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爸便接着说:“他从小就爱惹事,有次惹了别人家娃子好几个,打不过了居然放狗咬别人家娃,你看这算啥子事。唉,小林,我给我娃打电话,他说最近一直跟你住,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叔叔,朋友间互相聚一起玩玩正常,谈不上麻烦。”林瑾瑜心想:还有这事,都是小孩间闹,放狗咬人也太过分了。
张信礼余光把他表情尽收眼底:“爸,你不要说了,”他道:“不是这样的,别人家都是好几个,我只有一个人,是他们先惹的我,关我什么事。”
“你咋个还犟嘴,”张爸闷一口酒,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狗把人小孩脸抓伤了,老子赔了好几千,还不关你事?那都是血汗钱啊,我一年到头在外面扛麻袋,才赚多少钱?不够给你赔的!”
张信礼眸光落在自己面前窄窄的桌面上,说:“算了,反正你总觉得是我惹的。”
林瑾瑜听着这父子俩的对话,想起自己在凉山的时候,那时候张爸也这样,总明里暗里问他张信礼是不是欺负他,欺负了尽管说,他帮他出气。
那时候他还小,感受不真切,如今无意间咂摸着,回过味儿来了。
“你还顶,啥子叫我总觉得,我……”
张爸喝了不少,神色比较激动,还要再说,张信礼脸色开始变沉,眼见气氛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林瑾瑜忽然端着酒杯迎上去,道:“哎哎哎,叔叔,好了好了,”他道:“过年,不说这些,苦日子过去了嘛,这个,在党和政府的带领下日子越来越好,我们展望光明未来,小时候那鸡毛大的事不提了。”
中年男人爱面子,客气一般都给了外人,何况林瑾瑜还是“某他高攀不起家庭”的一份子,张爸在他面前有点自卑,听了他的话便不说了:“哎哎,是,不提了。”
张信和说了句别的,话题转移,桌上接着推杯换盏,好一阵子里,张信礼却仍陷入了沉默。
林瑾瑜斜眼注意着他,很是圆滑地跟张爸聊了会儿,把这段彻底带过去后放下酒杯,偷偷把手伸到桌下。
张信礼明显在克制,但他显然——不太开心。
年三十的夜里,这样显然不好,就在张信礼在心里叹口气,想着算了,没意义,他爸反正一直这样,以后也不会改变的时候,他忽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桌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转头看去,林瑾瑜却没看他,只微笑着冲说话的张爸点头,好似一心一意参与饭局,混不搭理张信礼。
窗外隐约传来声烟花升空的尖啸,这座城市不如上海繁华,却仍准许市民从除夕夜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燃放烟花爆竹,窗帘拉着,张信礼看不见爆竹升空的景象,却能想见那转瞬即逝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