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继续说道:“就象当年你们燕国入主中原后几十年,因为中原之地没了大量的牧场草原,很多子侄族人已经不复当年之勇,甚至连马都骑不好,这点就连拓跋硅都清楚,说你们慕容氏一族的马上功夫,已经不如他们草原部落。”
“慕容垂,你自己经历过几次燕魏之战,应该对这些最是清楚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族人能继续有这个骑射功夫,拓跋硅和他的子孙们甚至放着大好的中原不久居,仍然是在草原游牧为生!”
“难道,是他们自己不想过好日子,只想到草原上吃风喝沙吗?他们是为了保持自己的马上功夫,这点,不是靠父母的血脉,而是要靠日积月累的锻炼!”
慕容垂喃喃地自语道:“难道,这些真的是靠后天的锻炼,不是靠父母祖先吗?这,这不可能,只不过是因为,因为有些子孙不肖,不敬祖先,这才,这才失去了祖先的庇护而已。就象你说的拓跋硅,如果不是代国皇族的血脉流传,他又怎么可能成就霸业?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牧马人,不能象他那样成事?!”
刘裕冷冷地说道:“那是名份,或者是正统的名声,拓跋硅能成事,一半是靠他流落中原时经历了几次乱世,包括跟随你的几年,亲眼目睹了王朝的建立和王朝的灭亡,加上他们代国自己的兴亡史,让这个少年具备了常人没有的坚韧和能力,而草原上无主多年,攻伐不断,草原人心向着代国的王族后代,这样能力与实力并具的拓跋硅,加上碰到草原无主,自己回归的机遇,就成了事。”
“如果只是单纯地靠了血缘的关系,当时拓跋窟咄之人也有血缘,甚至铁弗匈奴的刘卫辰父子,也是正统的匈奴后代,曾经的草原霸主之后,刘显这样的独孤氏后人,也是草原大部,若说血缘出身,不比拓跋硅差,为什么他们就没有成就霸业呢?”
慕容垂咬着牙:“因为他们没有你这个阿干的帮忙,是你帮拓跋硅成就的霸业,哼,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心软听了阿兰的话,放你回了草原,终成大患!”
刘裕哈哈一笑:“你错了,慕容垂,你的失败,就和你今天的想法一样,你总想着去控制别人,统治别人,你想着把别人变成你的奴仆,傀儡,想着靠拓跋硅来控制千百万的草原百姓,想着让他们永远陷入攻杀,战争状态,永远不能团结,最后只能臣服于你们燕国。你昨天怎么对拓跋硅,就想今天怎么对我,上次弄出了北魏灭亡了自己的国家,这回想要自己成仙,让我成为你在人间的奴仆,慕容垂,你只会象上一次一样地失败,甚至,输得更惨!”
慕容垂厉声道:“一派胡言,上次不过是因为我正要渡劫修仙,无法亲自去收拾拓跋硅罢了,现在你让十个拓跋硅在我面前,我都能灭了他。你以为我是在吹牛吗?”
刘裕微微一笑:“不,我不否认你有这个本事,但那又如何,你能在军事上胜利,却不能得人心,因为你不了解人性,你只看到了人性中贪婪,自私,懒惰,胆小的这些负面,却不了解人性中善良,正直,勤劳,奋进的这些正面。所以你眼里的人,不过是如同野兽一样的畜生,可以随便地按你的意志行事,慕容垂啊慕容垂,这就是你永远也成不了神的原因,因为,你连人都没活明白呢。”
天生万民机会平
慕容垂咬牙切齿,双眼圆睁,厉声道:“刘裕,你这毛头小子,才活了多久,就敢教训起我来?你以为你活得很明白吗?哼,早晚,你也会为了权力,而妻离子散,兄弟反目,父子相攻。不要以为你那些可笑的理想,会真的实现!”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你,因为我不会想着去控制和奴役别人,所有的你说的这些悲剧,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力之争罢了,而这个权力,就是世间的帝王之权,假托天命,自称天子,无非是要掌握那种生杀预夺,任何地主宰别人的权力,无论你是作为燕国皇帝慕容垂,还是作为跟我说的成为的那个天上神仙,要的,都是这样的权力!”
慕容垂怒极反笑:“能力越大,权力越大,有甚么不对的吗?”
刘裕大声道:“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才是正确的,你应该用你的能力,去造福别人,却让天下变得更美好,你愿意为别人奉献一切,别人才会在心底里真正地尊敬你,服从你,才会真正的把你当成神仙,圣人供奉,而不是屈服于你的强权,淫威,被你所奴役,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满意。慕容垂,你想要的是,天下人象牛羊一样地顺从你,而不是真正地尊敬你,这些,是永远不能通过强力达成的!”
