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站起了身,走到英南之的面前,仔细地看着英纠的脑袋,一边看,一边微微地点头道:“英纠啊英纠,当初你逼我吃人肉,逼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兄弟的时候,可曾想到有这一天?现在你也尝到这个滋味了吧,被你的亲兵护卫们这样斩杀,以你的首级作为换取性命的条件,这不过是把你处置我们被俘兄弟的办法,原样奉还!”
朱超石说到这里,不禁一阵得意,一手抓着英纠的乱发,得意地大笑起来。
而身后的晋军将士们,也都齐声大吼道:“斩妖除魔,将军威武,斩妖除魔,将军威武!”
可是在这一片如雷鸣般的吼叫声中,英纠的首级,突然双眼圆睁,一道死亡的气息,从他那乌黑的眼睛里,喷涌而来,一张嘴,一枚蓝色的银针飚射而出,直接击中了朱超石的面门,而跪在地上的英男之,则飞快地从袖子里翻出一柄短剑,刺中了朱超石的小腹,直至没柄,他的吼声伴随着朱超石身上溅出的鲜血,在风中飘荡:“长生人,冲啊!”
烈火无情荡妖邪
事发突然,所有晋军的将士都愣在了当场,就连朱超石身后的几个护卫,也是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英南之从地上跳了起来,双眼血红,手中握着的短剑,直接透过了朱超石的身体,直至没柄,他吼叫道:“去死吧,去死吧,主公就是为了杀你,才会牺牲自己,朱超石,我要你的命!”
朱超石的身躯轰然倒下,而英南之正在狂笑之时,却只见眼前的剑光一闪,一柄长剑,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而剑柄正握在那个朱超石身后的护卫手中,他的眼中,闪着冷冷的杀意,一边转动着剑柄,搅碎了英南之的内脏,一边拉下了自己的面当,朱超石那张杀气满满的脸,呈现在了英南之的面前。
这下英南之的眼珠子都不转了,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内脏被剑刃搅动时,连骨带血汹涌向创口外流出的极端痛苦,看着面前的朱超石,就象是个鬼一样,不可思议地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你没有想到吧,我用替身武士替我挡下了这一剑,为的就是要试出你们的真实意图,英纠,你够狠,自己命不要了就是为了制造你这些亲兵护卫们近我身,杀我的机会!”
英南之的嘴角流下一滩紫黑色的血迹,手吃力地抬起,身子一用力,直接顶上了剑锋,就要向前伸。
朱超石猛地一撒手,身子向后退出了五步,而在英南之的身后,其他的十余名亲兵护卫们,已经全部从地上弹了起来,他们个个眼中都变得一片漆黑,而手指甲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生长,就连身上的劲装,也被瞬间突起的肌肉在撕裂,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显然,它们正在变异之中。
而在这些即将变异的长生人怪物之后,那些刚刚扔下手中兵器的天师道军士们,这会儿也是一阵骚动,显然,英纠之前的搏命计划没有告诉这些人,只有他的这十几个亲卫知道,而这些人刚才扔下兵器,是真的想投降,在看到英南之突然暴起杀了“朱超石”的那一刻,一半左右的人还真的以为计划得手,捡起兵器想要向前冲,可是没奔出几步,则看到了局势的瞬间逆转,有些人愣在原地,跟那些没有拿起兵器,仍然跪地不起的人一样,只有不到三百名军士,也是一狠心,继续拿起兵器,向前冲锋了。
朱超石倒退着向后急行,双手则连连地探入腰间挂着的一个布囊之中,以掷暗器和飞镖的手法,将一个个拳头大的罐子,纷纷向前扔出,而他的身后,几十名早已经准备好的军士,则冲出盾阵,把手中的鱼网向前飞撒,就象是在陆地上打渔一样,那十几个正在变异的长生人怪物,自英南之起,个个都被网在了当中,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任由这些火油罐子,在自己的身上打破,碎裂,很快,这六七步左右的空间,就遍是硫黄与硝石粉,混合着火油味道,刺鼻难闻。
当朱超石退进了本方的盾阵之时,已经和这些地上还在挣扎着的长生人怪物,拉开了三十步以上的距离,他的身边,长槊如林,向前伸出,在他面前这百步左右宽的盾墙之外,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尖刺,而几百名弓箭手,则已经在这道盾墙之后列阵,每个人的手中,都是引而不发,而这回上弦的,则是燃烧着的火箭。
王敬久与庾乐生二人,已经到了朱超石的身边,在朱超石的脚边,则是刚刚被一张渔网套住,以长绳拉回的那个替身武士的尸体,朱超石蹲下了身子,摘下这个武士的面当,一张二十多岁,粗犷英武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嘴角边尽是鲜血,而两只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可见此人死前有多不甘心。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以手抚过了这个替身武士的眼睛,帮他瞑目,他的眼中泪光闪闪:“茅五兄弟,是你用性命掩护了我,你安心上路,我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他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会儿的功夫,那些持刃冲锋的天师道弟子们,已经冲到了那十几个长生人怪物的附近,这些被渔网缠住,无法行动,却已经变异了的怪物,这会儿也不管路过的是同伴还是晋军将士,只要是活人,就是抱着腿一阵啃咬,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二三十人被这些网中的怪物们扑倒,利刃和尖牙冲着他们招呼,恐怖的惨叫之声,响彻前方。
朱超石站了起来,从身边的一个弓箭手手中,接过了弓箭,燃烧着的箭头,把他的脸照得红通通的,他也不弯弓斜举,直接瞄着地上,那还插着他刚才一剑穿心的英南之变成的怪物,厉声道:“下地狱去吧,妖贼!”
