是祈光收回理智,郑奉贤身下一片狼藉,穴洞大张;胸乳绯红,娇嫩的奶珠子被她咬到近乎破皮。若再不收住,这人到明日都不能回皇城复命,祈光在他耳边一吻:“夜里便歇下吧,陛下若怪罪下来,本宫

替你担着。”

郑奉贤已意识模糊,都不清楚自己说了句什么,便累得睡着了。祈光听罢却脸色一变,立马穿上外袍,到外间唤了暗卫。

夜色浓郁,屋里只在祈光身侧点了一盏宫灯,她倚在软榻上,眼下隐有乌青,分明已困倦极了,却强撑着不肯歇息。菱玉煎了浓茶陪在一旁,又劝道:“郑大伴指不定只是那么一说,陛下兴许是被其他事绊住脚步……”

“天下太平,朝堂上留下的那些臣子都向着他,他有什么心可操。”祈光按捺住心底烦躁,喝口茶压了一压。郑奉贤那句呓语是说祈明有事来不了了,可祈光立马觉出不对。约她来盈泉山的是祈明,近日邀了她多次,出行前宫里也没说有什么大事,在郑奉贤之前来捎话的却是御前卫士。更令人生疑的是,此前数年,除了郑奉贤避嫌不愿在她眼前露面外,其中也有祈明的意思,不愿她与郑奉贤多交际,为何此番让郑奉贤亲自来传一次话。

有什么事必须把她支到京城之外?祈光暗自心惊,甚至开始猜疑唐寸辉也是故意上门,以此逼她来行宫。思来想去,只有外祖卢氏那边了。

卢氏……自那年一别,祈光就再未见过亲人们了。她在京城,外祖家远在肃州,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四天三夜,祈明总以她身体为由不让出京,外祖母也不愿她为难,次次来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当年的风雨已有很多人忘却了,可曾身在暴风中心的祈光身上还留存着挥散不去的彻骨寒意。

趁着暗卫还未回来,于这个幽暗的深夜,祈光得以喘息,去回望过去种种。祈明被封太子后,朝堂上参祈光和卢氏的声音越来越多,祈光彼时正心灰意冷,她看清了父皇的态度,也明白自己再挣扎都无用了。而卢氏虽为公主外祖家,未有支持祈光夺嫡之实,本不该有如此下场。但卢氏早已是横亘在父皇心中的一根尖刺,这个事实祈光认识得太晚太晚……这个自太宗皇帝时便存在的煊赫世族,百十年来人才辈出,几代皇帝身侧都有卢氏的影子。卢氏的声望在外祖父卢老将军掌家时达到鼎盛,卢氏子弟多为文臣,外祖父却是横空出世,十六岁便上战场杀敌寇。那时北境混乱,几个小部落连同境内流寇形成一股强大势力,隐有割据占地之势。皇爷爷钦点外祖父带兵出征,外祖父更是立下不平北境决不回京的重誓。结局放在今日看自然是好的,五年征战后北地安定,甚至周边数个小国都对我朝俯首称臣,皇爷爷御笔亲封外祖父为镇国大将军,受封时外祖父才堪堪二十又七。

多么辉煌的历史,祈光自嘲般笑笑。可外祖父在母后入宫后不久便不在了,究竟是旧伤难医,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连她都不得而知。外祖母养育了一儿一女,外祖父去后,舅舅卢镝也不辱卢氏门楣,接管镇北军,守住了北地国门。有战事时需将军,可太平年间,一个手握重兵的家族,在皇帝眼中只能算碍眼。父皇与母后之间或许曾有爱意,对祈光也是真心实意的娇宠,但他并不待见卢氏,在父皇患上恶疾后卢氏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所以才会有与祈明及一众臣子的那场密会吧,虽然那时她只能侍奉在病重的母后床前,行动处处受人监视,但祈光猜得到,父皇迫不及待地要铲除卢氏,祈明也怕有卢氏相助,她这个不甘心的姐姐会觊觎他的权力。

