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捏了下他的鼻尖:“全然是不记疼,都这般了,也还有心思去忧心那些。”
“那要是爹爹小爹不许哥哥碰书本了,哥哥也能不忧心麽?”
小福抬了抬腿:“这边也呼呼,膝盖可疼了,我曲都曲不得。”
大福不晓得他脑子里哪里来那样多的歪道理,只道:“真拿你没法子。”
小福吸了吸鼻子,眼角上挂着些泪糊糊,他囫囵一抹,看着帐顶,眼睛微微眯起,道:“虽然是有些疼,可疼过伤过那才能长成一个真正的小哥儿,每一道伤疤,那都将成为成长的标志!”
“现在我也是有了伤疤的大孩子了!哥哥,过了今日,往后我便截然不同了!”
大福瞧他分明还一张泪唧唧的小脸儿,忽得却不知怎又莫名的冒出些气势来,好似还多得意自己受了伤似的。
他不由摇摇头,要不怎说文武不相通呢,瞧这脑袋,谁晓得想些甚么。
“既然已经这么厉害了,那我能不吹了麽?”
小福立又破了功,央着大福道:“再吹吹,你再吹吹,还有些疼呢。一会儿爹爹跟小爹来了,就不能呼呼了,我可不是娇气的小孩子。”
站在门外的康和跟范景听着兄弟俩在屋里的谈话,对视了一眼。
心情当真是说不上来,分明记着摔下来时没摔着脑袋的。
小福这一伤,家里头怕长辈担心,也都没带话回去。
秋月里头农事本就繁杂,要是再教晓得心肝儿肉伤着了,范爹和陈三芳不得着急上火才怪。
独是大福,抽了空闲回去了一趟,看了看二老,不教他们起疑心。
大福又教阿望去买了一只鹦鹉回来,挂在小福的屋里头,素日里供他养伤时逗一逗,省得是小家伙在床上躺不住,人一转背就想下床去了。
有了鹦鹉,与他逗趣儿,倒是老实了一些。
中途十五得听了消息,也过来看了小福几回,每次来都与他带些稀奇玩意儿。
此次院试后等榜的时间,一家子的心思多都落在了小福身上,就连大福都淡了以前等榜时那般不上不下的心情。
觉没两个日夜,竟就过去了半个月,眨眼竟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这日,天还不见亮,范景便醒了过来。
以前他睡眠浅,稍有些动静就得醒,后头成了亲,与康和终日一块儿睡,起初还有些不惯,可这些年慢慢的习惯下来,睡眠见深了不说,有时候若不喊,反还能睡个大亮。
他扫了眼窗的方向,见是没透甚么光,晓是时辰还很早。
可今朝放榜,心头难免挂记着个事儿,便想着早些起。
却是稍动了下身子,一只胳膊便搭过来圈了他的腰,康和睡眼朦胧的贴了过去,嗓音中还带着睡气:“才是甚么时辰,这便要起了?”
范景看了眼跟前的康和,见着人眸子还合着,道:“你再躺会儿罢,我先点了灯。”
康和反却紧了紧胳膊,不教他动,睁开眼:“我去点,你穿衣服罢。今朝放榜,晓你挂记着事醒得早。”
说罢,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起了身。
范景看着人光着个膀子去了桌案前点灯,自也掀了被子,竟还有些凉意。
他迅速寻了衣服出来穿上,又与康和找了一身。
须臾,七哥儿叩了门端了热水进来又退了出去。
康和在热水盆里绞了帕子递与范景,忽得见烛光轻轻摇曳了一下,发出啪啪的声音。
他面上一笑:“你瞧,灯芯爆,喜事到,真是好兆头!”
范景不由偏头去看烛,眉心也舒展的动了动。
这日子上,见着好的兆头,难免心头愉悦些,若是那般不好的兆头,他便铁定是不信的。
盥洗罢了,两口子心情都还挺不错的一并出屋去,开了门,凉风拂面,这才发现园子里湿糟糟的,竟不晓得甚么时候起了雨。
只雨势不大,毛毛细雨在房中听不得声音。
范景见快是过季的桂花落了不少铺在地面上,怪不得将才在屋中出了被窝觉有些冷。
他同康和道:“一会儿瞧榜怕是不好瞧。”
“倒是少有出榜的时候遇着落雨天,待会儿披件氅子,吹风也不冷。”
康和心中有些惴惴的激动,揽着范景抚了抚他的胳膊,道:“走罢,唤了孩子吃早食。罢了,咱们就去看榜!”
范景嗯了一声,两人一道去了饭厅。
天微微见亮,一家子四口在饭厅里头用早食。
“我也要去看榜。”
小福吃了两个酸豆角鲜猪肉馒头,囫囵又塞了一只蒸饺进嘴里,央着要一并出去。
打是摔伤了起,他已是有半个月没出门去了,老实养着,骨头倒是不疼了,只伤口还没完全掉痂,偶时碰着了,还是会有些疼。
康和擦了下他嘴边粘着的粥粒:“今朝怕是看榜的人多,院试不比童考容易,中了的那就是能领朝廷俸禄的秀才大相公了,考没考的读书人,都想去看眼热闹。
再者外头又落起了雨,今儿车子定然多,不晓得要堵好远,要撑了伞去,你胳膊和腿上的伤又还没得好全,过去挤着你踩了脚怎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