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年除了念书识字,还跟了一位名师学画。
起因是有年他随手给裴野画了一张图做寿礼,陛下也不知怎么从他这幅天马行空的画里瞧出了他有绘画的天赋,于是当即便决心给他请一位当世的名家做老师。
他在那群画师里筛来选去,最终订下了一位很年轻,但却很有名气的画师。
这位画师还颇有脾气,入不得他眼的学生,他是给多少钱都不肯收的,而那段日子里恰巧天灾频发,又逢边境干戈,陛下忙得脚不沾地,也是百忙之中才定下了这位画师,只瞧见过他作下的画,却并不知其人。
所以这事儿还是裴野让人把方啼霜的画带去给他之后,才偶然听闻了此事。
皇帝一开始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因为那画作笔触稚幼,他有些怕是自己爱屋及乌,高看了方啼霜,一会儿若被人推拒了,小孩儿知道了恐怕是要伤心的。
但不料那位画师见了他的画作后,却表示可以见一见这位小朋友。
见了面才知道,这位声名远扬的画师原是位娘子,寻常都是女扮男装,日日宅在府邸上,少有人知,故而外头才都以为这位“言蝉”先生是位男子。
这回这位江言蝉因要面圣,不好欺君,这才换成了女人的装束打扮。
她已是半老徐娘的年岁,却一点儿也不见老,换上娘子的装束后,也莫名还留存着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说话也不像寻常世家小姐一般拘着藏着。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和方啼霜一见如故,当日便结为了师徒,裴野曾经去旁观过几回方啼霜学画,只觉得这位江画师教他的时候,像是哄孩子一般,不过方啼霜的画技倒的确是一年更比一年好了。
这也说明了他没看错人,他们霜儿确实是有天赋。
裴野有些摸不清方啼霜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又指了指旁侧另一幅丹青:“那这幅便画的不好了吗?”
方啼霜摇了摇头:“都很好,也都很见画师功底,只是匠气太重了,有些瞧不出那些娘子原来的灵气。”
裴野默然半晌,食指在桌案上轻敲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孤要立后了,若依太后的意思,孤最该立寇氏为后,其余的女子便册二妃四嫔,借以充盈后宫。”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方啼霜的那张侧脸,可那没心没肺的傻小子面上却始终带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意:“寇氏挺好的,样貌端庄,很有一国之母的样子,名义上又是陛下的表姊,若立她为后,便是亲上加亲,想来……是很好的。”
裴野掩下了目光里那几分失落,心里觉得方啼霜是让那姓游的给教坏了。
他心里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可他宁可瞧见这小孩儿像他养鹦鹉时那样闹上一场,也不想看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陛下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满脑子都是这样离经叛道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