卢氏如一棵百年巨树,有生机勃勃的枝叶,自然也有缠绕树干、吸吮汁液的藤蔓。有心之人自是能轻易找到错处,关于宗族旁系桩桩件件零碎的罪证,令舅舅丢尽了颜面,镇北军中突发的暴乱事件才是一切的导火索。舅舅引咎请辞,上京请罪,朝堂上父皇大发雷霆,众人都以为卢氏此番要动了大筋骨,可后来圣旨降下,也不过是收了兵权,在京思过,不痛不痒地罚了旁系的几个人。

母后在病榻上与她说了许多,祈光这才知道父皇对卢氏的怨气有多重,自是做好了与卢氏共存亡的准备。可有一日祈明非来堵她,他们姐弟二人已有许久未说上一句话,祈明开口便是父皇要卢氏倒,难免会见血,至少卢镝的下场不会好。他在这时候来寻祈光,不单是来报个信,祈光已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却没想到祈明的要求竟是只要她留下,他便一定保卢氏性命。

对于祈光来说,这是个太划算的交易。她已无筹码可言,还能得到这样重诺,没有理由不答应。祈光仍记得祈明当时的样子,少年一朝得势,浑身尽是锋芒,可在她面前卑微祈求又暗暗发狠的姿态,实在令祈光发笑。可悲啊,若她身在祈明之位,必会斩草除根,但祈明舍不得,祈明要卢氏与她互相牵制,卢氏安然无事,她便永不能出京城。

而今肃州来人,究竟是外祖母,还是舅舅……祈光的一颗心悬在半空,终于,有人轻叩了两下门,进来的是惯来守在祈光身边的暗卫,他带着一身寒气,上前行礼。

“见过殿下。三日前肃州方向有人进京,于城外驿站被宫内人带走直接面见陛下,此人现被安置在迎瑞楼天字号房,由两个御前卫士看守。属下怕打草惊蛇,未敢擅闯。后属下重回驿站,发现了镇北军中的密语标识,找到了此物。”

暗卫呈上一封书信,菱玉接过,为祈光拆封。祈光细细看去,确是舅舅的

字迹,待眼神落到最后一字时她已眸中含泪,心中更下了决心。是外祖母病了,她年事已高,又有一个不省心的外孙女远在京城,日夜思虑,如何能不伤神伤心呢。肃州春夏阴冷,秋冬极寒,外祖母早在前两年便大病一场,因无良医,落下了肺上的毛病,却从未与她说上一声。可今冬自肃州初雪,外祖母就病得起不了身,只在偶尔清醒时念叨母后与祈光的名字,舅舅觉得不能再瞒下去,这才差人奔赴京城。

祈明想把人扣下,把消息堵死,好等外祖母真有什么一二再让她追悔莫及吗?如果不是祈明低估了公主府的暗卫,是不是她只有等肃州噩耗传来,才能为外祖母尽孝了。祈光将信纸凑近灯烛,一直待火焰明灭,才搓了搓仍留有炙热余温的指尖,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挥不去的是凝结在眼底的阴郁。

“蔺五。”祈光向暗卫招了招手,“可能得辛苦你带本宫走一趟了。”

除去祈光的在场两人都吃了一惊,菱玉瞪圆了眼,等理解殿下说得是个什么意思后登时红了眼眶。被叫做蔺五的暗卫眼皮一跳,显然也是觉得突然,但随即便跪拜在地:“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蔺五,你怎么也跟着……还不劝劝殿下!”菱玉急得握住祈光冰凉的手,声声恳切,“殿下,您身子才好不久,如今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半道出个什么事,奴婢可该怎么活啊。”

祈光抚上菱玉的手背,温言道:“本宫已是大好了,再说有蔺五护着,能出什么事?舅舅也说了,只要到均州城便有人接应。”

“还是说,菱玉,你也觉得本宫只有好好待在京城,做一只讨人喜欢的金丝雀,讨他喜欢就够了吗?”

