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岚救人前都会问人一句话:“你好好想想,你是真的想活吗?”
她行医的宗旨是只救想活的人。那时江宁还不懂,笑着问她,“这世上还有不想活的人吗?”
“有啊。”沈云岚眉眼很好看,她不像唐晓,是连笑都不愿意笑的,说,“比如我。”
“为什么?”江宁听过沈家的往事,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沈姑娘你也该看开些,不然沈将军与沈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内疚。”
“年少的事,我早就看开了。”沈云岚对待病人一向好耐心,她给江宁检查着伤口,口吻淡淡的说,“人活着很苦的,过当了人,下辈子就不愿意再当人。”
“你沈姑娘,你该不是想寻死吧。”江宁拉住沈云岚的手腕,神色十分紧张。
“我不愿负这一身好医术。”沈云岚任由江宁拉着自己,她想到了沈云鹤,觉得应该把自己同胞的弟弟也算进去,他要是知道自己还比不上医术又该闹了,说,“还有云鹤。我是不会寻死的,若我有一天已经救够了人,云鹤也已经成家,那我应该会考虑寻死。”
“沈姑娘还真是个奇怪的人。”江宁对着唐晓说,“她说已经放下了所有,却不敢面对战场,她明明救死扶伤却自己毫无求生意念。”
唐晓笔端果然一顿,他没有看江宁,问:“你怎么会突然想起云岚?”
“云鹤的医术了得,我们骗过了陛下与太子殿下,他总说自己的医术比不上姐姐,我想着若是沈姑娘能去东境,小侯爷一定能得救。”江宁顿顿道,“你们也一定是别样的天地。”
“我那时也想着,要是那时候云岚妹妹在就好了。”唐晓依旧是心平气和的画着画,江宁却听见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唐晓道,“人就是这样,走过的路失败了,便会觉得另一条路一定会成功。致和中的是文兰毒,除玉祝花外无药可解,偏偏东鹤国中没有玉祝花。就算是去东海求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四五个月才能回来,致和是等不了的。”
唐晓这个人活的太通透了。
“可我们还没有找到下毒的人。”
“阿宁你会下棋吗?”唐晓突然问道。
“学过一些。”
“致和的棋下的很好,他常常说把每个人当成一颗棋子,把天地当做棋盘,就能明白很多的利益得失。每个人下棋都是有所求的,钱权才情都可以是所求。”唐晓拿着毛笔开始为画卷上色,口中不轻不重的说着人心算谋,“那人害死了致和,必定还会对侯府下手,敌在暗我在明,此时只能等。”
萧致和身边都是什么人呀。
他在净月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现在想想,能够青史留名也并非一件好事,还是好好试试待在江家村多好。
那里的女人会为了你家的鸡跑到我家吃食而吵架,那里的男人也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与兄弟大打出手。
所有感情,不像他们一样,憎恶与喜欢都是明晃晃的挂在脸上的。
那里的人不会像他如今经历的生活一样,他连何处是深渊都看不清楚。
“人活着就是一局棋。”不知为何,江宁脑子里想起这一句话,这让他大吃一惊。
他向往的生活绝对不是这样。
他会替萧致和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