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志应承一句,看着年富力强的儿子,心中也是有着期许的,子孙传人,拘于血脉,窄也。诗书传人,杏林广布,宽也。以医道传人,普济天下,阔也。
大事无动小情,却足以称量眼界,既已看到天上,又如何怜取微尘?
这是纪清志最后一次跟纪墨催婚,以后再没提过,只督促四个孩子学习医术知识,这方面,他不得不再次接过育人重任,让纪墨有足够的时间去筹措生计,编写文字。
幸得这四个孩子都不是愚笨之人,这等机会于他们太过难得,没有不用心的,进境之速,让纪清志略略展颜。
如此,当这座小城之中的纪家医馆再次小有名气的时候,纪清志溘然长逝,若一梦不醒,未有片语只言。
纪墨所著书册,正在枕边,似是夜间还曾翻阅,遗落于此,书印有痕,宛若在时。
“父亲莫要过于悲切,此事祖父早有所料,必不愿见生人毁瘠。”
纪言是老大,在这种时候,很有能当事的样子,主动开解纪墨,纪墨转头,扯动唇角,只是一笑,“我很好。”
世上谁人不忍离,此日或长短,此情或短长。
最小的纪安在这一年也有十岁有余,送葬纪清志之后,纪墨不再于此地停留,带着四个义子复行他方,一路劳顿,只把当年纪清志教他的,又细细教了四人,如此,又是二十余年。
这一年,纪墨也老了。
“医者技艺问白须,首看年龄次看方,未知效验先闻声,辨气察容信几分。”纪墨捋着垂在胸前的白胡子,根根分明,已是时年不短,蓄此赘物,不过是为了世人第一眼的尊重。
世有尊长,医尊老者,如此看诊开方,旁人总是要多信几分,以此为凭,多年积累的名声也能当个敲门砖,叩开富贵之门,登堂入室,更得几分看重,事至此,可求进也。
“医师果愿传业?”
“若能广传,便是功德。”
“医师也信来世?”
“不为来世。功在尊上,德在民心,我所践行,愿天下操此业者,更有先进教我,莫陈窠臼,盘旋不出。”
“医师是来求名?”
“名广能传,所以进至尊前,言语所愿,或可求得许可,自当奋行不辍,老骥伏枥,不改千里之志,壮士暮年,不惜奋进之心。白首庶民,亦有功业之念,愿得尊上成全,莫成遗憾。”
“医师既有此念,自当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