菱玉如何不懂祈光,不过是担忧害怕占了上风,一旦知晓了殿下的心意,她忍着眼泪,行了大礼,默默去收拾些轻便的行装了。

蔺五已站至祈光身侧,低眉敛眸的乖顺样子令人猜不到他杀人时的招数有多狠厉。蔺五自小跟着师父保护在公主身边,这一支暗卫队伍是卢老将军为了女儿、外孙女于暗中调教出来的。只是先皇后很少动用过他们,搞得先帝和祈明都以为这不过是几个卢家的残兵败将,权作个护卫罢了。

可以说祈光所想即蔺五所想,只要殿下要做,蔺五定然奉陪到底。这一会儿的功夫,蔺五已想出几条路径。他们如今身在盈泉山,算是出了京,可巡防营就驻扎在山下不远处,若是皇帝下令,立马就能将他们困在山上。

蔺五抬头,正对上祈光探寻的目光。不知怎么,蔺五总觉得殿下应是和自己想法相通,便道:“如果要走,宜早不宜迟。”

“有一条下山的路,出口距巡防营极近,但旁边就是官道,也好脱身。”祈光和蔺五说明线路,随即起身,“你我便装作一对回乡省亲的夫妻,行宫里应备有衣衫,你去寻菱玉拿一身吧。”

装作……夫妻?祈光已进了内室,蔺五愣了片刻,也转身出去了。

该是天亮前的最后一抹夜色,乌压压地笼在盈泉山上。巡防营外头熬了一宿的百夫长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眯眼想着换班后要好好睡到中午去。呵欠声刚止,百夫长便听得遥遥有马蹄踢踏,神情一肃。他昨夜接了上头没头没尾的命令,不知为何要注意下山的人。此番在行宫内的不就只长公主殿下么,哦对,还有昨儿再晚些时候郑大伴也上去了。

百夫长领了两队人往上山的大路口奔去,恰撞见郑奉贤行至道口,百夫长笑呵呵地唤了一声,叫住了郑奉贤:“郑大伴且慢,小的领了令守在山下,敢问大伴可是回京?”

郑奉贤勒停马匹,他裹着件兜帽大袍,面上干干净净,倒让见过他平日面貌的百夫长一愣,心道莫不是出了急事。

“长公主殿下突发重疾,杂家要回宫请太医,耽误了殿下病情你可担得起?”郑奉贤嗓音嘶哑,神情极是不耐。百夫长一听那还了得,忙让出路来,躬身请郑奉贤快走。

骏马疾驰,片刻后就远了。百夫长眉头紧皱,长公主殿下不是才好些,冬日里出来乱跑什么。上头的命令怕是担心殿下有恙,咱们陛下也是为姐姐操碎了心哟,百夫长紧张了整个夜晚的心终于放下,正要叫上小的们打道回府,又听得大道上有了马车声响。

“哎呦。”是女子受惊吓的声音,百夫长立马率人沿路往上探去。果然,长公主的马车停在半山腰,驾车的马夫和一小娘子都一脸焦急,见有人过来,小娘子忙迎上前来:“可是巡防营的将士?马车后轮陷进泥浆了,还望各位能帮上一把。”

小娘子貌美又和善,巡防营的诸位深感义不容辞,干劲十足地推马车去了。百夫长问小娘子:“殿下可还要紧?方才郑大伴刚过去,说要请太医来。”

“一来一回不知要多久,殿下体弱,我们想了想还是先回府去吧。”靠近了看小娘子模样真的俊俏,未成婚的百夫长咳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瞟过掀起的一角车帘,华丽的裙裾散开,百夫长忙眨了眨眼,也过去帮忙了。

菱玉站在马车旁,拢合的衣袖下她的手心冰凉,默默祈祷殿下与蔺五可要顺顺利利。

“殿下,

等城门开后官道上人马多些,便可出发了。”不穿夜行衣的蔺五好似变了个人,往日里他深沉得像长公主殿下的一道影子,无人能察觉,如今换上京城里正时兴的衣袍,显得周身气质倒比许多公子哥亮眼。

祈光点点头,大抵是此番离京绝对会打破平静局面,一夜未眠的她思虑过重,竟毫无睡意。他们趁巡防营值夜小队被引开时从小径离去,当然凭祈光的脚力便是一夜都走不出盈泉山,全程都是蔺五抱着她。于树林中飒飒而行,凛冽的寒风刺痛脸颊,祈光的心情却比在温室之中更来得畅快。二人并未直接上官道,而是来到了一处蔺五连夜安排好的农家小院,门口的马车已到位,只等时机到了再出行。

