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人各有志,这没什么,只要是本地的义士,想要从军报国,离家远征,那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啊,如果不想远出,就象留在家中孝顺父母,那也可以在本乡本地出力嘛。只不过,讨灭妖贼,那不是去国远征,而是我们所有人为了以后能长久地安宁,必须要解决的一个大患,不然的话,若是让妖贼跑回广州,休养生息,以后再回来造反,那首当其冲的,还是这南康的丁家啊。”
丁老太君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们这回跟妖贼仇结大了,不死不休,就是为了保以后的子孙后代,也非灭了他们不可。陶长史,你说那个道观,是妖贼在本地的眼线?你已经解决了?”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这得是靠了庾悦以前江州军中的一些哨探们的相助,以及刘仆射留在本地的眼线,那妖贼其实是放心不下鲍家兄弟的,但也没太多的力量来监管他们,而且是鲍号子亲自上书要求撤回那个大师兄,所以他们只能明里撤回本地的天师道军队,但以道观的形式,留下了一个眼线。”
“这也是这些天师道后方之地的情报场所,独立于各地的伪官府之外,而一些跟广州的重要军情来往,也是通过这些道观,而不是通过官府驿站来实现。这两年来,鲍号子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道观的香主木松子的眼中,也都报告给了卢循,一旦鲍号子有背叛妖贼,重投大晋的举动,他们马上会召集附近的几个郡县的兵力,将之剿灭的。”
陶公秘药如蛇蝎
朱超石喃喃道:“木松子,木松子,这个名字我有点熟悉,好像是在我还是江州军团副将,到了南康城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个道观了,这么说,这个道观早就是妖贼的眼线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木松子是徐道覆派出去的人,跟卢循没有什么关系,所以鲍号之应该并不是和他联系接头的,这点在我消灭万寿观时,已经问得很清楚了。他们并没有去那个龙船大会,因为这种祭祀屈原大夫的信仰,与他们信奉的天师道不一样,不过,这也给了我秘密突袭万寿观据点,一举拔掉这个钉子的机会,观中四十三人,包括木松子在内,已经被全部消灭,一个不留。而木松子那边与广州岭南,始兴方面联系的信鸽,也被我们全部截获了。”
张裕的脸色一变:“他们居然和始兴方向还有联系,同样是徐道覆的人?”
陶渊明正色道:“是的,也亏得卢循和徐道覆的不和,他们两人是各自为政,卢循并不知道在南康有万寿观这个势力的存在,而徐道覆也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万寿观的事了,就是他上次离开江夏带走守军时,也没有给万寿观这里下达什么指令,看来徐道覆所有的心思已经用在跟建康方向的官军决战上了,顾不得江州这里,鲍号之绝不会和木松子有什么情报往来,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这股势力了,已经被我清除掉,不过,要是几天之后始兴方面都收不到这边的情报,会起疑心,所以,我们得抓紧在这几天内全灭鲍号之才行。”
朱超石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刘仆射借你的那些谍者与杀手,终于起作用了,做这种事情,还是他们在行。不过陶公你可是太利害了,世人皆以为你是个文人,名士,想不到做这种杀伐果断,地下谍战的事情,居然如此的厉害。”
陶渊明叹了口气:“不是我厉害,是刘仆射派来的这些谍者厉害,是他们已经解决了万寿观,最后我过去查看了一下而已,因为罗司马带兵要埋伏在莲花山一带,不能过来,所以只有我去看了一下,老实说,看到那遍地尸体,鲜血淋漓的场景,我差点吐了,所以有了这个经历,再回来看刚才这里的杀戮时刻,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朱超石微微一笑:“难道陶公经历了这么多战事,看到过那么多死生,还会对这种不适应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以前虽然也在军中,但都是远观那些战死者罢了,这回可是那些一天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无全尸地在我面前,我的脚从这些尸体和鲜血中踩过,呃,就是这样…………”
他说着,一指自己的脚,众人顺指看去,果然,他的那双厚底快靴,已经是一片斑斑血迹,显然,刚才他说的这些话,是实话呢。
