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代尹修便不再扣着时辰开合镇魂台,一日十二时辰皆开放着。反倒是相安发现一连几次这样后,便问他何以常日开启,不再封锁。
他有些恼怒,只一拂袖道:“你是怕他跑了,还是有人来抢走?”
相安哭笑不得,只道:“不过是之前你一直按着时辰封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他也不知为何,怒意更盛,“这是本王的地方,本王想怎样便怎样!”
相安侧耳听着,良久扯着嘴角叹气道,“你们……便都不能好好说话吗?”
“哼,本王一向如此,从来便是这么个……”
话说了一半,他脑海中反应过两个字“你们……”顿时便锤了一记脑门,待将将转过身来想要道歉,却发现那个女子已经走远。
他看着她左臂无力的垂着,浮云广袖由经黄泉之上的风吹起,仿若那条手臂早已不复存在。而步履更因双目不能视物而走得缓慢,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他很想追上去扶她一把,却到底没有勇气。
他还记得相安入枉死城的第一日,他打开城门迎她,亦是迎接自己思念了千万年的梦。
在他的印象里,相安依旧还是大宇双穹崔牙树上就着清风朗日,拂过朝霞流云掂足起舞的玲珑少女。这数十万年,他一直想着,若是那个女子失了笑靥,只怕山水明月都会凋零色泽。然而,枉死城外,一身风尘的女子转过身来时,他只觉万水千山从她眉宇间碾过,而依旧保持的笑靥如同面具般浮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多年思念在那一刻化作无尽的疼惜。
她说:“久违了,代尹修。”
她说:“我可能要打扰你一段时间。”
她说:“……”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整个人便已经支撑不住软绵绵倒下去。他在床榻边守了她十多日,发现发她左臂断了,眼睛瞎了,神泽之灵剩了半颗,原本完整的身子已经残缺不全,偏偏腹中却多出一对双生子。
他得道尚早,是听过大宇双穹上高位者之间那段风月的,亦是唯一知晓七海事宜的仙者。那一刻,他已经起身准备传信入七海,却鬼使神差顿住了脚步。
二月初二,冥府苦境微雪首降,八百里黄泉曼珠沙华花叶相见,此乃从未有过之征兆。十殿冥王一时辨不了凶吉,写了帖子要呈于神族上君者。相安在第六殿中拦下代尹修,只淡淡问道:“可是雪落二十五瓣,花叶二十五重?”
代尹修引来水镜细看,果真如此。
相安笑笑,“那便无甚大事,今日是我二十五万岁生辰。”
代尹修明白过来,她是开天辟地后,第一个从母腹中出来的神,理当天地相贺。此番她在冥府,那些征兆想来应是万物感应,给她庆生而化。如此想着,他将她安在床榻上,只让她好好歇息,自己便匆匆离了枉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