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将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兰公主还记得小人啊。当年在后燕的时候,小人曾经有幸在您的兰花卫里任职过一段时间。”
慕容兰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容:“我当然记得,你是丙亥期的学员中的二甲第三名,尤善侦察望气之术。也多年在草原上为我们打探过军情呢。只可惜慕容宝皇帝没有重视你传来的情报,对北魏的入侵没做好准备,这才…………”
贺兰木石点了点头:“我本来是想一直追随兰公主的,奈何要回部落娶亲,这才回了草原,是您给了我一笔丰厚的嫁妆,让我娶到了现在的妻子,在我的两个儿子出生后,您还特地托人给我送上抚养金,我当时已经回贺兰部不再是您的部下了,但您还对我这么好,只凭这点,我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
慕容兰微微一笑:“真是难得,在这个乱世中,竟然有机会与故人相遇,你妻儿还好吗?”
贺兰木石低下了头:“都死在北魏的铁蹄之下了,若不是贺兰卢部落大人,只怕我这会儿也早死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对不起,触动了你的伤心事,不过,你还是幸运的,你那期的学员,除了段阿南因为失了一条左臂,只能提前退役回家外,其他所有的同学,已经全部死了,相比他们,你起码还能活着,这是上天的恩赐。”
贺兰木石点了点头:“是的,在这个人命如芥的时候,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兰公主,我知道心里放不下将士们,想要来安抚大家,但这次请您不要轻身犯险了。”
慕容兰也不知道前方的战况,秀眉一蹙:“现在前方怎么样了?”
贺兰木石的眼中泪光闪闪:“外城门已经给突破,晋军源源不断地攻进瓮城,贺兰卢大人亲自指挥反击,但那些晋军,浑身上下都包裹铁甲,又有大盾,我军枪矛刀剑难入,几次冲击,也没有得手,反而兄弟们折损颇多,加上晋军也占据了城楼上的城墙,居高临下对我们射击,让我军都难以列阵,就连卢大人他也…………”
慕容兰脸色一变,策马近前一步:“卢大人他怎么样?”
贺兰木石摇头道:“我跟他是一起中了箭,他安排我们伤势较重的人先撤离,自己则带人断后。现在,应该还在瓮城里。”
他说着,指了一下自己左肩上,一根已经给血染红的伤药带,说道:“还是卢大人把他的伤药带给了我呢,他自己却没有了,兰公主,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要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银盔银甲白马的慕容兰,已经跟一阵风似地,从他的眼前划过,让他只觉得一阵劲风吹过脸,刀刀地疼。而慕容兰的声音则顺风传进了他们的耳中:“你们先撤到指定地点歇息,准备重整队形,我去接应卢大人!”
二十余名骑马护卫,甲骑俱装,跟在慕容兰的身后,呼啸而过,贺兰木石睁大了眼睛:“怎么,怎么才这点人?”
身边的一个年轻小兵说道:“城中兵力紧张,只怕连国师也派不出援军了,城墙之上刚才我看到也有刚大人的兵马在回援,但给晋军挡住了,攻不过来啊,兰公主可能是要来接替卢大人的指挥,要救他出来的吧。”
贺兰木石一跺脚,咬牙道:“弟兄们,咱们受兰公主的恩惠多久了?”
不少军士们,哪怕是一边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伤兵残兵们,也都高声道:“十几年啦。”
贺兰木石大声道:“就是,兄弟们,我们一直受兰公主的大恩,关照,这时候能眼睁睁看她一个女人有危险吗?”
所有军士们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就连那些给抬在槊杆上,还没断气的重伤兵们,也都挣扎着想要起身,大家都在大吼着:“保护兰公主,保护兰公主!”
贺兰木石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向天一举:“把兰公主当恩人的,不怕死的,随我回去保护兰公主,跟我来!”
公主飞城万众赞
慕容兰驰马如飞,随着一声长长的马嘶之声,已经奔到了城楼之下,城外还剩下的两千多军士,看到她的到来,纷纷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而守在门前的一员偏将则上前对着她行礼:“见过兰公主。”
慕容兰认出此人正是贺兰卢身边的亲信,名叫贺兰八达,自己也曾经见过不少次,她对着贺兰八达点了点头:“卢大人在哪里?”
