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力险些教口酒辣着了嗓子:“你胡说八道甚呢!”
范景在一头拼接的长凳儿是靠着,合着眸子状似在午歇,实则两只耳朵都给竖着。
“当真没有?”
康和复问了一遍。
张石力这厢却借着吃酒,不搭康和的腔。
康和心想还哄他,看不给他治得服服帖帖。
“没有也便罢了,前些日里我娘念叨贺哥儿一个人守着铺子不易,说是娘家那头有个侄子还不曾婚配……”
话还没说完,张石力便道:“哪里来这样多的侄子说,这个说不成又换另一个,把人当甚了!”
一旁的范景闻声也忍不得抬了抬眼皮。
康和道:“你喊什嚒喊,看把大景都给吵醒了。左右你对人又没意思,还不许旁人给说亲了?甚么人像你这样霸道,人贺哥儿没准儿还乐意呢,你不欢喜个甚?”
张石力教康和说得张不了口,闷着大灌了口酒进嘴里。
他砰得一下放下酒碗:“你这人可真够讨人嫌的。”
说罢,他道:“老子就是看上他了,怎的!”
抱手躺靠在长凳儿上的范景忽然就坐了起来。
他冷不伶仃冒出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张石力见范景这模样,吓了一跳,他悻悻道:“这事情如何说得清楚是哪日,总之便是瞧上了。”
“你两口子今日跟审罪犯一般,商量着要盘问我似的。”
康和笑出声儿来:“早觉你这人不对劲,不过是今朝才逮着机会问罢了。”
“你既是有意思,如何不早说,亏你把我们都给瞒着。”
张石力道:“事情没定下,胡乱宣扬对他没甚好处,且咱一屋子的人这般关联,要不成,往后如何处。”
康和见张石力想的倒是周全,问他:“那你可晓得贺哥儿是什嚒心意?”
说起这般,张石力面上可见的起了笑容:“他与我心思一样。”
其实康和跟范景早瞧出来了两人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不晓得他俩是不是互晓对方的心意。
听张石力的话,不由道:“既都合心意,还拖沓着做甚?你俩年纪也不小了。”
张石力不忍叹了口气,道:“年前我俩对了心思,前不久我便上了他家里头一趟。他爹娘不大乐意这事情。”
“贺老爹身子不好,咱俩也不能执拗着,若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如何使得。”
康和问他:“可晓得是如何不肯?”
张石力道:“我甚么人你不是不晓得,在山里头讨日子不说,以前又还有那样些过去,贺家是本分人家,轻易如何肯接纳。”
康和晓得贺家往前的事,像张石力这般的男子,说来确教老人家担忧。
乍听因打人进过牢房,寻常人户就不依了,更何况贺家。
但康和还是中肯道:“贺老爹是个讲理的人,他不愿意接纳你,也是因没与你接触过,不晓得你的为人。天长日久,见了人心,说不得也就想通了。”
张石力道:“小秋也便是这般说的。我不怕等,只怕耽搁了他。”
康和道:“真心实意便不论耽搁。只空等也不像话,你可想好往后?”
“俺家里头没甚牵挂,他家里想招赘,俺过去也不妨事。只山里头的活儿计许得丢,且便与他守着铺子,素日去给人搬搬扛扛补贴些家用。”
若他与小秋成了,他便不会再走老路。
“既有盘算,那便是好的。”
康和道:“如此只先把日子过着,素日里与贺哥儿家里头客气些,只待时机。”
张石力应声,他有了奔头,自会想着去经营。
十月里,范家在忙着盘收今年的粮食,人口不是在地里头忙活,便是在仓房中忙,不得空闲抽开身。
前两日落了雨,天气忽得转凉,大福染了风寒,整日里焉儿吧唧的,连私塾都没得去。
这小崽子身体一直多结实,少有风寒受凉,一病起来反似如山倒。
生病了,蹦也蹦不得,跳也跳不起,格外的黏起范景来。
今早上一张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声音也有点儿哑,陈三芳去与他穿衣裳,人窝在小被子里不肯探出脑袋,要范景来穿。
范景瞧他身子不痛快,可怜惜惜的,今朝便没跟康和去城里头,余在家照看他。
早间哄着吃了些粥饭,又喂了药,大福便偎在范景怀里头,抱着个泥叫叫玩了会儿,说要读千字文给范景听。
范景便教小香给他取来,小家伙没读几个字,许是药的缘由,又教瞌睡虫给勾了去。
瞧着人睡着了,范景趁着这空当上驾了车子去隔壁的打井村,这村上的张娘子做寿,同他们家里交待了四只鸡,六只鸭,外还有三只肥兔儿和半扇猪肉。
家里人都各有事忙,范景既得空就说给送去,倒也不远,驾着车子要不得半个时辰就去了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