祈光静坐许久,这一晚她想了很多很多。双眼中久未燃起的火苗正缓缓复苏,祈光曾经以为在父皇的不满、朝臣的指责和天下人的议论中她接受了命运,作为一位公主的命运。接着与祈明的约定犹如一条锁链将她缚在京城之地,但造成她后来困境的,除了诸多外因,更有内心的懦弱和困惑。舅舅的来信像一记重锤敲碎了眼前的粉饰太平,祈光心底悲凉,暗笑自己卑劣,不孝孙竟还要靠着外祖母的病危来下定决心。这些年浑浑噩噩地过去,如梦初醒后恍然回望,一切都是模糊,只有最初那个野心勃勃的小姑娘站在记忆的终端,生动又鲜活。

“殿下,走吧。”蔺五打开门,第一缕晨曦晃得人眼酸,祈光出神了片刻,起身往外走去。此行终点,肃州。

刚刚出炉的烧饼香气扑鼻,摊主将一锅数十个都包好递给摊前站着的蔺五,蔺五道了声谢,转身回到马车前,脚步却一滞。这种简陋粗糙的餐食,如何能献给殿下,过往出行都有菱玉菱心在一旁操持,他只管保护公主安危。如今单是吃饭一件事,便让踏过血雨腥风的暗卫大人感到窘迫。

“怎么了,还不上来?”祈光觉得奇怪,掀帘去瞧,单一眼瞅到蔺五想要藏起手中烧饼的动作,她便晓得怎么回事,“赶路为主,我又不是出来游玩,能吃到烧饼便好得很。水可打了?”

“打了。”蔺五献宝似地从腰侧取下水壶,这才松快些。

马车哒哒向前,祈光闭眼歇息,神思未停。这已是走过的第二座城郭,蔺五伪造的进城出城文书皆可用,离京快多半日一切都很顺利,但祈光知道祈明的耐心也就这半日了。京里先有郑奉贤回宫叫太医,再有菱玉菱心回公主府闭门谢客,祈明定会被唬住,可至多到下午他便会回过神。等到祈明硬闯进公主府,看到她留下的信件,到时候他会作何反应?

是要给她扣上个罪名抓回去,还是直接格杀勿论呢?祈光有些期待,危机感攀附在她的脊背上,促使她要走得更远。

“蔺五,快些,再快些。”

不出祈光所料,祈明要醒悟得更早。待午膳时分郑奉贤进宫汇报长公主府仍不许太医进去时,祈明心上的担忧已消散无踪,他立刻换了常服出宫,郑奉贤带着人马紧跟其后。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祈明清楚地知道,从他成为储君那日起,他与祈光就开始背道而驰。祈明用皇权绑住了祈光,而他还大言不惭地说除了权力和自由,他可以给祈光所有。可祈光要的,不正是这两样吗?祈明冷笑,怕是有很多东西他们彼此都看得太清楚,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一路疾驰,祈明翻身下马,长公主府里留守的人们听到这动静知道是陛下来了,众人并无抵抗,乖乖开启了大门。面沉如水的祈明步入院中,院内整整齐齐跪着长公主府的所有奴仆,当先的是老管家与菱玉菱心姐妹二人。

“陛下,长公主殿下留下了一封书信。”郑奉贤从菱玉手中接过信件,向祈明奉上。便是再蠢笨,郑奉贤也知道自己成了长公主殿下离京计划中的一环,可他到此刻竟还在想那晚芙蓉帐下的温存……难道也是假的吗。

信上寥寥几句话,祈光的笔迹祈明再熟悉不过,他启蒙时就临摹祈光的字,没人在他这里作得了假。一行行读去,祈明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纵是如此,他的面孔还是慢慢狰狞起来。哈,倒是极诚实,祈光在信中直说是去肃州探望长辈,事急从权,还望陛下担待。

“长公主府里都是旧人,皇姐纵是出门去了也难免挂念,若是陛下能看顾一二,手下留情,皇姐或能回来早些。”

信纸被祈明攥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见皇帝暴怒,祈明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也齐刷刷跪倒,郑奉贤在此时才想起来说一句陛下息怒。

愤怒、焦躁和没来由的恐慌交织在一处,将祈明的胸口压得极痛,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嘱咐了郑奉贤几句话。郑大伴得令后步履匆匆地离开,带走了一小队人。郑奉贤走后无人敢再与皇帝搭话,祈明沉默了片刻,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此方庭院,处处都好像有祈光的身影。

