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摇摇头,起身迎上前,引她去侧旁的茶榻上落座,又径自坐到她身旁,若无其事地笑道:朕进来忙,一时不得空去看你。怎么,二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天不见就生分了?
皇后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臣妾不曾与陛下生分,只怕是陛下心里与臣妾生分了。
皇帝想着近来的纷扰,对她这话并不意外,舒了口气,劝道:你不要多心。
皇后眉目间愁绪未散:是臣妾多心,还是陛下真动了旁的心思?她仍那样盯着他,眸色愈发深沉,陛下若真有别的打算,不如直言告诉臣妾与凌儿。其实臣妾也觉得凌儿性子过于和软,陛下若想另立储君,臣妾也
好了。皇帝攥住妻子的手,截断了她的话。
二人四目相对,他缓缓摇头:你的话不恰当,若要朕说凌儿是处处都好,唯独性子过于和软。
可皇后急于争辩,皇帝却又抢白:朕早与你说过,朕要磨炼他的心性,让你不要多心。
皇后深吸气:陛下昔日所言,可还作数?
皇帝反问:若不作数,你当朕现下在做什么?
他的话掷地有声,皇后心下沉了沉,不安渐消,但担忧仍在:他这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儿。陛下这样逼他,何不先将事情与他说清楚,再教他该如何做就是了。
皇帝失笑: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皇后不禁怔忪,皇帝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朝政上的事朕可以教他,性子上的事却不是说就能说通的。这些道理若只是讲给他听,哪怕他依着朕的意思去做了,心里也未见得有多少赞同,唯有逼着他自己出手,他才能迈过这一道坎儿去,打从心底生出一股狠劲儿。
为帝王者,必须得有那股狠劲儿。慈悲对着黎民百姓,狠劲儿冲着朝中政敌。
可是励王皇后还想说,就算这都是为着卫凌好,那你就这样拿励王卫冲给卫凌磨刀?
但转念,她就把这话忍住了。
她在后位上坐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里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就算是夫妻再恩爱,她也不会天真得一心向善了。
权力争夺之间本就填着一桩桩取舍,皇帝若要舍卫冲来给卫凌磨刀,她自然也只能选卫凌。
说到底,卫冲不是她所生。若皇帝这个当父亲的都舍得,她又凭什么说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