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古格耳的那个小校正要吹号发令,突然愣住了,惊道:“什么,城头不留守军,这万一敌军要是攻城,我们…………”
慕容兰摇了摇头:“这些丁零人杀出城后,我敢保证,晋军就不要想再登上这城墙了!”
慕容兰的话音未落,一阵重重的落栅之声传来,只见这些藏兵洞的背面,铁栅栏纷纷落下,把这些丁零战士们完全隔在了洞里,而另一边的城墙处,则是砖石纷纷落下,藏兵洞内的丁零战士们吼叫着把那外面尺余厚的一层城砖生生地推倒,砸碎,从慕容兰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透过这些打开的城墙,看到城外的情况。
数以千计的晋军战士,浑身劲装皮甲,戴着铁盔,扛着云梯,向着城墙正发起冲击,在他们的面前,没有扑灭的黑火还在燃烧着,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甚至身上的甲胄和皮肤都抹着湿泥,以便让自己能冲过黑色妖火,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凌厉的杀气。
为首的二十几人,看到城墙底部突然出现了十余个洞口,稍稍一愣,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而就在他们这一停的瞬间,三十多枝长箭,呼啸而来,狠狠地射中了这些冲出城的丁零战士。
忽必来的前胸和肩膀,一下子给钉了三四根长箭,在这六七十步的距离,这些箭都直接钉在了他的身上,换了一般人,早就应弦而倒了,可是忽必来却是浑然未觉,仿佛这些长箭射的不是他,他的战斧一挥,身上扎着的几根长箭,箭杆应斧而落,而他含混不清的声音,顺着南风,从那藏兵洞的栅栏间隙,飘进了城内,直入目瞪口呆的众人耳中:“吴儿,爷爷来也!”
慕容兰的秀眉轻轻一挑,说道:“封闭藏兵洞,彻底堵死。”
古格耳如梦初醒,马上吹起了号角,藏兵洞的上方洞顶,顿时落下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土囊,沙石,就如同后世的混凝土一样,把这丈余宽的洞,给完全堵死,而随着沙沙而下的这些泥浆与沙包,众人看到的最后的情景,是那些冲出去的丁零人,很多甚至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势如疯狗一样地扑向了对面的晋军战士。
可尔白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作为公孙五楼的副将,他也曾经见过不少残忍的杀戮,但长生妖人这种事,他还是从未经历,那种心灵上的震慑,让他也瞬间石化了,甚至忘了该如何开口,慕容兰的声音冷冷地从他的耳中透入:“可尔白将军,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城头那里贺兰刚他们要是赶到,也请他们大部队尽早下城,不要留在上面,这是国师的命令。”
她说着,转身就向着十步之外的座骑走去,踏雪白也跟她一样,全身上下披着银甲,在不安地刨着蹄子,口中呼哧着热气,显然,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可尔白突然反应了过来,转头对着慕容兰说道:“兰公主,那你去哪里,你不是要…………”
慕容兰翻身上马,抄起一根亮银马槊,策马向着瓮城的方向驰去:“此间事情已了,我去别的地方帮忙。”
可尔白看着慕容兰的身影,连同她身后的二十余名骑卫,在漫天的尘土中,消失在了去瓮城的大道之中,古格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可尔白将军,那些丁零人喝的药水,还有二十几碗,如何处置?”
可尔白突然打了个哆索,扭头看向了一边的地上,还放着的二十多碗,黑黑的,冒着热气的药汤,以及这些碗的边上,一个盛汤的大木桶,他大叫道:“快,快把这些该死的药汤,全给倒掉,不对,全给我扔进这些鬼火里,老子再也不想看到它!”
他说着,一个箭步冲上前,抄起一个碗,就扔进了一边还在燃烧着的,刚刚给拨拉过去的尸体残块中,黑火遇到这药水,顿时腾起一股紫烟,臭鸭蛋的味道,四处弥漫,把这城下,笼罩在一阵淡淡而诡异的烟雾之中。
长生怪物现城前
广固,南城,帅台之上。
除了刘裕以外,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目睹这可怕的长生人出现,看着他们这些如丧尸一般,长出锋利的尖牙和黑黑的长指甲,身体坚硬如钢铁一般,箭射不死,槊刺不倒,甚至是抱着前方的晋军甲士,就是大口嘶咬的模样,不少人的寒毛倒竖,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甚至有几个一直在书记战况的文吏,都忍不住要呕吐了。
牙齿啃过铁甲,生撕皮肉筋骨的声音,伴随着被这些长生怪物所害时,那些遇难者最后的,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顺风传到这里,每一下,都是冲击着人的心灵。
刘穆之还是少数仍然稳坐位置的人,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果然,最危急的时候,黑袍还是放出这些可怕的怪物了。”
王妙音的喉管微微一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以看得出,尽管她出于皇后的威仪和身份,必须要保持镇定,但内心深处,看到这样可怕的场面,比起之前两军交战,刀剑互杀,甚至是用无情铁球和金汤铁汁这些残忍的兵器,一下子能让几百上千人灰飞烟灭的惨状,仍然是心灵上有震撼远远不如,以至于她那美妙的声音,都能听得出有些小小的颤音。
“不过,不过我们之前的预料应该没有问题,这长生人的邪药,黑袍也没有多少了,到现在才用上,恐怕也是最后的手段啦,只要我们能,能顶住这一波,应该就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裕,王仲德咬牙道:“大帅,我记得这鬼东西是怕火攻的,而且跑得也慢,当年我们在洛阳的时候,就是撤回城内,等了二个时辰后,那些给变成长生妖物的东西,就自爆裂体而死,我们只要把前方的将士撤下来,回到长围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丁午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帅,我看,用不着这么麻烦,就算他们牙尖爪长,我就不信,能抗得住我们的精钢利刃,让我带五百兄弟,配上精钢宿铁刀,看我不把这些鬼东西大卸八块!”
