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立即心领神会,此时她也看到了渐行渐近的姚洲。她深知,这只太后手中真正的野狗这会儿前来,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于是,她附和着道:“我确实困了,太后娘娘,宁瓷这会儿只想回去歇着。若非宫规礼仪守着,这会子,宁瓷真想打呵欠呢!”
太后笑眯眯地看了这两人一眼,道:“罢了罢了,你二人都去罢。姚洲,这都快丑时了,你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姚洲看也不看宁瓷和严律一眼,直接道了句:“太后娘娘,借一步说话。”
“哀家也乏了。”太后转身便往寝殿走。
“那属下就护送太后娘娘回寝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纵然太后思绪混乱,也是明白了几许。
更何况,是宁瓷和严律。
他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便直接离开了。
姚洲是个惯常谨慎的,他跟达春一边一个,一路搀扶着太后回寝殿,却是不发一言。
直到进了寝殿后,大门一关,姚洲直接俯身下跪,道了句:“属下总觉得,前两日,自宁瓷公主和严律一起出宫后,回来就不大对劲了。严大人到底如何,属下还要观察。倒是宁瓷公主……希望太后娘娘最近不要喝她给你的汤药!”
“宁瓷应该没那个胆儿。”太后揉了揉太阳穴,乏力地道。
“属下总觉得不对劲。自打今儿清明之后,她端给你的汤药倒是喝了不少,怎么眼见着,你的身子骨却是越发疲乏?”
“实不相瞒,”太后闭了闭眉眼,道了句,“哀家前段时日小产过一回,身子没那么利索,也是自然的。”
这个姚洲倒是真不知。
他跪拜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但愿是属下想多了。不过,格敏公主他们前来,应该会带上咱们大金的巫医,届时,让巫医瞧瞧宁瓷给你的汤药是否有动过手脚,如何?”
“那是自然。”太后点了点头,又道:“哀家还想让咱们的巫医给哀家把把脉,左右就是明天的事儿了。所以你不必担忧。若是到时候,真发现是宁瓷在哀家的汤药里动了手脚,你直接原地处死了便是。”
“是。”
“格敏他们今儿晚上就要来了,届时,你直接潜入他们军营,跟他们商议起兵一事。待得严律把西山那边的兵马全部调动完毕后,只待湛儿问斩那日,便可起兵了。这段时间一直让你准备来着,你准备好了没?”
“属下早已准备完毕。”姚洲如实道:“禁军里的所有人早已归属太后娘娘,可在当天控制死皇宫上下的所有成员,尤其是……皇帝。不过,严律他真的可靠吗?”
“是否可靠,丑时他前往西山一探,咱们便可知虚实。”太后歪向床榻,让达春为她捏腰疏骨:“哀家到现在这会子,并未完全信任严律。只要西山一事,他可调动兵马,他可来去出入自如,哀家,便会真正不再疑他。西山一试,便可知他到底是不是咱们的人了。”
“可是,太后娘娘你已经把咱们的底儿都交给严律了,若他尚不是咱们的人……”
“哀家何曾把底儿都透给他了?”太后眉眼一翻,哼了声:“他只知咱们金人兵马五十万,但他根本不知,这五十万大军,是分两批而来,一为东北方向护送赈灾粮,二为西南方向作为精兵偷袭。哼,这次幽州一战,咱们金人,是赢定了。”
这会子刚过卯时,严律骑着一匹快马,孤身前往城郊西山。
今儿这一趟初探西山庄子,断然不能轻举妄动。他自然知晓在他的身后,恐怕会有很多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有太后的其他亲信,有姚洲手下的禁军,自然还有太子燕玄的那帮死卫们。
这几日,为了前往西山庄子一事,皇上召集口风紧的一些个大臣,以及守城的将领们紧急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大多数人赞同以守为攻,唯有一两个臣子建议太子先迎娶格敏公主为先,来安抚金人大军。
由于严律是这件大事的核心关键,这样的议事他自然都在。每当有臣子提议太子与格敏公主大婚一事,燕玄总是静默不语,而是用一双冷冽如冰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严律。
严律知晓,这件事若是无法妥善解决,恐怕,燕玄不仅不会放过自己,目前身处慈宁宫的宁瓷,也绝不会安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今儿自己在西山行差踏错死在里头,恐怕,第一个拍手称快的,便是燕玄了。
哪怕,自己若是死了,燕玄接下来面临国破的危机,他也会称上一句“快哉”的。
不过,各位大臣和将军们,曾对皇上提议,这次严律独自上西山,最好要有其他兵将们在四处守着,若是那西山庄子入口一开,不如就来个直接猛攻,打那三万八千个叛军于西山内里,一个瓮中捉鳖,一个猝不及防。
这样的提议,被严律直接否决了。
首先,西山内里是个什么情况,暂且不知,这个时候若是轻举妄动,没有丝毫战策应对,直接盲打,恐怕,损失惨重的会是大虞兵将。
城内大虞兵将不足万人,外部救援部队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回城,这个时候,绝不能轻举妄动。
其次,这是严律深入金人,建立他对太后最大信任的好时机。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出了岔子,恐怕最先发作的,会是皇宫内外的那帮禁军们。
毕竟,禁军的兵权,尚在太后那边,没有回归皇帝手中。
所以,在严律的身后,由其他官兵守护一事,就连皇上,都否决了。
……
此时此刻,严律孤身一人前往西山,他一边在脑海里推演着进入西山后的各种情况,一边快马已经冲出城门,踏上西山小径。
由于这会子是夏末,晨间天空也是亮得早,这会子是寅时和卯时的交界处,山路清晰,晨露沾衣。严律便是在此间,沿着寻常富家子弟们上山狩猎的路径,一路驰骋,到达山顶。
山顶的那一座凉亭此时并未有丝毫的动静。严律将马拴在凉亭旁的石柱子上,正在四周来回勘察地形,却在此时,凉亭里的石桌子发出一声“咔咔咔”的声响。
过不多时,石桌子那儿出现一个三尺来长的方形入口,尚未见有人,便听见那入口下,传来隐隐约约,好似极远,又仿若在脚下的人声喧哗。
首先出来的,是五个壮汉模样的男子,严律本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却在此间,他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些人,用大金的语言,直接说了句:“阿普开、呵瑟、额木可、阿姆巴、爱新古润(天佑大金)。”
这五个壮汉顿时警觉了起来,他们穿的是汉人装扮,模样也不似金人长相,开口说的话,个个都是大虞官话:“你是什么人?!”
“我是太后娘娘的人,有紧急要事想见你们统领。”说罢,严律正从袖袋里摸出证物,谁曾想,这些人警惕地上下扫视着严律,为首的那个和另外四个互相看了一眼后,不过一息之间,他们几人瞬间虎扑上前,将严律一个摁押反剪,捆绑了起来。
“竟然敢说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为首的那个喝道。
“原地处死,还是交给统领?”其中一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