陶渊明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既然我选择了从军报国,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以后说不定我还要亲自动手杀贼呢。也不知道少年时学的那些个剑术,弓法还是不是好使。”
张裕笑了起来:“要是让陶公你都投入战斗了,那估计战局也危险了。你还是当那个运筹帷幄的军师,长史来的好呢。”
陶渊明正色道:“好了,不谈这些,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控制住鲍号子,不能让他坏了事,要是他回到城中,有可能会跟他的那些个部下取得联系,脱离我们的控制,所以…………”
他说到这里,转身走向了鲍号子,蹲到了他的面前,看着鲍号子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微微一笑:“鲍号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鲍号子仔细地打量着陶渊明,自从刚才他看到这个人从草丛中走出,一身儒衫却浑身是血之后,就好像成为了那几个人的中心人物,就连朱超石对他都很客气,张裕更不用说,对他不时地点头行礼,如同下属,他虽然不知此人身份,但也能知道,这一定是个大官,甚至,位置不在朱超石之下呢。
鲍号子念及于此,说道:“我只知道您是位上官,不知您的尊姓大名。”
陶渊明哈哈一笑:“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乃是当朝宰相,现在的都督江州以西诸军事的尚书左仆射,刘穆之是也!”
鲍号子吓得几乎要跪到了地上,正当他要磕头饶命时,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陶渊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陶渊明冷笑道:“大胆狗奴,居然还敢怀疑起本官的身份来,不想活了吗?”
鲍号子咬了咬牙:“都说刘穆之刘仆射是胖诸葛,几乎连走路都困难,可是,可是你分明这么瘦呢。”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都是你们这帮奸贼四处作乱,弄得大晋满地烽烟,无数的政务军务都要我来处理,我已经快两年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睡觉超过两个时辰了,都是拜你们这帮奸贼所赐,来人,我赏他点好吃的!”
几个丁家护卫应声暴诺,把鲍号子给架了起来,一个人的大手在鲍号之的两边脸上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嘴马上张开,而陶渊明则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扔进了鲍号子的嘴里,鲍号子拼命地扭动着脸,想要拒绝这个药丸,在药丸入口后又拼命地想要吐出来,却是给那捏他嘴的大汉猛地把嘴一合,一捏鼻子,这药丸顿时就吞进了肚里,再也吐不出来了,看来,这个护卫在灌人东西这方面,是有丰富的经验呢。
鲍号子瘫倒在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你,你给我吞的是什么?”
陶渊明走到了一边的一具地上的尸体那里,又倒出一颗药丸,塞到了尸体嘴里,然后站在一边,闭眼伸手,默念了一些什么,很快,这具尸体嘴里流出的血,就变成了黑色,他的肌肤迅速地变黑,塌陷,腐烂,血肉就象是融化的焦炭一样,变成粉尘样的东西,落到了地上,最后,就连骨头都变成了黑色,一具尸体,只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堆黑色的腐水,让人不敢直视。
毒丸诈术控人心
这下子鲍号子吓得魂飞魄散,一股喷泄而出的翔味在四处弥漫开来,不是尿裤子了,直接是屎都吓了出来,裤裆那里一片金黄,继而他开始拼命地向着地上想要呕吐出来,把那颗吞进去的药丸给吐出来,毕竟,这样的死法实在是太吓人了。
而那几个原本压着鲍号子在地上的丁家护卫也都吓得退后几步,如果不是军令在身,恐怕他们直接就会掉头逃跑了,不仅是他们,所有在附近的人,无论是在地上的那些鲍家俘虏,还是四周站着的军士,全都想要起身向外,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越远越好,是他们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陶渊明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大家不要惊慌,这种秘药,需要符咒催动,不会害到大家的,你们没有吃下这些药丸,不用担心。”