随着他的话吼出,弓弦猛地一松,这枝火箭离弦而出,直奔英南之而去,一声凄厉的,非人类所发出的惨叫声响起,这个怪物,连同他正抱着啃咬着的一个天师道弟子,顿时就化为了一团火球,而三十步外的整片区域,也瞬间成为一片火海,连同着那冲上来的几百名剑士弟子,一起被卷进了火焰之中。
朱超石的身边,几百名火箭手也同时松开了弓弦,数百枚火箭,覆盖了从长生人怪物到帅台的这百余步的空间,整片区域,都是一片火海,就连那些跪地求饶的天师道弟子们,也都被这些烈焰所吞噬,几秒钟的惨叫与哀号声之后,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燃烧着的有机体,倒在火场之中,无力地翻滚着,最后一动不动。
朱超石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和身边的将士们,以前面前的盾墙,在缓步的后退,偶尔有几个浑身是火的人还试图冲出火场,可还没奔出两步,就会给箭矢射中,倒回火场之中,最后化为一具烤熟了的焦尸,和火同尘。
胜不骄躁拔营归
焦尸那刺鼻难闻的烤肉味道,伴随着呛人的黑烟,刺激着每个人的眼睛和鼻子,王敬久喃喃地自语道:“还真的是一个也不放过啊,这样的火势,应该是将台之下早就有布置了引火之物,才能如此吧。”
朱超石点了点头:“是的,两天前我在布置这个营地伏击时,就是在大将台下半埋了五十桶的火油与硫黄,就是为了此战,因为我一来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会有援军,二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动长生人怪物,能出动多少。只有火攻,才是消灭这些可怕怪物的最好办法。”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指身后的旗帜:“还要看好这个风向,如果风向不对,那这火会反而烧到我们自己,所以,我刚才一直不急于进攻,直到风向吹向了妖贼时,我才跟他答话。”
王敬久一皱眉头:“可要是他们不等风向变化,就出动长生人怪物攻击呢?”
