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暄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云槿,她孤零零地站在凉风里,夜的颜色灰蒙蒙地笼着她,风中血的味道淡了又浓。他翻身上马,似乎听到她又唤了他一声,他微一合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敏郡主只带了一队骑兵,一小半还是她的侍女,几十个人的马蹄声却吵得很。乌云遮了半边天,风吹着梧桐叶飒飒作响。
“暄明,你还好吧?”秦暄明嘴角有血迹,显然已是形容枯槁,羸弱不堪,只是强忍着没有作声而已。
“郡主,请让大家先停下来。”
“你还好吧?”她示意马队停了下来,一行人退到一株大树下。
“郡主,我们必须徒步出城,马声太大,这样别人随时都能找到我们。何况现在城门已闭,我们是出不了城的。”
“他们答应我,互不相犯,让我带你回北戎!”苏敏郡主握紧了手中的鞭子,说道:“他们若胆敢耍花招,本郡主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放心,我还有人呢,我那几个哥哥很快就会赶来接应我们!”
“眼下赵千霖并未完全掌握大局,自然不会对明目张胆地对郡主不利,只是郡主多留这里一刻,就多一重危险。我熟知京城地形,可带郡主出去。”
“你要跟我一起走!”她叫道:“你那个云槿公主是很漂亮,但本郡主不输她!”
苏敏郡主的侍女也异口同声地附和,都是玩性很大的年轻姑娘,有人已经嬉笑起来。
秦暄明只得道:“郡主,不妨告诉你,我活不过三天了,我带郡主平安离开,就会回来找我妻子。事情紧急,还请郡主以大局为重!”
他岂会不知那碗水有异样,赵千霖肯放他离开,他就知道他绝对已经活不成了。
“你中毒了?”苏敏郡主看出了他脸色的不适,愠道:“你们中原人怎么这样,答应了别人,却又背后捅刀子?没事,我自有办法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
“郡主,跟我来——”
赵鸣飞带了云槿回了毓秀宫,宫内陈设一如往昔。
云槿不讲话,他送来吃食,她拿筷子就吃。她一点情绪都没有,既不责骂,也不害怕,天地都变色了,她一副风轻云淡。
他说了半天,眼看要发火了,云槿才淡淡道:“你们把玉娴和玉宜怎么样了?”
“我只当云儿只在乎秦暄明一个!”赵鸣飞怒道:“我把天下打下来给你,你还不开心!你到底想要什么?云儿,这是我最后一次纵着你!”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很快,玉娴和玉宜被推进了毓秀宫。
突逢大变,三姐妹抱在一起大哭。
云槿问道:“玉娴,你.....你有没有受伤?”玉娴摇头,说道:“我和宜儿躲在了御花园后面的那个大洞里,我们以为那个地方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没想到赵鸣飞将我们拉了出来,我没有事,只是吓着宜儿了。”云槿道:“是我害了你们!”
玉娴会意,说道:“二姐,不怪你,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况且我们躲了这么久也无人相救,宜儿饿得直哭。”
玉宜嚎啕大哭,哭着要母妃。云槿抱了她,扶了玉娴进了寝殿。三姐妹彼此相伴,才稍稍安心。夜里,玉娴惊叫道:“二姐,不好了,宜儿身上滚烫!”
云槿大惊,玉宜边哭边喊着母妃。她小小年纪,遇此大变,惊吓过度,已然病了。
“得想办法找大夫,给玉宜吃药。”云槿穿鞋下床,玉娴跟着起了身,担忧道:“可我们已成了阶下囚,哪里去找大夫?”
赵鸣飞将玉宜和玉娴扔进毓秀宫后,就不再露面了。宫门外有人把守,任云槿和玉娴如何说,没有人放她们出去,只是按时供应饭食衣物。
诺大的毓秀宫华丽冰凉,云槿和玉娴用后殿的井水给玉宜降温,哄着她吃东西,可过了两日,高热不退,眼看小人儿呼吸越来越滞重,两人急得直掉眼泪。
又过了一日,外面的嘈杂声和杀戮声歇了,傍晚时分,云霞满天,赵鸣飞负手立在宫门口。
玉娴性子最要强,但为了玉宜不得不向叛臣低头道:“赵大哥,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救救宜儿。”
赵鸣飞冷着脸并不答话,云槿问道:“你想怎样?”
“你不知道吗?”
云槿惨然一笑,说道:“鸣飞,我错了,求你救救宜儿。她追着你玩闹过,叫过你大哥哥,求你救救她。”
赵鸣飞说:“好。”
他就是要她低头,见她眉尖舒展似有喜色,他又道:“但是一命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