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厉声道:“这话去跟那些死去的汉人百姓们说去,占优势的时候就对别人赶尽杀绝,现在败局已定就要别人不对你们赶尽杀绝,是想再逃过这次惩罚,再来一次你们对苻坚做的事吗?”
说到这里,王妙音扭头看向了刘裕,大声道:“裕哥哥,你是亲眼见过这些慕容氏的鲜卑人是怎么报答饶了他们一命的苻坚的,还想当苻坚第二吗?”
刘裕想起当年的惨状,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看着刘裕:“刘裕,我知道,以我们家族以前做过的事,无论是对苻坚还是对你,都很难取信于你了,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手中有大燕的兵符,圣物,我可以号令族人,你信不过慕容氏,但能信我一次吗?我刚才在生死关头这一箭没有射向你,而是射向明月,难道还不能表明我的心意,还不值得你的信任吗?”
王妙音哈哈一笑:“慕容兰,不要再找理由了,如果不是因为明月飞蛊已经刺了慕容垂,这一箭,你还会射吗?”
举国为奴妙音欲
慕容兰的凤目之中,光芒闪闪,直视着王妙音,说道:“不管明月伤的是慕容垂还是刘裕,我都会对她出手,这个女人,才是最危险的敌人,因为她的身后,有斗蓬的影子,就象你们只看到面前的敌人慕容垂和我们大燕,却全然不顾身后更危险的天师道和斗蓬,难道这是明智的选择吗?”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妖贼跟你们大燕还有你的这个好大哥比起来,可不算什么,我不信,妖贼有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么多可怕的战争能力,无论是凶悍的贺兰部战士,还是纵横沙场的俱装甲骑,还有这天上飞的猛禽,地上跑的长生怪物,还有这些木甲,铁甲机关人,我能想象到的战争和敌人,今天都亲眼见识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也见识到了,你以为妖贼有这个本事?”
慕容兰看着刘裕,叹道:“刘裕,你说,你身后的敌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刘裕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叹道:“妙音,我觉得你不能轻敌,妖贼的可怕,还有那个背后的斗蓬,他的邪恶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今天我们在黑袍这里碰到的军队,恐怕妖贼也会有这样的实力,若非如此,怎么会连无忌都死在他们的手上?”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他们要是有这个实力,当年怎么可能会给你打得上天入地无门,最后只能逃进大海呢?何无忌是轻敌冒进,他的失败只是个意外,不代表什么。你不要听了慕容兰的危言耸听,她不过是想给自己的谈判多争取些好处,故意要说得妖贼有多厉害呢。再说了,慕容垂毕竟是一代名将,纵横天下,斗蓬又是什么东西,他也许搞阴谋诡计还可以,但论打仗的本事,我是万万不信他能打出今天慕容垂的水平。”
说到这里,王妙音冷冷地看着慕容兰:“我说慕容公主,你就不要打这些主意了,今天你们败局已定,没了慕容垂,你们就算在内城中,也撑不了多久,这些你我心知肚明,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这次北伐能成行,大晋的世家大族都是出了大力的,为了能让裕哥哥打上这一年,我们可是许诺了他们很多好处,最主要的一个好处,就是你们鲜卑人要成为我们世家的部曲和家丁,以后为大晋的高门世家而战。”
刘裕沉声道:“王皇后,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跟我一句话不说就向这些世家高门许诺,是不是太过分了。鲜卑人宁死也不肯做奴隶,你这是逼他们跟我们血拼到底吗?”
