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前面引路,庭院的灯照着一粒粒小石头路,两边花草丛生,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绕过一面影壁,女人不自觉放轻脚步,她轻声:“老爷子听说你们要来一直等着,最后熬不住先睡了。”
后来回杭州,严欢也问过她:“他爷爷人怎么样?”
“人很威严,不爱说话,但是挺好相处的。”
严欢笑了:“他都不爱说话了,你怎么知道挺好相处的?”
赖宝婺是在第二天的餐桌上才见到高斯的爷爷,年近八十的老人,头发花白,精神依旧矍铄,穿了一件丝缕笔直的中山装,态度温和地问起她名字,哪里读书,祖籍何地。说自己69年带部队跑反时经过那里一处海岛,全靠当地渔民引路,他一直夸那是个好地方。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地道的儿化音,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结实地像钉子钉进木板。她以前老听邵天赐抱怨,北京话说快了就听不清。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中气十足。
后来赖宝婺才知道他爷爷回北京是来休养的。每天上午都有医护人员静悄悄地上门给他量血压,还有人送花过来,每到下午三点他就得闭门谢客,否则一直到入夜,都有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登门拜访,有两次还把赖宝婺当成了老人的生活助理,问起高老的身体状况。
赖宝婺问高斯,他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高斯说是部队里的,以前给谁谁谁做警卫员。他说那个谁谁谁的时候,赖宝婺的嘴半天没合上,她哑声:“你从前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高斯笑了:“那你也没问。”
赖宝婺不放心地问:“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高斯看她一眼:“他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成天瞎想。”
赖宝婺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幸好北京没待多久就快过年了,回到杭州家里,严欢约她吃饭,问起她考研情况,她说成绩二月份下来,还没想好去哪,先看看分数再说。她按部就班地走在人生路上,越走越稳当,让严欢羡慕不已。
“你们也算是见过家长了吧。”严欢咬着奶茶的吸管,笑着问她。
赖宝婺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就见了他爷爷。”
严欢也不瞒她,她昨天才跟邵天赐吵完架。为什么呢?邵天赐要出国,六年医科,两年半去英国规培,年都没过就要走了。严欢早就知道的事,可她总妄想自己的爱情能挽留住邵天赐的脚步,最后才发现愚蠢的只有自己。
她既想做个深明大义的女友,又幻想着邵天赐为自己而留,内心苦闷挣扎,谈了三年恋爱,这种挽留在热恋初期或许行之有效,可是两人早就过了热恋,很难再让谁为了谁做出大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