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六修咬了咬牙:“可是刘毅难道就能允许我们的存在吗?且不说他是晋军,是我们的仇人,就算作为一个晋国大将,他也不太可能让我们继续掌握地盘和兵马吧。”
公孙五楼微微一笑:“要换了刘裕当然不行,但刘毅嘛,他的带兵之法可是跟刘裕不一样,他没有刘裕那样的征调国家兵力,调集全大晋的精兵猛士的能力,但拥有一州之地,又有不少建康城中的世家大族的支持,钱粮多,可以收买很多这个乱世中的散兵游勇,浪人武者。只要肯为他作战,那就来者不拒,甚至,有不少带着几百,上千人马来投奔的军头贼首,他就直接给人一个军主名号,划出一块地盘,让他们割据自立呢。”
公孙六修睁大了眼睛:“这也行吗?”
公孙五楼冷笑道:“当年东晋的大将祖逖北伐的时候,也是用这招,这是弥补东晋军力不足的一个权宜之法,反正向外扩张,这些地盘军队也不是你自己的,先加以拉拢,以后再慢慢兼并,这就是刘毅这种乱世军阀的做法,如果说姚兴庇护我们是出于假仁假义和好大喜功,这刘毅就是出于招兵买马的野心了,我们对他有用,尤其是这两千俱装甲骑,是他求之不得的,所以一定会收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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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六修咽了一泡口水:“可是,我们跟刘裕这么深的仇恨,这刘毅也跟刘裕同是北府大将,情同手足,就真的不会兼并我们的部众,再把我们交给刘裕吗?”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六修啊,你这就不明白了,刘裕跟刘毅表面上看是几十年的生死兄弟,但却是明争暗斗,从没停过呢。毕竟,北府军老大,乃至东晋第一大权臣的位置只有一个,谁都不想放过呢。”
“听说以前刘毅为了夺刘裕的位置,甚至还亲自暗杀过刘裕,虽然后来为了内部的团结,这事揭过不表,但起码说明,这些表面上的兄弟情义,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靠谱,就象我们跟黑袍的关系,名为师徒,但实际上,我就是片刻也不想再在他身边呆下去了。”
公孙六修眨了眨眼睛:“可就算他们有矛盾,刘毅公然地收留我们,收留刘裕的敌人,不就是要跟刘裕明面上翻脸了吗?”
公孙五楼冷笑道:“那这次刘裕攻击大燕,难道就没少收编南燕的各路降军降将吗?那什么泰山太守申宣,前大燕的叛将段宏,现在不都是跑到刘裕的手下了?要是攻下了广固,有慕容兰在,肯定还会有一大批南燕的军将,甚至这慕容镇,也可能会投降刘裕,到时候刘裕的实力会增加很多,那为啥他能招降南燕的旧将旧部,扩充实力,刘毅就不行呢?”
公孙六修咬了咬牙:“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刘裕会对南燕的敌人斩尽杀绝呢,看起来,他也没这么狠哪。”
公孙五楼沉声道:“刘裕灭我大燕,是为了实际的利益,可不是为了专门来杀人屠城的,拿下之后,要考虑战后的治理,那些个现在顺归他的汉人豪强都是滑头,靠不住的,要治理南燕,肯定事后要留些鲜卑人和其他各族胡人,以为制约,慕容兰去跟他谈判,大概就是谈这些条件,只不过不知哪边没谈拢,所以闹到现在这样。不过要是他真的拿下广固,那也不用谈了,按他想的来就是。”
说到这里,公孙五楼顿了顿:“不过,刘裕再怎么赦免别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一来我是黑袍的弟子,又是上次献策攻打东晋的谋主,二来这次守城战我做了太多脏活儿,杀了太多北府军,他们人人恨不得将我食肉寝皮,就是这城中的鲜卑人,也有很多亲人在我的指挥下送命,比如这慕容林,还有贺兰卢,一旦城破后要是他们还活着,也必欲杀我而后快,刘裕就是出于安抚这些人的需要,也必取我性命,所以,绝不可以向刘裕投降,只能跑去投奔刘毅,如果得向大晋投降保命的话,也只有刘毅能保得住我们。”
公孙六修睁大了眼睛:“那,那真的能保住命吗?”
公孙五楼恨恨地说道:“走投无路时,也只能走这条路了,两千俱装甲骑,加上如果广固沦陷,人心惶惶,是无法顶住北魏的攻击的,投奔刘毅,向他献出鲁西诸州郡,让刘毅的地盘能扩展到齐鲁一线,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再加上为了对抗刘裕,表明他有能力保护跟刘裕为敌的人,也是他需要做的事。”
公孙六修叹了口气:“但我还是不想向这些晋人吴儿低头,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五哥,咱别走这条路好吗?”
公孙五楼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对我们来说,首选当然是打通跟后秦的联系,进可图战后的齐鲁之地,退可西入中原成为后秦保护下的独立势力,总比现在要强,好了,六修,我的计划也都全告诉你了,你心里有个底,后面在战场上要帮我指挥部队,明白吗?”
公孙六修点了点头,还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城门的方向,慕容林的那队北海王所部的骑兵,已经集中到了一起,有二百余骑,其旗幡,包括战袍也全都改成了北海王的那条冰龙标志,与其他各队的俱装甲骑,都有所不同。而贺兰敏和王猛子则远远地站在他们这队骑兵边上二十多步的地方,特立独行。
公孙六修叹了口气:“慕容林和贺兰敏不是傻瓜,他们应该很快就看出来不对劲,到时候要是跑来找我们怎么办?”
