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昀mama惶然无措地望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忽然开始焦急地收拾摊子,嘴里骂着“有病”。 男人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咄咄逼人: “是你的孩子你心虚什么,跑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我已经给你发网上去了,让所有人认认你这个人贩子的脸,顺便看看你带的这小孩到底是谁家丢的。” 一时间,几乎整个广场的人都围了过来,举着手机拍照拍视频。 “你……你欺负人!”侍昀mama抹着眼泪,收拾摊子的手打着摆子。 一个热心大哥出来打圆场: “会不会是误会,先了解清楚别冤枉好人。” 年轻男人嗤笑道: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了,她所谓的患有心脏病的儿子都换了好几茬,连性别都换过了。” 似乎是人员聚集太多,连一旁马路上的行人都停下来看热闹。 有人道:“我好像也见过她几次……但身边是不是这个小孩,我记不清了。” 年轻男人委身询问侍昀: “小弟弟,这是你mama么。” 侍昀愣了半晌,支支吾吾的:“我……” 侍昀mama一把抱过孩子:“我儿子有心脏病,之前手术留下后遗症,有时候脑袋不太清楚,你别逼他。” “再怎么不清楚不会连自己亲妈都认不出吧。” 热心大哥跟着看了半天,只觉这女人的眼泪看着不像假的。 于是他柔声道:“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你和孩子身份的东西。” 侍昀mama勉强止住哭声:“我……我户口本在家呢,这个东西应该没人会随身携带。” 年轻男人忍不住大笑几声,对着众人道: “看到了吧,只需证明身份这么简单的事,人贩子借口却那么多。各位,报警吧?” “不是!别报警!他真是我儿子!”侍昀mama声嘶力竭地哭道。 众人跃跃欲试,却又怕伤了好人,一个个互相对视,却没一个人真的报警。 这时,好心大哥忽然从小桌板上拿起一张画,看了半晌,骇人的粗眉猛地一拧,直接把画拍了年轻男人怀里: “瞎说!你看看,人小孩画的,我和mama,你瞧这衣服不是跟人家太太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男人表情微怔片刻,立马反击: “我还说这画是我画的呢。” 事态一触即发,打破大家议论纷纷的,是侍昀忽然的嚎啕大哭。 他一头扎进mama怀里,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腰: “不准欺负我mama!你们都是坏人!” 众人哑火半天,缓缓看向挑起事端的年轻男人。 热心大哥一摔车钥匙,一把揪住男人衣领子: “你这个王八蛋!还什么每次见到的孩子不一样,户口本咋了?来来来你现在把你户口本掏出来我看看,我看上面还剩几个人,欺负一个女人你好意思嘛!” 男人还在嘴硬:“我分明看到了……” “你看你妈呢!” 这时,人群中有人举起手机: “我搜到了这个小朋友的善款筹集书!他们就是母子俩,小孩也确实患有很复杂的先心病!”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从开始的犹豫看热闹,到声势浩大的集体声讨。 “给人道歉!” “欺负人是吧!拍下来发网上了!” “什么狗东西,连这样可怜的母子都欺负,你没妈啊!” 上千号人将年轻男人团团围在中间,势要讨个说法。 年轻男人如一叶扁舟,被众人推来推去,还有人要伸手摘他墨镜,他只能狼狈地团着身子,死死护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此时,网上和现场没差。 男人刚发到微博声讨人贩子的微文,变成了声讨他自己。 【靠,在现场,信的人这辈子有了,这个傻逼就是生活不顺过来拿人找乐子呢,不敢欺负那些身强力壮的,欺负一个单亲mama一个先心病小孩,妈的!】 【我他妈是真火了,给宝宝捐款了,住宝宝早日康复。】 【捐款通道在哪,求好心人告知我很急[祈祷]】 【捐了一千了表心意,住小朋友早日康复[心]】 那张几个月没动过的善款筹集书,此时正以恐怖的速度飙升。 