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喊你吃饭。”陈越先是抬手,没有发觉陈宁的躲避时,才缓慢地摸上了他的脑袋,如同被打开了某个情绪机关的少年,紧紧地握起了拳,他克制着开始发颤的身体,才忍住要爆炸开的情绪,用着最克制最冷静的语气,向自己的父亲难以启齿地传递了求救的信息。
“爸,我好像生病了。”
陈越的目光从地面上未被少年藏起来的药瓶上撤开,然后更加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脑袋,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却无法在脸上表露出来,只能用一贯的温柔微笑回应着孩子的求救信息。
“爸爸知道,宁仔不是生病了,只是应激情绪被触发了,相信爸爸,很快就会好了的。”
这是自己的儿子,有没有问题,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但是陈越不能和陈宁说他是真的生病了,这个向来不愿意他们操心,样样都追求极致完美的孩子,愿意向他传递求救的信息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了。
陈越害怕,如果陈宁发现自己病得很重的时候,是不是不能接受这样有缺陷的自己,而做出不可挽回的结果。
陈宁盯着父亲夹在镜框下的斯文而温暖的目光,感受着来自父亲极大的包容,他像是卸下了一个极大的包裹,一直忍着的情绪,开始在他的眼底泛红。
他开始哭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落下来,用很微弱的声音发出询问:“爸,我是不是还不够优秀,我明明很努力了,我甚至把自己改得面目全非,把她不喜欢甚至讨厌的点全都统统藏起来,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够和我一样,眼里心里都只装得下对方。”
陈宁对外一向是冷而坚强,甚至连情绪都和他的名字一样,礼貌而克制,只有在面对至亲的人时,他才会偶而流露出属于少年的脆弱。
陈越更心疼了,他知道少年时期的爱情都是最刻骨铭心,同时也是最浓烈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不是的宁仔,你够优秀,只是美好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还记得你刚开始背诗时,爸爸给你读过的《致橡树》么,那才是一份最美好的感情。”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公平的付出,平等的地位,而不是一方卑微到尘埃里,去渴求另一方的施舍。但是陈越不能立马说陈宁的这一份感情是错误的,这只会惹来这个孩子强烈的反抗和拒绝,他只能一点点地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将自己的孩子从穷途末路的绝境里掰扯回来。
陈宁缓慢而断续下坠的眼泪停住了,他记得父亲和他说过《致橡树》里的爱情观,情绪随即陷入长久的思考之中。
平等而公正的爱情么,陈宁的眼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动起来,他纯墨色的眼瞳逐渐被暗色的光芒吞灭,他似乎想明白了。
“爸,你说的对。”陈宁抬了头,他的嘴角似乎在笑,本感到几分抚慰的陈越,却在他的这个微表情下,心底泛出寒,这不是正常的笑容,更像是——一个凶手要作案前的兴奋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