这话一出,众心稍安,那些本想起身逃跑,却因为给绳索捆在一起,无法单独脱离,在各奔东西的过程中给互相牵扯地摔倒在地的俘虏们,也渐渐地安稳了下来,重新坐回到了一起,想要向后奔出的四周军士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整个广场,再次地安定。只不过,那几个看押鲍号子的军士,已经有意无意地离他有三步开外,不再象刚才那样直接把他压在地上了,也许是因为他拉了一裤子太恶心,但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鲍号子也吃了那个药丸,大家都只想远离这个随时可能变成一滩黑水的家伙吧。
陶渊明面带微笑,看着鲍号子,说道:“鲍号子,你现在看到了,如果胆敢背叛我们,动什么歪心思的下场了吧,这可是我们手中的秘药,专门对付那些心怀不忠的人,以后谁要是再敢背叛大晋,那可就怪我不客气了,而且,此法虽然需要人有作法驱动药性,但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来施行,就算我不在,也有备用之人来执行此法的,鲍号子,你最好老实一点。”
鲍号子喃喃道:“刘仆射,你,你最好还是现在杀了我吧,我就算死,也不想那样地死。”
陶渊明冷笑道:“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那我可以在事后为你驱出这颗药丸,这里面是利害的毒虫,受我符法驱使,可以万虫噬心,吃干净你的五脏和血肉,最后就变成那副模样,或者说,一旦察觉到你有背叛我的邪念,这毒虫也会自发地驱动,对你惩罚,所以,此丸专门就是为了背叛之人而制作的,不过反过来说,你若是忠心,就不用担心会毒虫苏醒,吃你血肉。”
鲍号子咬了咬牙:“我一定忠心,我一定忠心,刘仆射,你要我做啥就做啥,再不敢有半点背叛之心。只是,只是要是我真的忠心为你立功,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体内这个毒虫丸,给,给取出来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并非什么难事,我也不想靠这种方式来一直控制大家,这毒虫入体会有一段时间的休眠,差不多一个月左右,要是一个月不取出来,它自己就会苏醒,然后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后果。所以,我本不想用这种手段来控制他人,但是,对鲍号子你这样的人,以前就背叛过的,我不得不用,你明白了我的做法了吧。”
鲍号子连连磕头:“我再也不敢背叛了,我再也不敢起反心了,只求刘仆射在我立功赎罪之后,能为我取出这个药丸,到时候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没有怨言啊。”
陶渊明点了点头:“很好,来人,给鲍号子换一条干净的裤子,让他清理干净了,再过来说话。”
几个护卫架着鲍号子去了另一边,而陶渊明则平静地走回了之前朱超石,张裕和丁老太君这三人所站的位置,朱超石的神色凝重,而张裕的脸色则是惨白,丁老太君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陶公身为天下名士,居然有这样恶毒的东西,而且你故意这样自称刘仆射,恐怕也不好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陶某的名气不够响亮,就象刚才,大家都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文人,名士,连杀人见血都不敢的,要是你们都这样想,那鲍号子更不会拿我当回事了,我为了确保他不敢背叛,就要拿名震天下的刘仆射来压他,这样才能让他不敢起叛心呢。”
张裕咽了一泡口水:“呃,这个,这个药丸太吓人了,可是,可是我怎么感觉到,这个象是天师道的妖贼给长生人怪物吃的那些大力丸啊,朱将军,你应该见过长生人怪物药性尽了时候的样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朱超石平静地说道:“不错,这就是长生人怪物最后灰飞烟灭时的样子,我见了太多这种长生人了,陶公,也许你应该跟我们解释一下,你是怎么会有这种天师道,哦,不,应该说是天道盟的邪药的。”
陶渊明轻轻地叹了口气:“老实说,这不是我的药丸,而是我在那万寿观时搜出来的邪药,正是那木松子存着的,有三颗,而他自己,则吞了一颗,变成了可怕的长生人怪物来反击我们,若不是刘仆射跟我说过克制这长生人怪物之法,只怕我们都会死在那万寿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