王妙音冷笑道:“刘车骑啊刘车骑,你真的是给这个慕容公主忽悠多了,连基本的判断力也没了,谁告诉你慕容氏鲜卑人不肯当奴隶了?当年前燕败亡,几十万慕容氏族人不都是以奴隶的身份投降了前秦吗?就连你的好夫人,我们的这位慕容公主,都差点给苻坚所纳,成了他的女人吧。”
慕容兰的脸色通红,咬着牙,扭头一边,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厉声道:“王妙音,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人?这些当年的事,提它做甚?你想想你自己,当年不也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样说太伤王妙音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两度成为皇后,还有一次被迫削发出家,都是因为自己。
王妙音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惨然一笑:“不错,我也是差点当了司马曜的皇后,如果不是我落发为尼,现在恐怕也早就不能这样和你们一起说话了。刘裕,造成这一切的结果是什么?不就是慕容氏一族这种狼子野心,还能隐忍潜伏的性格吗?苻坚灭燕后,没对慕容氏下手报复,但他们一族仍然是肯以奴隶的身份投降,并没有顽抗到底,所以,你不要信什么慕容氏不甘为奴,会死战到底的鬼话!”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慕容兰,继续说道:“如果苻坚那次还不够说明情况,就说另一次,西燕的灭亡,又是几十万西燕鲜卑人,消灭了苻坚和前秦之后,想回辽东老家,路上给慕容垂灭了,这些人再次投降为奴,不以为耻,象慕容镇这个燕国的宿将,就是当时的降将,向强者屈服,肯为之效力,这才是慕容氏一族的性格,而不是什么受不了屈辱就要自杀!”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你是要分离我们的部众,打散进入你们这些世家的庄园,让我们变成刁球那样的人,这是我们不会接受的。而且,刘裕也不会,他不会看着你们世家高门靠着我们慕容氏的骑兵,再次恢复势力,回来骑在北府兄弟的头上作威作福。”
王妙音冷笑道:“这事可不用你操心了,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投胎,投降的话,就要服从我们的分配,我是大晋的皇后,有玉玺,可以代皇帝下诏书,就是刘裕,也得听我的,不然他就是不忠之人,裕哥哥,你如果有什么怨气,就冲着我来吧,这是我作为大晋皇后,也是我们谢家作为世家首领,早就计划好的事,你如果不想跟世家高门翻脸离心,就只有这样做。”
刘裕咬了咬牙:“我不同意这个做法,世家这回为国出力,应该有补偿,爵位,官职,土地,都是应该有的,但是这慕容氏的军民,既然归降,就是大晋的子民,应该由国家处置,而不是交给几百个世家当成奴隶那样贩卖,分配。”
王妙音摇了摇头:“当年天师道之乱,你对投降的妖贼不也是这样处置的吗,不也是有很多人给罚没成格斗士奴隶?!”
刘裕沉声道:“当年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妙音,我们打败天师道后有过一段安稳的日子,而且只有给战场上俘虏的敌军才会判罪为奴,象沈家兄弟这些主动归降的可没有这样处置,国法对于顽抗到底的俘虏和主动归降立功赎罪的敌人,仍然是有区别对待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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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妙音冷冷地说道:“不一样,当时的妖贼战俘,再怎么说也是大晋子民,本国人的事,本国的法令处理,可是这回,攻伐的可是伪燕,是敌国,就不能拿对国人的这套法令来处理了,就象上次你平定妖贼,世家高门没出甚么力,但这次出国千里,作战一年多,是要靠世家门阀出大力给你提供粮草军械,补充人力物力。现在,你也需要对他们作出回报才是。”
刘裕怒道:“这话不对。这些粮草军械,人力民夫,是国家的,不是世家高门的,只不过是大晋给了他们官职,授权他们管理地方,但征来的税,那可是进国库的,你不能说这些是世家供应的钱粮。”
王妙音哈哈一笑:“我的车骑将军,你还真的是把所有的后勤军械之事全交给你的胖长史了啊,自己从来不过问这些钱粮的来源吗?”
刘裕的眉头一挑:“胖子跟我说过,这些粮草都是从后方的仓库里运来的,如果他没骗我的话,就是国库的存储,这怎么成了世家的帮助了?最多只能说是世家子弟们担任的官员,办事得力,为国家收上了足够多的税。”
王妙音冷笑着看向了慕容兰:“慕容公主,看来你这个贤内助和我们的胖诸葛这么多年来,帮着我们的刘大将军把这家事,国事打理得太好了,好到他只需要安心打仗,不用管钱粮来源,你帮他管家也是这样吧。”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王皇后说得不错,确实如此,国家依那税法,三十税一,民夫徭役二十天的人力,物力,只够平时维持国内的运转,打打一些平定山贼草寇的小仗,要打这种十几万大军的灭国大战,打上一年以上,靠正常的税收,是不可能的。你们东晋自从孙恩之乱以来,民生残破,入不敷出,连最富饶的三吴之地也是赤地千里,按正常的税,仓库里是不够这么多粮草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就象我们大燕打仗,出动十几万,二十多万人马,那除了要用光国库里的存储,也需要各部捐出自己的储备,这次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大燕各部落的装备,盔甲,武器都不尽相同,就是因为这些是各部自己打造的,粮草供应中的牛羊,也很多是各部私有,我们这里如此,你们大晋也是一样,当年谢安北伐时,大晋的国力粮草远比你现在强,但就是这样都得要各大世家出力捐出私粮,你们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刘裕的头上开始冒汗,咬牙道:“就算出兵时有世家之力,但这一年来围攻广固城,每天都是这青州各地的豪强士族来运粮出人,不止是国内的这些世家高门,要这么算的话,我还得给这些本地豪强好处?”
