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的天,岑远依旧只穿一身乳白简袍,窄袖绦带。饶是如此,他仍感觉身上隐隐沁出层薄汗,也不知是因为这人挤人的坏境,还是因为紧张。
——他竟是有些紧张。
两边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约莫十岁有余的孩子在某个摊位上各自买了纸风车,举过头顶,借着身形瘦小的优势在人群的缝隙中穿梭而过。那纸风车便乘着夜风,快速转动起来。
岑远兀自发愣,冷不防被那经过他身边的孩子撞了一下,脚步一歪,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到晏暄身上,一手还下意识地抓上对方手臂。
“抱歉。”他忙向晏暄致歉,悻悻然松开了手,下意识往那些笑得无拘无束的孩子们看去一眼,眼前却倏忽浮现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和晏暄。
这一眼兴许是久了些,直到晏暄问他:“想要?”
“嗯?”岑远一愣,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晏暄一向不喜玩笑话,这话不可能是在说人,那就只能是人手上拿的东西了。
岑远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要那纸风车做什么。”
晏暄半扶着他,唇角似乎扬起了一段微乎其微的弧度,让岑远以为是灯光映照下的错觉。
“等着。”晏暄言简意赅地丢下两个字,便朝那卖纸风车的摊位走去。不多时,他就迈步而归,手上多了个五彩斑斓的纸风车。
“……”岑远只能接过,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你这莫名其妙的执拗劲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晏暄不言,只是脸上的笑似乎变得更深了些。
岑远忽然有了个猜测:这人……难道是在高兴吗?
可这又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父皇的赐婚吧?
他思绪胡乱地想着,和晏暄一同沉默地又走过一段路,接着就听晏暄问:“今晨你说受惊,应当只是借口吧。”
岑远这才回神,手上下意识地拨弄着纸风车,不以为然:“本来我就不爱上朝,再说,我少去这么一回又碍不着什么事儿。”
今晨,天还未亮,宫里便遣人来提醒岑远,他有许久都没去过早朝了,偶尔也该做些身为皇子的本分事,不要总是贪图享乐。
潜台词即——今日您就去做做样子吧。
然而岑远一点面子都不给,连脸都没露,只让小厮出去回了一句,说他因为前些日子夏苗时被刺,至今还心有余悸,恳请父皇能够准许他多休憩几日。当宁帝在早朝问到二皇子何在时,这也自然而然成了在场的官员听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