公孙五楼冷笑道:“不过二百多人,来了又能如何?要是能帮我们引开北府军的伏兵最好,若是没有伏兵,他们也会一路突向北方的,而且,如果慕容林遇了埋伏,嘿嘿,就靠这二百多骑,还想杀出去,那岂不是作梦?!”
公孙六修睁大了眼睛:“什么,五哥你是想借机…………”
公孙五楼阴森森地说道:“这小子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刚才一直在问他那死鬼大哥是怎么挂的,要不是贺兰敏为我解围,只怕刚才就会起了冲突,这小子是从小给他那大哥带大的,武艺也是霍占集教的,感情非同一般,那就早早地送他们兄弟团聚,不是一件好事吗?”
公孙六修勾了勾嘴角:“可这样一来,北海王慕容镇,他岂能饶得了我们?”
公孙五楼笑道:“谁叫他现在躲得没影,他自己不顾儿子性命了,又能怪我们什么?是黑袍下的令,要我们护着贺兰敏向北突击,我可没有不执行啊。其实,要是这样试出了北门有晋军的埋伏,我倒要看看,慕容镇这个老狐狸,是要救他的宝贝儿子呢,还是继续执行黑袍的军令?他要是投入铁骑攻打北城的晋军伏兵,打得越大越热闹,我们冲出重围的机会,就会越高哪。”
公孙六修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难道,我们就真的这样只管自己,一点也不想着如何守城吗?”
公孙五楼冷笑道:“命都没了,要这城有个屁用?都要逃离这广固了,那这城是守下还是给攻陷,对我们有什么区别吗?六修啊,别舍不得你那三个姬妾了,哥答应你,只要冲出去,给你找三十个,又有何难事?好了,回到你的位置上吧,用计,你不行,打仗,我不行,一会儿冲锋陷阵,就要靠你啦。”
公孙六修咬了咬牙:“三十个不够,我要五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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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城门后。
两千俱装甲骑,已经默默地列好了阵,北海王卫队的两百骑,分成了两个小队,顶在最前面,慕容林站在一个小队的排头,立马横槊,而另一个小队,则排成了一个奇怪的空心圆阵,把贺兰敏和王猛子圈在了中间,内圈的骑手们离他们都有二十步以上,让这个圆阵看起来比其他密集的骑阵要大了两倍不止,也使得阵中的二人,格外显眼。
慕容林已经完成了对身后骑士们的训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头盔,拉下面当,转身死死地盯着内门,百余名辅兵民夫正在跑来跑去,搬开城门后的沙包土囊,一旦清理完成,这大门就会迅速打开,而两千铁骑,则会在半刻钟的时间全部冲出城去,一路向北!
一个低低的声音,细如蚊蚋,在慕容林的耳边响起:“小林将军,可否移步与我一叙?”
慕容林听出是贺兰敏的声音,转头看去,却只见贺兰敏仍然在几十步外的圆阵中心,正看着自己,微微点头。
慕容林心中一凛,但还是策马向一边走去,几个护卫想要跟上,却给他摆了摆手:“我去去就来,不用跟着。”
慕容林走到了一边离两队骑兵百步左右的一处空地上,周围五十步内都没有一个军士,而一身小兵打扮的贺兰敏,也策马缓行而来,看起来,象是将军带着亲卫在巡视城墙,慕容林的眉头微微一皱:“怎么那位聋哑护卫没有跟来呢,不是说他要寸步不离夫人的吗?”
贺兰敏嫣然一笑:“他很听话,我让他原地等我,他就一动不会动。小林将军,时间有限,在出击之前,我觉得有些话可能要跟你说。”
慕容林淡然道:“夫人还有何话要说呢?我的任务只是带着这两百北海王府卫队,护送夫人冲向北方,突围去贺兰部而已,别的事也做不了。夫人如果有别的想法,应该找五楼大人才是。”
贺兰敏的秀眉微微一蹙:“你真的相信公孙五楼吗?”
慕容林有些意外,勾了勾嘴角:“夫人何出此言?他是主将,我是前军将校,是明显的上下级关系,对他的命令,我只有服从,谈不上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哪怕是要我孤身去送死,也是将令,我必须遵从。”
贺兰敏摇了摇头:“你是军人,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是,在服从的时候,也要想想这样的命令是否值得。如果是一心为国,一心为公,比如你父帅这样的,他下的命令自然应该象你说的那样不折不扣地遵循,但如果是公孙五楼…………”说到这里,她的秀目流转,欲言又止。
慕容林叹了口气:“就算是公孙五楼,就算我不喜欢这个人,但现在他是我的上司,主将,他的命令我也只有遵守,要不然在军中如果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能不听他作为主将的号令,这军队岂不是乱套了吗?不要说是我,就是夫人,你从现在开始,也只有听他的号令。”
贺兰敏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顺手一撩风吹起她额前的秀发:“我又不是他的属下,没有听他号令的必要,实际上,我是他的上级还差不多,因为此行他接到的国师的任务,可是要全力护送我去北方的。”
慕容林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夫人你好像现在对五楼大人颇有不满啊,要不然也不会跟我说这些话,您究竟在担心什么?”
贺兰敏咬了咬牙:“事情和原来计划的不太一样,公孙五楼应该是带着两千铁骑护卫我去北方,可刚才却说,只让你这二百骑带我去北方,他带着大部队要去别的方向,而且他说,这是什么兵法。小林将军,我是女人,不懂军事,你跟我说,这是让我们突围的兵法,还是让我们送死的兵法?”
慕容林的脸色微微一变:“五楼大人真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