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难得被冬日冷峭的夜风呛了一口。
顾盼没理会他,自顾自四处张望着,伺机寻找那把绝世名剑的蛛丝马迹。小姑娘毕竟还小,只知道按照自己喜好做事,随心所欲惯了。
晏初一板一眼教训她:“看你对将军府如此熟悉,想必也不是头一次翻墙进来了,万一被当做歹人,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所幸今日没有护卫发现,但以后不可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我又不拿走,只是摸一摸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如果别人不同意,就算再喜欢也不能碰。”
小姑娘生无可恋般泄气,一副天塌地陷的崩溃模样。
又可气又可爱。
晏初故意板起脸吓唬她:“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定要罚你抄书禁足半月不可。以后做事不可如此肆无忌惮了。”
“鸡蛋?什么鸡蛋?”
“……”
顾盼奶声奶气的稚嫩回答,总能堵得晏初哑口无言。
小姑娘真的该好好读点书了。
夜色昏暗,独独她一双眼眸发亮:“这样传世百年的名剑,我以后也定能拥有一把。”
晏初逗她:“你?你连牙还没长齐呢。”
小姑娘气冲冲朝他龇牙:“我长齐了!上个月刚长齐的!”
不知何时遮月的云已经尽散,月光四散,连带着平时森严的库房都柔和起来。晏初由着她闹,迟疑之际,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便说出了口:“你为何如此喜欢练武?”
小姑娘讨价还价:“你让我看一眼苍玄剑,我便告诉你。”
“我也不曾见过苍玄剑,怎会知道它放在库房哪里。”
小姑娘没了兴致,闷闷道:“算了算了,我回家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摆摆手:“不用送我。”
“我怕你半路被人贩子拐了去。”
小姑娘一副跃跃欲试的娇俏模样:“人贩子打不过我!”
晏初闻言笑了笑:“你现在还欠火候的紧,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穿着夜行衣戴着面纱,一双眼睛依旧遮不住的粲然:“说的也是,你这样厉害的剑术,武艺再高的人贩子也是打不过你的。”
晏初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翻墙这样越矩的事,晏初还是学字
虽说顾家是京城里家喻户晓的文人世家,可顾盼身上一点儿书卷气也没有,反倒不知从哪儿沾染了一身匪气。
但书总是要读的。
顾盼生就一副肆无忌惮的性子,胆大包天的事儿没少干,教书先生被她气走了好几个。顾父顾母为此头疼得紧,管也管不住,又舍不得打她。要是真打了,且不说能不能过得去心里这道坎儿,,只求她识几个字读几本书,也算遂了心愿。
小姑娘上午在练武场学武,下午在将军府学字,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晏初自练武场回来时,果不其然,又瞧见小姑娘在门廊上等他。明明只要他一回府,必定先去找她,但小姑娘还是会等他,每日雷打不动。小姑娘耳朵尖,还没见着晏初的面儿,已认出了他的脚步声,提着小裙子蹦蹦哒哒跑过来。
“上午比试时把你的发绳砍断了,这个就当赔罪了。”
晏初才向她伸出手,小姑娘连忙拿过发绳,快得像怕谁抢走。迫不及待把它编进发辫里,小姑娘朝他甜甜一笑,露出颊边浅浅的小梨涡。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春衫,跟个糖娃娃一样,似乎连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蜜糖融化的香气。
晏初此时尚不知,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小姑娘,长大后却和他渐行渐远之时,心中该是何等酸楚。
顾盼不情不愿在书案前坐下,恹恹抄写这些“之乎者也”的无趣学问。晏初坐在一旁拿了一卷札记研读,小姑娘一面胡乱写着,一面时不时偷偷瞟他一眼,双腿无意识在椅子下晃啊晃。若瞧见晏初的目光巡视过来,小姑娘立时乖巧坐正,假模假样抄书。
眼见着晏初放下手中札记走过来,小姑娘暗道一声不妙,一时慌了手脚胡乱添了几笔。
小朋友心虚得很,躲避纠察的心思昭然若揭:“你不看你的书了?”
“我啊,我来瞻仰一下您的墨宝。”
“这个字抄错了,”晏初大致看了一遍,把错字一一圈出来,“那个也错了。”
不等晏初说完,小姑娘在纸上一股脑涂了几笔,写好的一张字尽数被毁。
晏初也有些恼了,咬牙切齿道:“再重新抄写三遍。”
衣角被紧紧攥住,晏初的月白色春衫霎时被捏了几处墨水印迹。小姑娘委委屈屈看向他,娇俏的眉眼沾了些手足无措的孩子气。
“一遍好不好?我保证认真抄写,绝不犯错了。”
声音娇娇软软的,故意拉长的尾音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