朱超石平静地说道:“那我就和他们保持距离,远远地就提前放火,然后后撤,以盾阵和辎重车作为阻挡,为将者,需要考虑各种突发和意外的情况。此战,我首要的目标还不是消灭这两千多妖贼前锋,而是要弄明白他们的意图,尤其是要确定,他们是不是还有援军跟在后面。”
庾乐生兴奋地说道:“现在看起来,这股子妖贼给全部消灭了,也没有援军,而且,他们的长生人怪物也才十几个,这根本没啥用嘛,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
朱超石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燃烧着的火场,木条被火燃烧时那噼哩啪啦的爆火苗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喃喃地自语道:“难道,真的只有这支部队吗?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想吓退或者是消灭庾悦所部的江州军团,打通跟长沙的联系吗?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妖贼的目标和实力,应该远不止如此啊。”
王敬久哈哈一笑:“我看啊,石头哥,他们就是轻敌冒进而已,以为这半年来,我们看着他们打建康都不敢主动进攻,轻视了我们,所以就想着派一支凶悍的人马,打着老贼的旗号而来,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来吓退我们,而他们的那些长生人怪物的大力丸,恐怕也是数量有限,所以不能让这支部队人人服用,只有十几个英纠的亲兵,在兵败之后,想为他报仇时才会主动服下罢了。”
庾乐生吐了吐舌头:“这东西确实非常吓人,如果不是我们早作准备的话,跟他们一战,还真的不好说呢。不过,我们总算是把这支妖贼给全部消灭了,唉,刚才我们还一度以为,他们真的是怕死投降了,不过现在看来,真的是死硬到底的顽固老贼啊,要不是刚才用替身武者来试探一下,他们还真的是会诈降以后突袭呢,果然是贼性不改,不可救药,看来以后我们不能留妖贼俘虏啊。”
朱超石淡然道:“虽然是茅五兄弟假扮的我,但那些话确实是我事先教他说的,我们毕竟是官军,不是那种没人性的盗贼,一方面我要试探一下他们,另一方面,如果他们真的投降归顺,我也要给他们一条活路,虽然我嘴上说一个也不留,要报仇,但如果真的是斩尽俘虏,那下次就没人投降了,我们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这个道理,是寄奴哥告诉我的。”
王敬久叹服道:“跟在石头哥你的身边,我们都学到了很多,而寄奴哥还能教导你,这得是多利害的人物啊,这辈子要是有幸在他身边作战,那真的不会有遗憾了。”
庾乐生哈哈一笑:“想当年,我还是个吴地农户的时候,也曾经加入过北府军,只不过,是在刘牢之的手下,想当年,刘大帅看不惯刘牢之的作派,单独出去领一军守句章的时候,我一时犹豫了没跟过去,真的是太遗憾了。”
朱超石拍了拍庾乐生的肩膀:“没事,以后一定有这个机会的,今天我们灭了妖贼的前锋,后面寄奴哥一定会带大军追击的,我们早晚要跟他会合,共破妖贼呢。”
庾乐生点了点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别的事?妖贼应该附近没有大军了,我们应该是现在江南这一带的最强军队,干脆回头直接攻取南康,然后去岭南抄了妖贼老家,岂不是更好?”
朱超石笑着摇了摇头:“想法是不错,但不现实啊,要是去岭南的话,最大的麻烦还不是妖贼的军队,而是岭南那里有瘴气,疫疾,我们这些非本地人过去,很容易就生病倒下,无法战斗,所以当年我在南康的时候,准备进攻岭南时,还要大量屯积能防疫病的岭南各种草药呢。”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悲伤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喃喃道:“只可惜,我当时想着进攻岭南,可妖贼反过来利用了这些集市,派兵偷袭,甚至还把建造船舰的木材早早地拿到南康来低价售卖,最后不仅是南康失陷,还帮他们在南康这里建立了造船的储备,旬月之间,就建立起了整个船队,都是我的失职啊。”
庾乐生沉声道:“那你更应该现在夺回南康,一雪当年之耻了,而且打下南康,就切断了妖贼出五岭的一条通道,打下长沙和巴陵,就彻底切断他们的另一条通道了呢,这点我们可以让道规哥出兵配合吧。”
朱超石正色道:“我们这回最大的教训,就是如果只想着自己建功,轻敌冒进,不顾全盘战略,就会吃大亏。甚至这些妖贼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自大狂妄,想着以区区两三千人就打通整个江州通道,又怎么会有今天之败呢?”
说到这里,朱超石沉声道:“我们的目的,始终不变,就是守卫荆州,保护江陵,这次我们的前出,也是保卫江陵的一部分,现在,我们的任务完成,全军迅速整理装备,抛弃不必要的辎重与粮草,一个时辰内,回江陵!”
危机逼近及时撤
王敬久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敌军现在先头部队已经给我们消灭了,后面也没有其他的敌军跟进,应该说几百里内,不会有妖贼的主力大军,我们这一战大胜,消灭了以老贼为主的整个部队,正是威震四方之时,借此机会,我们可以扫荡江州一带的州郡,甚至是南康,长沙这些地方,消灭这些地方留守的妖贼守军,夺取他们的粮草辎重,就算不去岭南,也能横扫周边呢。”
庾乐生也跟着说道:“是啊,现在回江陵,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周围没有大量的敌军,江陵暂时也不会有危险呢,我们把周边的妖贼州郡一个个全部拔掉,就算后面妖贼大军前来,也没有补给了,我认为,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