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聿坐起来,伸手去取,指尖初一触及白薯的焦皮,立时烫得一缩,再伸手便被穆遥格开。齐聿看着她,抿一抿唇。
穆遥假笑一声,“下官理应伺候大人。”便剥去焦皮,掰一块递给他。齐聿接在手中,轻轻咬一口。
穆遥又掰一块给他。看着他吃完一整只,将剩的焦皮掷在火膛里烧了,往汤池边净了手,转回来见齐聿伏在榻边,脸色青白,皱眉道,“又难受了?”
男人一头一脸的冷汗,闻言睁开眼,隔过满目苍凉,乞求地望着她,“穆遥。”
穆遥无声地叹一口气,握住男人枯瘦一只手腕,“且忍一忍——”一语未毕,颈畔一沉,一小片湿而冷的皮肤便贴在那里。男人的声音抖得像是风中一片残叶,“……穆遥……我很难受……”
穆遥冷不防被他坠得几乎跌倒,便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扶在男人细而瘦的腰间,一声不吭。
汤池活石热泉源源不断,其间热气蒸腾,火膛烧热了更加暖和。穆遥渐觉困倦,靠在榻边稀里糊涂便昏睡过去。再醒时只觉浑身燥热难耐,睁开眼才见自己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副锦被。
齐聿不知所踪。
居然睡得这么沉。穆遥坐直,好一时才缓过来,耳听外间有人说话,是萧咏三的声音。
“一月之期是紧一些,朝中格局一日三变,老祖宗就想请您再着紧些,他老人家也是唯恐迟久生变。”
“我是办不到的,老祖宗觉得谁能,便让谁来。”是齐聿的声音,语意冰冷,如嚼冰雪。
二人你来我往说一段,穆遥听不大明白,却分明能感觉萧咏三对齐聿既是恭敬,又是忌惮。外间谈话很快停止。齐聿裹一身风雪入内,见穆遥醒着,微含歉意,“我吵醒你了?”
“说不上吵,睡在这里是我失态。”穆遥道,“齐监军早些安置。”
齐聿脸上一点笑意消失无踪。
穆遥站起来往外走,走两步回头,“秦观此人,自来予一夺十,你想从他手中拿到你要的,掂量掂量自己,日后扒皮拆骨也还不上时,留心死无葬身之地。”
齐聿出神地望着她,消失许久的笑意慢慢浮回面上,“我知道,你放心。”
穆遥原是警告,被这人硬生生理解成关心,一个字也不想同他说,仍旧往外走。
齐聿在后道,“我的东西,你还没给我。”
穆遥哪里肯理他,便连停也不停一下。
“你再不肯还给我,等来日御前面君,我同陛下讨要。”
穆遥从未有一日感觉此人难缠至极,探手入怀,摸到荷包当一声掷在地上,无声骂一句,头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