慕容垂哈哈一笑:“人永远是有野心的,不管能力强弱,就象我的那些好儿子们,不管能力高下,都是想保自己的权力地位,都是想去控制和奴役别人,你别以为你的汉人同族有什么区别。即使是再卑微的人,也有一个皇帝梦,给他有这个当皇帝的可能,有那个能力,他们同样会想着自立的。”
刘裕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你这样想人人为你的人太多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我之所以不会象你们这样,就在于我来的世界,那个伟大的人物让我们相信,人不应该只为自己而活,如果人人都肯为了天下,为了他人而服务,而付出,那别人也会为你付出的,在我们那个时代,天下人都相信的口号,叫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自从孩童时就受到的教育,明白吗?”
慕容垂喃喃道:“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哼,可笑,太可笑了,身为帝王将相,统御万民,应该是人民为我服务才是,怎么能倒过来!”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你这样的人,就算有了征服天下的能力,也不过是个独夫寡人而已,活成你这样,骨肉相残,手足离开,兄妹成仇,就算成了天下唯一的君王,最后又剩下什么?亲情,爱情,友情这些人间的真情,你最后又能剩下多少?就算让你成功,能成神成仙,活上千年万代,最后你也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会灭亡的,到时候在后人心里,你不过也是个让人害怕的邪神罢了,你消失的那天,你死的那一刻,无数人会为之欢庆,而不是为你流泪!”
慕容垂瞪着眼睛,沉声道:“那又如何,就算是邪神,也能让千秋万代的人为之害怕,总比默默无闻,死了就跟没活过的那些人强得多。刘裕,你记住,在历史上,能留下名字的,只能是强者。你有那么多的战友同袍,以后别说成为神明,受万世香火,就算是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又能有几人?一万人里,有五个吗?”
刘裕微微一笑:“人生在世,需要的是作为一个人,能问心无愧,自由自在地活着,要那么在乎后世的看法做什么,千秋史书,不过几百几千人罢了,可是活过的人数以万亿计,那些没留名青史的,难道就不配活了吗?”
刘裕说的这里,眼中神芒大闪,直视慕容垂:“人,作为万物灵长,天地至灵,要的就是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因为社会分工,有了国家,要受一定的管理和约束,这是应该的,毕竟单独的个体,在这个世上可能连野兽都无法战胜,想要越活越好,就得团结在一起,按一定的法则行事。但这不代表,人就应该被你这样的自命为神的人统治,奴役,没有自己的想法,意志,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慕容垂咬着牙:“上天生出我这样的强者,神仙,就是为了代天统治这些低等人的,这没什么不对。如果真的有上天的垂青,按你们汉人说的,什么天命五行,那以后会有新的强者,新的神仙来取代我才是。就象我去取代以前天道盟的那些个神仙一样,他们作威作福太久了,应该由我们联手把他们推翻。”
刘裕叹了口气:“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明白,我刚才说过的人人平等,不是说人人的地位平等,天生万物,后有君王,这点我承认,人类的社会,国家,天下,应该由强者所统领,这就是所谓的君王,但这个君王,不是靠血缘,而是靠能力,他应该有一颗服务天下万民之心,更是应该从万民中来,而不是由什么投胎到帝王之家所产生。”
慕容垂突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刘裕,东拉西扯,不过是给你这种平民出生的人找些一步登天的理由罢了,可笑之极。就象你刚才说的,我们慕容家出身在塞外苦寒之地,生存条件恶劣,不象你们汉人这样有着撒点种子就能长出粮食的大好河山,所以为了生存,我们只能与天斗,与地斗,与熊虎斗,我们的所有打猎的本事,所有的高超武艺,都是在这恶劣的生存条件中练出来的,这大自然,就是我们最好的血脉,你们汉人有这个机会吗?就连你刘裕,从小连马都没见过,想跟我们草原人一样说什么机会平等,不是睁眼说瞎话是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们草原上骑马射猎是日常,而在我们南方水乡,操舟行船是天赋,我说的人人平等,是说因地制宜,尽可能地给所有人公平的环境和条件!”
成圣封神两条路
刘裕顿了顿,说道:“就象你们部落内,人人都应该有骑马射猎的机会,然后能者为王,而我们中原汉地,也应该尽量让所有的平民百姓都有读书习字,种田耕地的技能传授,择优而仕!而不是说你慕容部落只有姓慕容的才能当首领,我中原的只有姓刘的才能坐天下!”