王妙音微微一笑:“刘将军,你说的这些,我和穆之在来之前早就商量好了,没错,围攻广固以来,从后方运的粮食确实少多了,严格地说,这次你从出兵南燕到围攻广固一年,所有的消耗,国库的存储占三分之一,世家高门出的私粮私兵大概是三分之一多点,剩下的不到三分之一,是青州本地豪强的供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过,不要以为这些青州豪强是好心,他们是因为怕南燕灭国后,领地和奴仆们会给剥夺,所以才会卖力,你看在临朐之战前,来投奔你的也就一个辟闾道秀,带了千余人而已,这说明大多数的本地家族还是在观望,只有你打赢临朐,兵围广固之后,他们才纷纷来投。哪怕到了今天,姓高的姓封姓韩的还有不少在城里帮南燕守城呢。”
慕容兰叹了口气:“青州之地,自古以来兵灾不断,能活到现在的豪强家族,都不会轻易地把宝都押在一方身上,除非确定他能胜利。加上我大哥决定死守广固后,也强行把各大家族的嫡流家主扣在城中,而城外各地的分支宗族,则倒向了你们晋军一方。王皇后说得没错,他们是想通过此举保自己的利益,也是想在战后,分掉原来慕容氏和鲜卑族人的地盘和人口。王皇后,想必你这一年来,跟他们也没少谈吧。”
王妙音淡然道:“这是自然的,刘大将军只管前线打仗,而我,代表了大晋,代表了世家的利益,也要早早地跟本地家族谈好战后利益的分配,如果大军打输了,以后也要谈好这些家族如何在敌后继续效忠大晋,坚持作战的事,所以,后方世家运来的粮草和军械,不止是供应大军,还要有一部分提供给这些本地的豪强,一些轮换回去的军队,也没直接开回大晋,而是到这些豪强的庄子和坞堡里去培训乡民,让其有战斗能力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你们居然直接就在这里暗自整军?”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这可是国事,不止是军事,你只管跟黑袍作战,后方的维持,吏治这些,可不是你的职责范围,如果要你事事都亲自过问,那你前线也没这么多精力和时间来打仗,刘裕,这是为了你好。”
刘裕咬着牙:“原来,这一年来,你全是在后面捡这个胜利的果子,怪不得成天见不着你人,都说你去慰劳军士,接见各地豪强,安抚人心,想不到,你是这样安抚的!”
王妙音微微一笑:“不给这些豪强地主们一点定心丸吃,那怎么叫安抚呢?再说了,大战之后,到处是溃兵盗匪,你要围攻广固就不可能把大军分散到各州郡,去帮着这些本地豪强看家护院,那不就只能靠着我们世家出力,帮你在地方上维稳吗?培训民兵,收编散兵溃匪,这样才能在安稳老家的同时,还有余力来支援你攻城。裕哥哥啊,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受了好处不知足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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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妙音,你是想把这些都做成既定事实,让我只能接受吗?国有国法,这军功得爵的体系是几年前就确立的,除了你们世家和本地的豪强外,在这一战中功劳最大,出力最多的是全军的将士,你就让他们这样空手回去?”
王妙音淡然道:“他们封赏的是爵位,可不是土地,至于从哪里再去分配土地,那可以回去后慢慢再议,比如,这回妖贼作乱,必须要把他们消灭,那消灭之后,广州的地方不就空出来了,偌大的岭南,有的是土地封赏这些有功将士吧,对不对呀。”
刘裕厉声道:“那我现在让你谢家王家去广州,把三吴的庄园给有功将士们,就象你们当年对刁逵做的交易一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