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宁开始投标了,你知道吗?”何知行用对自己人的口吻轻轻说。
“不清楚。”郗萦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没那么生硬,“我都换部门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了。”
“也对……听说咱们也去投了。”何知行还是忍不住向她透露,“位次排得很后面,有点像安慰奖,要能中那真是活见鬼喽!”他幸灾乐祸地说。
行政部的工作琐碎繁乱,郗萦的前任建立了一系列流程,以她的眼光考量,有极大的调整空间。起先,她忍着没动手,规划整理极费时间,督促执行更是旷日持久的过程,也许她不久就会离开,让一切半途而废。
忍了三天,郗萦到底还是着手整改了,无所事事远比白干一场更令她煎熬。
现在郗萦有三名下属,全是已婚已育的女性,从各个不起眼的职位一步步挪到了现在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是打算一直在这里干下去了。这三个人见识都不高,又缺乏改变的动力,郗萦向她们发出要求后,收获到的总是一张张迷惑不解的面孔,她不得不把意见写得更详细,更容易被领会,也更方便操作。
于是,郗萦开始频繁加班,但不要求她的员工也照做,她知道这些女同事都有孩子要照顾,当然,也多少清楚她们对自己的革新理念不以为然。
她几乎是狂热地陷入了这份新工作,因为当她全身心沉浸到条分缕析中时,她会忘记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有天晚上,郗萦正加班查阅资料,突然像灵光闪现似的意识到一点:三名手下之所以怠于执行她下达的指令还有一个原因——外快。管厂车,负责食堂,采购文具用品,甚至废旧品买卖,只要是和供应商打交道,都有油水可捞。
换作六七年前她初入职场时,肯定铁面无私,搬出规章制度来执行了,老陈就是这样离开tep的。
老陈是司机,租车公司外派到tep来开小车的,归郗萦管。她两次抓到老陈上班时间躲在司机室睡觉。租车公司每季度都有考核表,郗萦如实填写了。表格还没交上去,老陈就来找她求情,说他以后会改,但要是让公司知道了,他的工作肯定保不住,希望郗萦给个机会。
她拒绝了。
“如果今天我包庇了你,以后就没法管别人了。”
那时,郗萦认为正义是绝对的,不容商量或妥协。
在职场泡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幼稚,她对老陈深感愧疚,当年的自己苛刻得不近情理。
现在,郗萦明白,任何领域都存在灰色地带,比如鲜有销售不虚报帐目的。只要不出格,在情理容许的范围内,何必去挡人财路,况且靠那点小恩小惠也发不了财。
但这么一考虑,她对自己兴头头忙活的整改突然就失去了热情,好像整个计划就是场儿戏,避重就轻,光顾着做表面功夫了。神经一松弛,疲倦感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