慕容垂咬了咬牙,冷笑道:“太可笑了,这高低贵贱是天生的,你们中原的普通农人不可能有笔墨纸砚,也就不可能习字,而我们草原部落也是一样,只有贵人才有好马,普通人只能骑劣马驽马,自然练不出好的骑术,这种差异,不是你可以抹平的,所谓机会均等,不过是个空话,笑话。”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我这里有办法让这个不再成为笑话和空话,想必你也知道,我正在开发拓术发展而来的印刷术,有了这个,我就可以让书籍得到普及,让天下所有穷人的子弟都能人手四书五经,都能识文断字,都能掌握文化。”
慕容垂的脸色一变,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你就算能拓下字,也不可能成就这么多书,更不可能让人人识字。我不相信,就算,就算有书,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教书先生去教人读书习字!”
刘裕笑了起来:“世事无绝对,只怕有心人,在我来的那个时代,之前百余年时,也是跟现在差不多,只有士族地主们识文断字,全天下九成多的人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但就是因为有了那个伟大人物,他兴办了教育,建立了考试制度,让天下所有人的子弟,都能按时上学,都有学校的老师去教他们。而且,国家的官吏,噢,我们那时候是叫公务员,从最高统治者到最小的村干部,科员,都是要通过十几年的国家教育,考上大学,拿到学位后,才能上任的。”
慕容垂瞪大了眼睛:“乱来,简直是乱来,怎么能随便地把这天下的权力,无功就受禄,就这样发放给这些贱民呢?”
刘裕冷笑道:“因为,在我们的那个时代,我们所处的国家,足够强大,足够富裕,没有外国敢来进攻,侵略我们,我们也不会去主动掠夺和侵略别人。你说的这些个挑起战乱,以抢劫和杀戮为生的功劳,再也没有了。”
慕容垂目瞪口呆,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这,这怎么可能,这世上,这世上真的能没有战争了?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刘裕哈哈一笑:“慕容垂,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千百年后,靠了人人如龙,所有人都能接受教育,识文断字,人人都有机会成为张纲这样的能工巧匠,他们会创造出你做梦也想不出来的技术,也会让人性之中的那套残忍,贪婪,懒惰的负面思想,越来越少,我这样想要为了天下人民服务的思想,会成为天下主流,再不会有战乱之苦,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就连你一心想成的神仙,也没人羡慕。”
慕容垂定了定神,冷笑起来:“那除非,这天下能一统,所有看到的国家和部族,都能征服打败,变得只有一个,而且,这个国家也是要有君王,也是要有统治者,我就不信,不靠血缘,传承,天命这些,天下的人,能安心地接受别人来统治自己。”
刘裕微微一笑:“这有甚么不能接受的?在我们的世界里,统治者和最普通的百姓一样,只不过是从事的工作不同,人人都有上学读书,获得知识的机会,但每个人的天赋和机遇不同,最后的成就也不一样,如果能造福于民,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出更多的成绩,那就能得到提升,当更大的官。”
“但任期到后,就得卸任解职,去从事别的岗位,这些权力是天下人的,是大家的,不是某个人自己的,你这套父死子继,万世传承,永远有一批人骑在别人的头上统治和管理别人的权力体系,就别想了。人人有机会,就代表着不会让某个人和他的后代永远控制权力,即使是引领我们的那个伟大人物,也不能。”
慕容垂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这个人看起来也只是图个虚名罢了,他自己在世时手握大权,死后最多是不传子孙,就象你们的那个孔夫子,虽然没让子孙世袭自己的圣人之位,可是在所有人的心中,他就是圣人。对吧。”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一心造福别人,才能成圣,慕容垂,你骨子里的自私和黑暗,让你成不了圣人,只想成为永远能统治别人的神仙皇帝。你永远也不会跟别人分享你的这些个秘法邪术,不会造福这个世界。”
慕容垂冷笑道:“没错,让你说对了,名气不过是虚幻的东西,哪有能持续千秋万代的强大力量来的实在?就象你们中原人所信奉的各路神仙,一样也能得到万世的香火和信仰,只不过,成为圣人,不过是把一些知识分享给天下,就算如你所说的那样,办什么学校,搞什么印刷书籍,也不过就是让人读书习字,考核为官罢了,没什么稀奇的。可是这道法仙术,神工秘技,却不是可以人人拥有的,若是我这返老还童,不死不灭之术给天下人人习之,那人人活上个千秋万代,不用几百年,天下就不可能承受这么多生灵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他喃喃地说道:“这个,生老病死,自有天数,到了年龄死去,再有自己的子孙后代,以维系这个平衡,所以,想要与天地同寿,本就是逆天行事,必不长久啊。”
慕容垂哈哈一笑:“那我要图那点虚名,却是短短几十年就得去死,又有何好处?我自己千秋万代,不死不灭,让凡人世世代代受我统治,拜我为神灵,祖先,这才是好事。刘裕,你难道穿越千百年回到这个世界,也想短短几十年就死去,甚至连你的这个大业也来不及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