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消耗殆尽,殷ai弥快待不下去了。
什么糕点又有什么关系?这都是根本不重要的东西。
她早就不是那个只想着吃小点心的六岁nv孩了。
但这些已逝父母曾经的同事们仿佛都不会随着时间变化一样,他们被永远困在了这些五颜六se的糕点碗碟里,争论不休。
白天和她讲过话的nv同学好像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要过来看看。
没完没了。
殷ai弥顾不上敷衍这些人,提着裙摆跑到拐角,想要上楼。
她早就写好了一封信。是给俞曜的情书。
每次看到他话总是说不出口,用写的会更好。
她和这个义兄的关系有种微妙的奇怪。她是唯一一个能长期待在他身边的nv生,可俞曜的眼中从来没有过其他男生出现过的那种亮光。
不过没关系。等到她亲手把情书交给他,他就能明白她的心意。
她是最了解他的nv孩子,也愿意为了他去学一切需要学的东西。
她可以为了他去当那个完美的公主。
因为这回生日是ren礼,今天佣人第一次给她配了有跟的鞋子。殷ai弥心虽然急,但也走不了多快。
好不容易0到楼梯扶手,静僻处站着的几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这不是我们今天万众瞩目的小寿星嘛。”站在最边上的nv孩子开口,“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可算是见到了。”
可从始至终他们都在宴会外边冷眼看着,没有要诚心恭贺的意思。
她看起来b殷ai弥大不了几岁,眼眶细长如柳叶。
他们是她最不想遇见的人。
一gu凉意爬上殷ai弥的脊椎骨,她强压下转身逃跑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他们不敢在明面上伤害她了。
应该不会……
这么想也并没有让心里的恐惧不安好转几分。通往俞曜房间的台阶就在脚下,她真想不顾一切飞奔上去求得他的庇护。
“俞尹君,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嘛。”站在几人中间的男生拉长了声音,懒懒地开口:“要找殷ai弥要往佣人堆里找。人家就是喜欢和佣人们相处嘛——”
俞尹君和其他几人附和地窃笑了起来。
胳膊肘上泛起颤栗的刺痛,殷ai弥不自觉地用手0了0。
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记忆在咬人。
六岁正式进俞家后她才真正了解,除了俞曜这么一个嫡系独子以外,家族里还有数不胜数,盘根错节的旁系。
无数权力和利益被打碎,争夺,分配。循环往复,永无止息。俞曜的地位自然不可撼动,旁系们却是争红了眼。
六岁的她不知道这样的环境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商业帝国再恢弘庞大,俞津明的威严再不可挑衅,对她来说都是模糊的概念。
孩子所能感知到的是更直接表面的东西。
当然,也会被这些东西伤害。
“你就是殷ai弥吗?以后我们就是亲戚啦。”小男孩笑得天真无邪,“真好啊,俞叔叔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一个新nv儿。”
“不过要和我们成为家人,要先玩一个游戏哦。”
小男孩晃了晃手里的圆规,那根针上闪着寒光。
“能让我刺一下你的手肘吗?我的新,妹,妹。”
……
殷ai弥重新提起裙摆,对那为首的男孩点点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俞青。我有点事想先上楼,就不奉陪了。”
铺着地毯的台阶踩上去很柔软,温柔地托住她其实在颤抖的双腿,让她安定几分。
可哪怕知道他们再恶劣也不会当众对她怎么样,身t里每一个细胞还是在叫嚣着快跑。
本该愉快度过ren礼的nv孩惶恐不安地低着头,在离他们远的那侧上楼。
快跑,快跑。
宴会上那些欢笑声此刻听起来都那么遥远,殷ai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那些暗处的人们交错的呼x1。
俞青那些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猎场上被盯上的鹿。
扶着扶手上了几级台阶,原本温柔可靠地托举着她的地毯突然被人往下一ch0u,绷直弹了上来。
本来就因为穿了高跟鞋而不适应的殷ai弥踩了个空,她的身t已经先于本能咬住舌头,确保不发出任何会惊扰周围的声音。
身t往前跌下去,膝盖隔着薄薄的布料磕在台阶尖角上。钻心的痛让她双腿发软,跪在了几级台阶之间,像战败服输的俘虏。
“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俞青跟着她走上来,蹲在身边探头:“是佣人没把毯子铺好吧。不过没关系,你自己去找佣人说就好了,对吧?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里,就你最会和佣人打交道了。”
膝盖上的钝痛让她呼x1都窒了几分,手肘也伴随着过去的记忆
跟着痛了起来。明明不想示弱,生理泪水却涌了出来。
她在俞青兴奋的眼瞳里看到了双眼晶莹,楚楚可怜的自己。
巨大的,酸涩的愤怒在t内搅动。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在见到殷ai弥之前,他已经先从父母那里听到了她的名字。
参加完那两个佣人的葬礼后,在外西装革履的父亲,雍容华贵的母亲都面目狰狞,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着这个刚失去父母的小nv孩。