她还回来吗?这个问题祈明不敢想更不敢问,他不知道他们姐弟二人会走向怎样的结局。祈明第一次是那么想回到幼时被祈光庇护的日子,但笼罩在长公主府邸之中挥不去的悲哀提醒他,再也回不去了。

蔺五本打算今晚找个安稳地儿让殿下休息片刻,

但他自进这座小城便察觉到隐秘处的目光,知道要么是城里的官府接到了消息,要么是追兵已至。无论怎样都已是极危险的境地,祈光敏锐地感受到蔺五的异常,两人快速交换思路,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马车在城内停停走走,光顾了许多商家,旁人看来仿佛是车上的娘子耍性子,什么都想买,牵马的男人也由着她,几乎将这城的商铺绕了个遍。待马车行至城门前时天色已暗,守城的护卫往马车里瞥了一眼,笑问:“夜路难行,小哥怎么不在城里歇一晚?”

“赶路哪管白天黑夜。”蔺五笑容发冷,纵是护卫将出城的文书查了又查也没找出破绽,后面还有人急着出城,眼见着要引起民愤,护卫还是将人放走了。

应是消息已传过来了,但没说真切,所以城里的人不敢妄动。祈光绑紧身上的护具,如今她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测祈明,自要做好万全准备。

“蔺五,此处离均州城还有多远?”

“顺利的话天明时便能到了。”蔺五的声音顿了顿,“若是途中遇险,殿下请一定以保全自身为重。”

祈光点点头道:“我明白,你也多加小心。我们不用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要能快些到外祖母身边去,我这颗心也就定了。”

蔺五扬起马鞭,嘱咐祈光坐稳,马车又快了一程。

自京城而来的追兵于午夜赶至,夜色浓郁,只听得马蹄踏踏,约莫有十几人。拉车的马匹并非神驹,又已奔波不停近半日,迟早会被追上。蔺五不是没想过换匹马,但经过的小城皆无马市,劫上一匹又太过惹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蔺五当机立断,回身将祈光带出马车,轻踩车辕上了马背,再一刀将绳索砍断,直让车身滚了数圈,碎烂在道路中央。

祈光被蔺五护在胸前,她抓紧马鞍,强忍着颠簸的不适。忽的,箭矢破空从后方袭来,所幸失了准头,只是擦伤了蔺五的脸颊。大抵有人不赞同这时就用武器,严厉斥责了射箭的人。责骂声顺风也飘到了前方,祈光急声问蔺五是否受伤,蔺五并未回答。他尝到流到嘴边的血滴,脸色凝重,双腿紧夹马腹,沉沉的呼吸声隔着几层衣物,但也给了祈光足够的安全感。

在这样混乱的境地下,祈光第一次怀疑这次出逃是否冲动,但她很快坚定了信念。如果这次不走,一旦祈明发觉她已知道了他隐瞒肃州的真相,他们二人之间单薄的信任也会破裂,那时再寻机会可是难上加难。祈光觉得自己不能瞻前顾后了,既已踏出京城一步,那在她得到所有她应得的之前,她不会再回去。

“蔺五!”迎着呼呼的风,祈光的眼亮了起来,“我们都要活着!”

听了殿下孩子气的话,蔺五笑了。余光里是祈光毛茸茸的发顶,以至于让蔺五在这时的心情都愉快,他本就是为保护殿下而活着的。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箭,追兵并未再主动攻击,但明显加快了速度。蔺五感受到马儿的步子已不似最初那样轻快,如果在官道上这般僵持下去,他们只有束手就擒。前方出现两条岔路,蔺五抱紧祈光,待拐进一条岔路后他拉紧缰绳,拐进了路旁密林之中。

林中都是些四季常青树,便是冬日也枝繁叶茂,夜里遮挡月光,更显道路幽暗。且林中小径狭窄,追兵应不会尽数进来,蔺五打算抢一匹马来再做脱身的打算。

祈光觉着蔺五行事带着自己实在碍事,提议她先躲藏在某处,待蔺五回来。蔺五本不同意,可这马儿倒像听懂了他们言语,下一刻便脚底打滑,若不是蔺五身手利落抱祈光下马,两人都得跟着马儿翻到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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