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固定的节日,代代流传。
沈乐妮第一次参加胡人的节日。平坦的草地上,燃烧着许多巨大的火堆,这些火堆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而人们则围着篝火,唱歌谈笑,中间的十几口大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牛羊肉,肉香味混杂着膻腥味在原野上萦绕不绝。
夜晚风很大,但越是吹,火烧的就越旺。
单于萨赫和他的妻妾儿女们单独围着一个火堆,坐在杌子上,以上位者姿态含笑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而坐在最边上的沈乐妮,望着这般盛大景象,却完全融不进去。她没有丝毫感同身受的开心高兴,她只是在想不在这里的归生。
归生是汉人,没有资格和胡人一起过这个节日,所以他被留在了帐子里。按理来说,她原本也没有资格的,但她是巫医,又被乌日格阏氏看重,这才被允许跟着来,才有资格与单于阏氏同围一个火堆。
他们越是热闹,她越是感到孤寂。
坐在萨赫左边的乌日格脸上也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好像感觉不到累一般。她侧头去望了望离她有些远的沈乐妮,见她似乎兴致不怎么高,便对着身后的阿木低语了两句。阿木点头,往沈乐妮那边走去。
“姑娘,您可是有什么事?”阿木走到她身边,低下身子小声问。
沈乐妮回过神来,听到阿木的话,往乌日格那边看了一眼,瞧见她面上的关切之意后,心中微微一暖。她抿抿唇,郝然请求她道:“阿木姑娘,你能不能待会儿帮我留一碗肉……给归生?”
阿木一愣,旋即浅笑着应下。
很快肉好了后,萨赫就让人分下去,众人起身谢过单于,便开始大口吃起肉来。
沈乐妮吃到了一坨羊腿上的肉,炖煮的非常软烂,而且似乎是羊羔的肉,肉质很是鲜嫩,虽然没有调味品,却有着另一番风味,独属于草原的风味。
吃的差不多后,萨赫就让人把中间的锅灶拆了拿下去,把比武的场地给人们腾出来。
而就在那些下属拆炉灶的时候,大阏氏赛罕站起身来,往中间走了几步,对着众人微笑着扬声道:“今日,是我们胡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今年我们巴雅尔也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我作为大阏氏,理当为大家介绍一下。”
不想让她好过
原野上安静了下来,众人听赛罕说完以后,小声地讨论起来。许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沈乐妮,显然知道赛罕说的是谁。
一下变成话题中心的沈乐妮微微拧了下眉。第一次见赛罕时,就被她多番言语刁难,她可不信今日赛罕的这番话会是出于好心。但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而萨赫身边的乌日格听了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她隐隐猜测到赛罕的意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萨赫,见他只是但笑不语,而她作为一个妾室,也不好在此时出言为乐妮姑娘说话,毕竟赛罕表面上也只是想为众人介绍一下乐妮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行为。
她只能坐着,继续看赛罕要做什么。
赛罕回身对沈乐妮招了招手,沈乐妮只能站起身,乖乖走到她身侧,先是对她低眉顺眼地行了礼,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受了沈乐妮的礼后,赛罕扬唇为众人介绍道:“她呀,是一位医术很好的巫医,虽然是个汉人,但她是真心想留在我们巴雅尔看病救人的。大家以后要是生了什么病,可以来找她。但是本阏氏可有言在先,巫医姑娘既然留在了巴雅尔,就是我们巴雅尔的人,任何人不得对她有不敬行为,否则本阏氏定作严惩。”
说完,赛罕面带笑容看向沈乐妮,一切心思都被掩盖在了她的笑容之下。
她故意挑这个时候让这汉女出来露露脸,一来是想看看单于有什么反应,要是他有什么心思的话,那她定要早点把这个女人给收拾了;二来也是不想让这个女人安生,既然她有这么一副美貌,那她便让巴雅尔所有人都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最好是日日被人纠缠,等她失去清白后,那样她就有理由把她随便打发了,省得在单于面前晃来晃去。
沈乐妮接收到她的眼神,对着众人漾开笑容行了礼,而后便垂着眼睫任由无数道目光肆意地打量她。
听完赛罕的这些话,沈乐妮就知道她的目的了。这匈奴女人,真是一点都不想让她好过啊。
赛罕自然也是感知到了有很多带着淫邪之意的目光在打量身边女人,只觉心情舒畅又痛快。但在她侧头望向萨赫,见萨赫同样在盯着这汉女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脸色就陡然一沉。
她转头盯住沈乐妮的侧脸,见她始终一副乖觉的样子,这才缓了缓表情。
赛罕扬声吩咐下人道:“来人,给我端两碗酒来。”
很快就有人端了满满两大碗的浑酒过来,赛罕接过一碗,举着碗对沈乐妮微笑道:“巫医姑娘,本阏氏敬你一碗,感谢你留在巴雅尔,真心实意为巴雅尔百姓看病!”
话说到这份上,沈乐妮也只能端过那一大碗酒,当着无数人的面,和赛罕一起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
四周顿时响起众人的起哄叫好。
赛罕先一步喝完,她本以为这汉女跟她所认知的那些都一样,沾不得什么酒,却没想到沈乐妮也挺能喝,没一会儿也把满满一碗喝完了,而且似乎还没有醉。
听着周围的鼓掌声,还有许多人在叫着再喝一碗,赛罕勾了勾嘴角,又扬声对众人笑道:“没想到巫医姑娘酒量也如此好!今日是我们胡人的好节日,大家都来跟巫医姑娘喝一些,让巫医姑娘感受一下咱们胡人的热情!都放开了喝,今日本阏氏酒管够!”
话音落下,四周便爆发出响亮的叫好声,许多人当即就站起身去端了酒,冲着沈乐妮就来。
被许多男人围住的沈乐妮无法拒绝,只能被迫挨个喝起酒来。
早已退开的赛罕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她端坐在木杌上,转头又看萨赫,看他望着那边看得饶有兴致,却没有让人阻拦,心情好了些,嘴角挑着笑好奇地问他:“单于,您觉得巫医姑娘能喝几碗?”
萨赫摸着下巴,看着人群中间那个女人,满是兴致地猜测道:“顶多三碗吧,汉人就没有能喝的,何况还是个女人。”
“单于见她被人灌酒,不心疼吗?”赛罕轻笑着问。
萨赫瞥一眼赛罕,哼道:“一个勃斡勒而已,也配本单于心疼?”
赛罕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乌日格没注意两人在说什么,她一直担忧地望着沈乐妮,见她已经喝了许多酒了,便求萨赫道:“单于,别让巫医姑娘喝了吧?万一喝出个什么问题来,受损的是我们巴雅尔啊。”
萨赫不受听地皱起眉。他正看得起劲呢,哪能这么容易就叫停?便驳她道:“顶多就是喝醉,能喝出什么问题?你别多话。”
乌日格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瞧着沈乐妮继续被迫跟人喝酒。
赛罕斜睨了一眼乌日格,见她满脸担忧的样子,好心情地哼笑了一声。
最后,在沈乐妮已然有醉态的时候,萨赫才让放过沈乐妮。乌日格赶紧让阿木过去把人搀扶回来,又叮嘱阿木一番,让她把沈乐妮送回帐子去好好休息。
沈乐妮尚且还有几丝清醒,还能够走直线,只是需要人搀住。
阿木扶着沈乐妮,离热闹之处越来越远,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有些含糊的叫声:“巫医!等一下,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