五万——十万——十六万——二十二万—— 现场也有不少人上去安慰侍昀mama: “妹子你别哭,哥给你做主,你还需要多少钱,哥有的是钱。” “别吓着孩子,都退远一点,大姐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我们和那傻逼人渣可不一样。” 在这待了半年的“癌症夫妻”,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往侍昀mama手里塞: “姑娘你别急,小孩这个病咱们慢慢来,我这有点钱你先拿着。” “这一片骗子乞讨太多了,里面有个真的我也看不出来,就怕自己善心被利用。这些死骗子!” 侍昀mama含着眼泪,捧起一堆手工饰品: “谢谢各位好心人,我不是乞丐,你们留个姓名和联系方式给我,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还你们钱。” 侍昀mama一遍遍道谢,众人为这人性光辉的一幕感动的涕泗横流。 悄然间,挑起事端的年轻男人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阔步走到小巷子里,摘下墨镜,整理着已经被人群拽烂的衣服。 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啊—— 林月疏掏出小镜子,“啧”了声。刚才有人趁乱打他了,嘴角都青了。 可恶。 …… 天黑了。 林月疏开车把侍昀母子送回了家。 侍昀mama蹬蹬跑上楼,又蹬蹬跑回来,手里拿着个冰袋往林月疏淤青的嘴角上捂。 “谢谢你林先生,因为我害你受伤了。” 林月疏摆摆手,意思是不碍事。 “筹到多少钱。”他问。 “大概……四十万。”侍昀mama垂了眼眸,“但是这笔钱我拿的……” 她想说心里不舒服,但看到林月疏为了她策划这场戏,挨了打,衣服也被扯烂了,又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林月疏从她手里接过冰袋捂着,声音淡淡的: “不用觉得愧疚,策划人是我,这些钱是他们自愿捐赠,你没有任何欺骗成分,只是为了扩大影响才演了这么一出戏。” 侍昀mama低着头,没说话。 “大多数人本质还是善良的,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也希望尽自己绵薄之力。只是这几年骗局层出不穷,大家被骗怕了,冷血是保护自己不再被利用的温床。” 林月疏笑笑:“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坏。” 侍昀mama终于露出一抹释然地笑:“你说得对。” “嗯,赴美面签,医疗是加分项,这些钱应该也够了,其他方面我来想办法。”林月疏拍拍睡过去的侍昀,“早点休息,我先回了。” 侍昀mama抱着孩子,久久望着远去的车屁股。 * 冰袋化了一半,林月疏打开车窗抛进路边垃圾桶。 关上车窗,望着左后视镜中越来越近的车头,他笑了下。 从离开侍昀家小区,他就发现这辆银蓝色的库里南紧紧跟他后边。 懂了,霍屹森的双重人格又发作了。 林月疏把车子停路边,拿过烟盒,下车,点烟。 烟头在黑夜中亮了一下,一只大手伸过来夺走,丢地上踩灭。 低沉的嗓音从夜色中飘来: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林月疏笑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跟踪了。” 林月疏并不会抽烟,也没兴趣,不过是为了停车,顺便引出话题。 而开着库里南一路跟踪他的霍潇,虽然自己抽烟,但不许林月疏抽烟。 霍潇没回答这个问题,忽而捏起他的下巴打量起来。 半晌,眉宇微敛:“怎么能打脸呢。” 林月疏从他手里抢回脸蛋,揉了揉: “钱没筹到,还挨了打,心情不爽来一根没错吧,不然霍代表您教教我怎么发泄。” 他不难猜出,霍屹森从广场闹剧那会儿就开始关注他,并一路跟踪。 他倒有点窃喜,本来只想钓几条便宜小鱼,谁知道尊贵的金龙鱼自己上了钩。 霍潇本来只是结束拍摄回家,路过广场看到那边很热闹,多看了两眼,走不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