“阿青,你们不都是小孩子嘛,多和她相处。”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某种示意。
“不要让这个痴心妄想的小野种太舒服了。”
“不要放过她。”
他点头。
父母的话不会出错。既然她让他的父母痛苦难过,那她就要百倍偿还。
跌在台阶上的nv孩今天显然是盛装打扮过。往日只用橡皮筋绑在一起的长发被梳理得柔顺整齐,几簇微微蜷起的发尾无力地环抱主人的上身,试图构成一道可笑的脆弱屏障。
俞青扯起殷ai弥的几缕长发,绕着指头打圈。
一圈,两圈,三圈。
发梢被越扯越紧,连着的头皮发痛。殷ai弥闷哼一声,不得已往他扯的方向偏头。
“你听好了野种。”他对着nv孩凑过来的耳朵说:“不要想着去阿曜那里告状。我们可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打你骂你哦。”
“告状也没用。”俞尹君也状似亲热地过来搀她手臂,说的话却直刺心脏:“俞叔叔的抚养协议只到十八岁对吧?过了今晚你就要变成b家里佣人还惨的可怜虫喽。这就是外人妄想一步登天的下场!”
手中攥着的裙摆褶皱更深。隔着布料殷ai弥也感觉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头发还在被扯得生疼。她认输般点头后,俞青脸上堆起令人作呕的笑,松开头发,转手和俞尹君一起扶她起来:“下次走路小心点哦,不用谢。”
殷ai弥不顾一切提着裙摆往楼上逃,后面那几个人还在刺耳地哄笑。
跑回房间打开床头柜第一格ch0u屉,一封已经细密封好的粉se情书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
她两只手同时伸进去把它拿出来,按在x口。剧烈跳动的那颗惶恐的心脏得到平息。
这是她的护身符。
只要俞曜接受了这封信,这样被人欺负的日子就不会再出现了。她不能只当他的义妹,他的跟班。她要成为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人。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真的什么都会做的。
殷ai弥0了0自己的脸,像在模仿幼时哭泣时妈妈安慰她的动作。
她知道。有钱人家的男孩子挑nv朋友,要么是找门当户对有背景的,要么是找又漂亮又听话的。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当不成前者,所幸她还有机会去成为后者。
把情书小心地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好像要用满腔ai意去捂热毫无温度的纸张。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银白的月se像舞台上方的一盏追光灯打下来,斜斜地笼罩着蜷缩在床边的少nv身上。
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脸se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以后,最后一次在镜子前整理好头发和裙子,拿着情书像做贼似的往俞曜的房间走。
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里,她已经在脑海里一次次排练告白的场景,逐字逐句措辞修改台词,整个流程已经在脑中重复了千万遍。
可通往俞曜房间的这几十步路里,她每走一步,原本想好的台词和动作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脑海里。
当在他房间门口站定时,她已经什么都忘了。
只记得清冷高傲的混血少年那冰蓝的眼眸。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拿着信封的手在颤抖,她指挥另一只手握住了房间门把。
忘记俞青他们,忘记十八岁的抚养期限,忘记六岁那年在医院走廊上被风吹起的绿se细带子吧。
一切烦恼和忧虑都会在今晚结束的。
扭开门把,一gu本不可能出现浓烈的nv人香水味从少年的房间里窜出来,直扑她的鼻子。
没等殷ai弥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被一团大红se撞了个满怀。
刚才闻到的香味更迅速地占领了她整个嗅觉世界,毫无疑问这个nv人就是香味的来源。
“滚!”房间里传来少年蕴着怒意的吼声。
穿着深v领口红裙的nv人头发蓬乱,一脸惊慌地跑了出去。
殷ai弥觉得她有些面熟,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谁。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完全不在她预料里。
俞曜厌恶地抹了抹脸,掀起眼,看见义妹呆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在这g什么?”他问。
“啊?”殷ai弥回过神,看见少年正直直地看着她。
因为混血的关系,即使才十八岁,少年的五官已
经非常深邃立t。刚才房间里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那双和养父如出一辙的幽黑鹰眸中又隐隐透着不同,眼底是如清澈湖面般的深蓝。
在成为俞家养nv之前,这双眼睛从来不会看向她。但现在里面却完完整整地映出她的脸来。
过了今天,她就又要从这双眼睛里消失了吗?
