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联想到那些御臣的手段。
是说喜欢耳朵,便将耳朵挖下,说喜欢眼睛,便要将眼睛抠下吗?
丞相头发都要当场白完了,他艰难地转移话题道:“老臣方才说的那些刑法方面,还是过于严苛了一些。”
卿长渊眉头微皱,难得平和地解释道:“杀人者惧怕被杀,才不会杀人,奸人者惧怕宫刑,才不会奸人,恶自然恶,体谅恶人,便是对好人的残害,孤以重刑震慑恶念,不可更改。”
丞相一愣,道:“可终要留有一善之地,给予生机。”
卿长渊轻描淡写:“尔将改善之法拟好呈上,孤稍时自会分辨。若法好,便一试都城,三月之后,卷轴中同犯者少,则采用,否则弃之。”
丞相瞪大了眼。
若一个皇帝,登基两三年一句好话没说过,一个政策没主动采用过,却突然采用了大臣的建议…
丞相几乎热泪盈眶,这是政令一小步,却是宏伟大业的一大步。
这便要告退回去写奏折去,就被唤住,卿长渊:“等等,你还没说,你喜欢你夫人什么。”
丞相:“…”
丞相斟酌道:“老臣喜欢夫人的一切。”
卿长渊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并且更换成了问答模式,“那孤问你,她生得美吗?”
丞相摇头:“夫人生得寻常,如今老态龙钟,实在称不上美。”
卿长渊莫名挺了挺胸膛,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炫耀和骄傲地想,云奚生得很美。
云奚的眼眸像天底下最为干净澄澈的宝石,笑起来亮晶晶的。
瞧皇帝唇角一点不着痕迹的弧度,丞相胸口愤懑担忧一扫而空,豁然开朗。
他算是明白了,君王这或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再如何凶残暴戾,说到底,也是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顿了顿,卿长渊又问:“你夫人很乖吗?”
丞相目光柔和许多,唇角露出些笑,“也不,臣妻十分顽皮,年近花甲,还像个孩子,时常惹人生气,更惹人捧腹大笑。”
卿长渊想了想,云奚也是,十分皮,皮得欠揍。
但想到他时,自己却很愉悦。
卿长渊顿了顿,又问:“丞相,你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喜欢他吗?或者因为他待你好,你就喜欢他?”
丞相笑了,“陛下,喜欢是没有道理的事,不自夸地说,老臣年少时,也是掷果盈车的人物,若人人喜欢自己,便去喜欢人人,该多么辛苦?又多么草率?”
卿长渊本还想问,那人喜欢自己,如果后来又不喜欢了,怎么办,想了想,还是把人放走了。
某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犹疑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是觉得云奚不好,而是不敢喜欢云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