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油热,只听“滋啦”一声响,徐言其将剁好的大鹅下入锅中,赵云程在灶膛旁拉着风箱,让他腾开手去擀面条。
“等过了晌儿,咱熬些浆子早早把窗户糊上,这几天早起都觉得凉了。”
肉香渐渐溢了出来,赵云程的舌尖抿了抿唇,应了徐言其一声。
“馋肉了吧,都有些日子没沾荤腥了。”徐言其瞥见了赵云程的小动作,笑出声道。
赵云程好不意思的低下了头,可微红的耳垂却没能逃过徐言其的眼睛。
锅中水开了,徐言其把切好的面条下了进去,迅速的用筷子抖散。
面条浸着肉汤喷香,赵云程吃了两碗面才满足的放下了筷子,饭后他让徐言其去卧房歇着,一个人收拾了碗筷。
趁着午时天儿暖和了些,徐言其和赵云程连晌儿糊了窗户,做棉衣时留下了一些碎布头,连带着之前做衣裳剩下的,徐言其拼缝成了一块儿门帘,挂在门前能挡挡从门缝透进来的风。
天儿黑的越来越早,感觉也没干什么活儿,一抬头太阳便快要落山了。
“明儿咱俩去镇上看看阿奶吧,现在手里银钱松快了些,能给阿奶买些东西了。”徐言其又想起当初在赵家时,他偷偷给赵云竹和李桂棠送糕点吃的事儿,“阿奶吃的时候仔细,连碎渣子都怕浪费了呢。”
“那明儿咱就给阿奶买盒糕点。”
白日里没白忙活,夜里睡下的时候,屋中暖和了不少,徐言其和赵云程两人唠着闲话,话音渐低了去。
翌日清晨,天儿雾蒙蒙的,压抑得叫人难受,晨起喂鸡鸭的时候,徐言其从鸡窝里掏出三枚鸡蛋,屋里还攒了十几个,他打算待会儿去探望李桂棠的时候,给赵文河家里拿去,镇上住着的宅院小,散养不了几只鸡,平日里想吃个鸡蛋得靠买,夏日里还便宜,天冷了鸡不爱下蛋,这一枚鸡蛋得涨两文钱呢。
赵云程起来一块儿做着院里的琐事,吃过晨食后两人相携着往镇上去。
“瞧什么呢?”见徐言其往人家大院里张望,赵云程牵过他向糕点铺子那边走去。
徐言其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得里面洗衣的人像是谭钰:“我好像看到娘了,在那大院儿里洗衣裳呢。”
“她不是我娘。”赵云程冷脸沉声道,只生不养算什么父母,他现在至亲的人只有他阿奶和夫郎。
徐言其拉着赵云程停住,迈步到他面前,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逗弄道:“好了好了,你瞧你又绷着脸,笑一个嘛!”
赵云程不自在的抿了抿嘴,拉着他的手进了糕点铺子。
“老板,一盒桂花糕。”徐言其从怀里掏出荷包,仔细数出了三十文钱,放到柜台上。
一盒桂花糕有六块,算下来一块五文钱,都能买一斤糙米了。
将糕点装进放鸡蛋的篮子里,两个人这才拐进了东交巷,正赶上赵云安休沐,见到赵云程和徐言其,乖乖问了好。
李桂棠看着又苍老了些,赵云程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他还没有尽好孝道。
“阿奶,我给您买了几块糕点,您吃。”赵云程打开外面包裹的油纸,取出一块儿递到李桂棠的嘴边,又给了一旁赵云安一块。
虽然住在镇上,但这糕点赵云安也不常吃,偶尔磨着万秋买上一块打打牙祭,他小心的接过赵云程手中的糕点,朝人道谢:“谢谢堂哥。”
“婶么,这些鸡蛋您收着,天冷了镇上鸡蛋价贵,我院里的鸡零星还会下蛋,也够家里吃的。”徐言其把竹篮递给万秋,言说道。
万秋哪里能收,推拒着道:“你们攒着买,冬日一枚鸡蛋可五六文钱呢。”
赵云程跟着帮腔,直到李桂棠出言让万秋收下,万秋这才接过了竹篮,去灶房里小心的码放,这篮子待会儿徐言其还要带着。
“阿奶,你一定得保重好身体。”赵云程握着李桂棠的手,眼眶微红的嘱咐。
李桂棠笑应着,拍了拍赵云程的手背道:“阿奶还想抱抱你的孩子呢,再说你婶么照顾的仔细,阿奶这日子舒坦着,可不得多活两年。”
结冰
几人闲聊了几句,不知如何又提起了赵文德一家。
“大哥一家没了田地,又交不起丁税,被衙门弄到了大户人家做了家奴,这辈子怕是都翻不了身了。”万秋叹了一声,又道,“还有云宝,欠了赌债还不上,让人生生断了几根手指,好好的一个汉子,蹉跎到不成样子。”
真应了赵文河的话,这家人把好好一个家硬生生给作散了,连带着小小年纪的赵泽瑞也成了奴籍。
赵云程听到万秋的言语,面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倒是李桂棠一脸愁苦,到底是她亲生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了些,但心里也时常记挂着。
万秋又说到了赵云涵,李桂棠搬来镇子上后,她和陈贵也带着礼来了几趟,还抱来陈卓给李桂棠瞧了瞧,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那小脸胖乎乎的,看着喜人极了。
“嫂子去陈家找过几次,连云涵的面儿都没见上,就被陈家人给打发了,要我说陈贵是个能拎得清的汉子,你们可以试着和云涵走动走动,不论亲戚还是邻里,都是越走动越亲,有难处时也能有人搭把手。”万秋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道,他是家中的独子,赵文河虽然有个哥哥,却和没有一个样,若不是有他爹爹帮衬着,哪能有今天的日子。
之前赵云涵刚生下陈卓时,赵云程去了一趟,当初陈贵还让他常去,他权当做是客气话,也没再登过门:“婶么说得是,等入了冬就闲下来了,得空我和其哥儿会去陈家走动的。”
今儿天色不好,两人婉拒了万秋的留饭,赶着时辰回了玉河村。
晌午吃过饭后,徐言其与赵云程一起上了山,想着多备些柴火,若是那天落雪封山,不至于没有干柴使。
“大刚,怎地把大宝也领上山了?”山上砍柴的人不少,徐言其看到王大宝在不远处拾柴,和赵云程往那边走去,这才瞧见了王大刚。
王大刚憨笑一声,瞅了一旁的王大宝一眼,说道:“汉子皮实,省得在家扰得他娘烦心,我领出来还能帮着干点儿活呢。”
他咧开了嘴,笑意更甚,“主要是他娘又有了,我怕这小子没个轻重,再闯出锅来。”
王大刚可记着之前刘巧是怎么失的孩子,何倩月份还小着呢,他得小心看着王大宝一些。
“那敢情好啊,大宝一个孩子多少孤单了些。”徐言其一边拾着地上的干柴,一边归拢着赵云程砍下的细枝,搭话道。
几人说着话,时间过的也快些,没一会儿功夫,就捆好了两担柴,正准备下山回家,王大壮倒是先一步寻了过来。
“我瞅着家里没人,就知道你们是上山来了,我带了个卖炭翁过来,现下在你们院前等着呢。”之前说好了,遇上卖炭的先给赵云程领过来,他们住在后山,听不着吆喝声,看到一旁的王大刚,王大壮也出声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