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的鼻尖耳朵发痛,宋玉把帽子边上的松紧绳勒紧了只露出两个眼睛,揣着兜借着胡同两边还没熄灯的人家从窗户透出来的微光一路跑过,引起一阵狗叫,停在两扇黑色大门前。
他从兜里拿出钥匙,抓着冻得冰块似的扎手的锁头,把钥匙捅进去,锁眼里面有锈,加上天冷,左右扭动了半天才把门打开,一串“汪汪汪汪”的狗叫声传来,一只白色的小狗从阳台上跳下台阶扑到宋玉腿上。
宋玉回身关门,把活蹦乱跳四处撒欢儿的小白狗夹在腋下三两步穿过院子蹿上阳台,打开门喊着:“妈,我回来了!”
屋里没开灯,宋玉把手里的狗放下,凭着记忆去摸墙上的开关,踏前一步,脚尖顶到了什么东西,在地板砖上发出脆脆的摩擦声,“啪”地一声,灯开了,他看向地面,发现那是一片盘子的碎片。
白色地砖上遍布碗碟杯子碎了一地,桌椅翻倒,外屋和厨房之间的玻璃只剩了一半,一片狼藉之中,菜汤一溅三尺高,沾得地上墙上哪里都是,与酒精的味道掺在一起,催人呕吐。
细微的抽泣声响起,他猛地抬头,拉开半开着的房间门,看到了蓬头垢面坐在一片脏污之中的女人。
“妈,你怎么了!”
宋玉心里狂跳,顾不上地面有多脏,单膝跪在地上,抱着女人往起拖,女人像是没了骨头,一点儿力气也不用,就这么脚尖拖地地坠在宋玉身上,宋玉带着她往屋里走了几步把她放在了床上,握着她的手反复地问:“他打你了?哪儿疼吗?妈,你说话啊!”
女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宋玉,嘴角向下拉,眼皮眉间颤了半天,忽然用手捂住了脸,嚎啕大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还是人吗!吃得好好儿的就把桌子掀了!拿钱就走!你开学的学费可怎么办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楣我跟了他……他猪狗不如!怎么不出门让车撞死……”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四十多岁脸上已经满是松松的皱纹,哭起来眼角更是深成凹槽,眼泪都洼在里面,填满了再流出来。她捂着脸全身颤抖地哭嚎着,骂得撕心裂肺,看起来痛不欲生。
宋玉眼中湿意泛滥,来不及拿纸巾,用手一下一下地帮她擦眼泪,顺着后背,说:“没事儿,妈,我打工了,工资够我交学费的了。”
女人根本不听他说话,沉浸在自己悲痛里:“我以后可怎么过啊!!!”
“妈,还有我呢。”
“我和他过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是神经病,别跟他计较。”
“我跟他过这点儿日子,落了一身病,他连看病钱都不给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