绝不可以。
“哥……俞曜。”忘记了所有想好的台词,到头来只剩下一句。
“我喜欢你。”
这一定是最糟糕的告白。
准备上的铺陈和技巧统统粗暴砍掉,只剩下最后这句g巴巴的表态。
俞曜面无表情的脸一动,笑了,“好,我知道了。”
这算什么回答?殷ai弥慌了。
“我的意思是,我,我想……”话还没被说完已经被义兄打断。
“今天是个什么大日子?一群人扎堆来找我。”俞曜还嫌空气里都是刚才那个nv人的味道,去推开了窗。外面带着玫瑰花香的晚风飘了进来。
馥郁的空气并没有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好。
殷ai弥心里回答着他的问题: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啊……
“我今天成年了。”她磕磕巴巴地说话,
“成年了,所以呢?问我要礼物?我已经给你了。”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眉眼冷淡。
“谢谢,”她随口应了一句,没有细想礼物。
原先对着镜子练习过的那些情话关键时候全都用不上。满脑子都是表白的事,她挣扎着再试一次:“然后,然后我觉得我喜欢你……”
天啊,她在说什么?气氛完全不对,像y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俞曜皱眉,像看到了什么令人嫌恶的东西:“就算你今天成年了,也不需要像外面的nv人那样说话。”
虽然不认识刚才跑出去的nv子,但那个样子她也大概猜出nv子来做了什么。
nv孩的脸急得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要想通过男nv关系获得好处,那恐怕是找错了人。”他看向别处,眼里不再有她,“我和我爸不一样。”
“不是的……”殷ai弥走前几步要解释。
抛开确实想在这个家里立足自保不谈,她对俞曜也是真心的。人的感情本就是混合在一起的,哪能说分清就分清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了。
他出身高贵,处处拔尖。完美得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王子。
她无法在近距离接触过这样的人后而不ai上他。
“殷ai弥。”他制止了她,“在我彻底厌恶之前,你走吧。”
她的喉咙像被扼住。
看着站在门口失魂落魄的妹妹,俞曜再开口:“冷静一点,你今天脑子并不清醒。”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打在窗檐,也浇灭了她的心。
哈,不清醒?十八年来,她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这么清醒过。
眼泪重新凝结在眼眶中,隔着水雾,俞曜挺拔的身影是那么模糊不清。
他是天之骄子,哪怕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也从来不懂她。
不懂她的惶恐,不懂她的无助。因为他生来就众星捧月,应有尽有。
就算他勒令俞青他们不许打骂她又怎么样?他们有更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办法来折磨她。
现在又来自以为是说她不够清醒。
“走吧。”见殷ai弥失了魂的样子,俞曜的语气其实很轻。只是他垂目瞟见自己领子上也沾着那nv人的口红,眉头皱得更深,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起。
殷ai弥擦掉眼泪看清的第一眼就是他不耐烦的神情。
心沉到底,一切都结束了。
那她能去哪呢?
不久之前还避如蛇蝎想要逃离的一楼楼梯拐角也无所谓,俞青他们已经不能伤她更深了。
扶着扶手下楼,连他们都不在,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
远处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就算没有她这个名义上的宴会主角也还其乐融融。
就连倾诉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那些同学朋友,都是被俞家光环x1引过来的逐利客。那些爸妈曾经的佣人同事更是指望她能作为俞家人多给他们些好处,绝对不是能够同甘共苦的亲人。
过了今晚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事到如今,她甚至怨恨起早就面目模糊的父母来。
为什么非要求着俞津明收养她呢?在剥离了这层耀眼的光芒之后,她是b普通人还要丑陋的人。
一无所有。
她脸上再也不能维持t面的笑,不可能回大厅招待客人。殷ai弥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出去。
客人们都在大厅里欢笑交谈,家里的佣人们也都捧碟端盏在忙活,一时间竟无人发现离场的生日主角。
乌蒙蒙的天边滚着闷雷,接连不断的雨滴打shnv孩的长发,顺着乌黑顺滑的秀发流下,被身上的洋装x1走,晕开大片大片的深se水渍。
殷ai弥浑然不觉。
往外又走了几步,才发现竟然两手空空。
手里的情书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有不同于水滴的触感触及额头,她双眼茫然抬头。
是一片粉se的纸屑落在脸上,上面残缺的字迹正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