贺兰八达一指城楼那里,说道:“卢大人他受了伤,无法在一线指挥,只能先到城楼上,瓮城内的战士们还在战斗,但只怕撑不了太久了。”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上前一步,低声道:“兰公主,之前卢大人下过令,小半刻前已经让最后一批城内的伤兵撤离了,后面瓮城只许进不许出,等这最后的两千兵马入城,也是我们贺兰部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员,就关闭城门,他这是想血战到底哪。”
慕容兰的神色平静:“我去见见你家卢大人。”
贺兰八达行礼道:“这里有上城的通道,我这就给兰公主清空,让您单独…………”
他的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花,慕容兰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面前城楼的梁柱之上,一尺三寸的长箭,半数没入梁柱之中,只剩一点点的箭杆加上尾翎在外,而尾翎之后,则系着一根三丈多长的皮索,箭出人动,慕容兰竟然借着这一箭之力,人也离鞍冲天,如同一只白色的凤凰,直上城楼,在空中拉扯着绳索,几个大幅度的摆荡,人就直接登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墙。
如此身手,飘逸而潇洒,充满了美感,更是力量与速度,技巧与难度的完美结合,城上城下来回奔走的军士们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全都驻足抬头,甚至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直到那个在空中回旋飞转的精灵女王,稳稳地落在了城楼上,城上城下才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慕容兰的面前,走来一个普通军士打扮,皮盔布袍的男人,红布蒙着面,只留下一对眼睛在外,只是,这眼神中写满了疲惫,而他的左肩之上,包扎着伤带,三四处血点清晰可见,慕容兰的眉头微微一皱:“卢大人,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贺兰卢摘下了面巾,露出了一脸的大胡子,摇了摇头:“晋军的神箭手上了城墙,当时我在瓮城中指挥,目标太过显眼,若不是几个护卫舍命用身为我挡箭,只怕这会儿的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慕容兰看了一眼瓮城的另一面,那扎着冲天高马尾,箭如流星的徐赤特,点了点头:“是赤特啊,现在恐怕得是北府军中排名前三的神箭手了,你能在他的箭下逃得一命,可真不容易。”
贺兰卢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徐赤特:“原来那小子就是你说过的徐赤特?难怪二百步的距离会给他一箭射中,要不是我当时正好动了一下,这一箭中的,就是咽喉了。怪我大意,没穿成现在这样,不然也不至于此。”
慕容兰看了一眼城内的战况,北府军的铁甲步兵的阵列,已经推进过半个瓮城了,城中贺兰部战士的尸体到处都是,血水横流,也就一千多的北府军战士,靠着装备,队形,如墙一般的推进,而那些森林一样的矛槊,则象毒蛇一样地攒刺着,让每个企图上来破阵的贺兰部战士,都顿时给扎成了人串。从这个角度看,此战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贺兰卢,你也是百战宿将了,怎么用这样的打法?正面这样冲击北府军的步阵,这个世上没有能打得过他们的!”
贺兰卢勾了勾嘴角:“我这样做是有计划的,现在南城已经非常危险,尤其是鬼墙那里,因为该死的公孙五楼擅离职守,导致晋军已经突破了城墙,贺兰刚这个蠢货,也被公孙五楼所忽悠,就算这回能守住广固,事后论赏罚,也必会死在黑袍的手上,我能做的,只有为他将功补过,减轻他的罪过,换他一命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也怪我,早早地离开了那里,可能是我不忍看到鬼兵这东西肆虐人间吧。”
贺兰卢摇了摇头:“兰公主,你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你出动了丁零人变成的鬼兵,现在鬼墙那里已经沦陷了,不过,现在那些鬼兵也已经给消灭,晋军对城墙的攻击,无法阻止,我只有想办法让晋军多从我这里突破,减轻那里的压力。”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也就是说,你这里仍然是有能力,发动有力的埋伏或者是反击,现在这样,不过是示弱而已,要诱晋军入城?”
贺兰卢正色道:“不错,如果真的守不住,我也没必要在这瓮城里送死,这瓮城的设计,本来就是一个杀人的陷阱,晋军的飞石可以摧毁前面城墙上的大部分机关,但无法攻击到瓮城之内,如果晋军有数千兵马蜂拥而入,那这些机关就能起到大的杀伤力,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贺兰卢叹了口气:“不过,晋军的将军很精,指挥这里攻击的,好像是那铁牛向弥,他没有派大军杀进来,一直只是保持有个千余人马在城中战斗,打起来也是步步为营,稳步推进,倒是在城墙上是投入了不少人马,向四面扩展。真不愧是和刘裕打了一辈子仗的小兄弟啊,我们大燕,号称兵强马壮,但是真要论指挥将才,恐怕还没几个能及得上向弥的。”
慕容兰淡然道:“看到你这样,我也放心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恐怕还要去别的地方。”
一声怪啸之声,从空中传来,伴随着的是城下的将士们的阵阵惊呼,与刚才对慕容兰上城时的那阵惊叹与欢呼声不同,这回的更可以说是尖叫,透出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
慕容兰也不回头,一股邪恶的气息就在她的身后腾起,她冷冷地说道:“明月,还没到晚上呢,你现在来做什么?”
兴灾乐祸传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