刘裕没有直接回答二人,转头看向了站在左右的刘钟和胡藩,淡然道:“小钟,胡子,你们怎么看?”
刘钟的眉头深锁,说道:“要是按仲德的打法,撤回来,确实可以让这些怪物就这么完蛋了,但是,我们会损失宝贵的时间,现在城头空虚,那些原来还在城头的燕军,正在迅速下城,不被那些火人烧到,这本是我们最好的攻击机会,可没想到现在我们攻城的部队,给这些长生怪物拦住,要是我们再退回来,那就正中敌人的下怀,他们有充分的时间,能重整城头的防守了。那我们之前的牺牲和付出,可就打了水漂。”
王仲德叹了口气:“小钟说得好啊,大帅,是我刚才一时没有想到全面,没考虑到这些因素,请你把我刚才的进言给忽略,不用考虑了。”
刘裕点了点头:“你能想到当年我们在洛阳第一次碰到长生怪物的打法,很不错了,只是现在我们确实是要抢时间,那小钟,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呢?要不要用猛牛说的那种,派壮士精兵,上前用精钢大刀硬砍呢?”
刘钟叹了口气:“这些怪物可能猛牛接触的不多,我跟他们交手过几次,他们身体坚硬如铁,如同两层铁甲在身,想要硬用刀砍断,并不是容易的事,当年西燕军的俱装甲骑,碰到这些怪物时,同样是装备精良,力大无比的骑士,几个打一个这种怪物,也难占上风,因为人是血肉之躯,给刀剑砍上一刀会迅速地失去战斗力,可是这些怪物…………”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前方一个队长模样的北府军勇士,奋起一刀,只听到“呜”地一声,刀锋凛冽,把当面一个怪物,正插进身前一个同伴胸腹之前的鬼爪,给生生地砍断,这个队长咬牙切齿,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不下五个战士倒下了,而两个给砍得四分五裂的长生怪物,还在地上辗转滚动着,把地面染得到处是腥臭难闻的黑血,看起来已经不象人的血液,倒象是那黑色妖水。
北府军小队长的眼中,喷出一股复仇的火焰,大吼道:“你杀我兄弟,我断你爪子,看刀…………”
这一刀的杀法,他已经平时无数次演练过,也不知道在多少次战斗中这样使用了,断敌一臂的同时,会是敌军惨叫着向后倒去,而这时候,敌人是全无防护的,赶上前去一刀横扫可以断头或者斩腰,中路直搠则可以利刃入胸,都是一刀毙命的连环杀法,而只有这样,才能一泄他心中的愤怒,为几个部下报仇!
可是,当他挥刀向前一踏步的时候,这个给生断一臂的怪物,却是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似的,他的身子猛地一扭,从侧面这个北府军小队长,变成了当面直对,而那空洞,死亡的眼睛,则直视着北府军的小队长,眼球早已经消失不见,七窍都流着黑色的腐液,仿佛是一个直立行走的,正在腐烂中的骷髅,这副模样,让小孩子看到,怕是能直接活活吓死!
而这一扭之下,他右手断臂之处的黑血,一阵飞溅,全都洒在了这个北府军小队长的脸上,顿时,这个小队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弃刀大叫:“我的眼睛,我,我看不见了…………”
他的脸也开始迅速地腐烂,如同给那金汤铁汁直接洒中了面门一样,虽然不象铁汁那样能迅速地熔化皮肉,但剧毒仍然在飞快地腐蚀他的皮肤,眼前一片黑雾,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手中的大刀,在无助地挥舞着,却是已经砍不到这个面前的长生怪物。
刘钟急得叫了起来:“快跑,快跑啊!”
可是刘钟的话,千步之外的这个小队长却是不可能听到了,别说是刘钟,就是几十步外,王镇恶和段宏同样叫他快跑的话,也听不到了。
群策群力灭妖魔
那个独臂的长生怪物如鬼魅般地一个转身,绕到了他非持刀手的一侧,鬼手如闪电般地探出,就抓住了这个北府军小队长的脖子。
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会儿的这个怪物的手,已经比平常人的大腿都要粗,五根紫黑色的手指,已经不再是人手,而是如同五根锋利的爪勾,黑黑的指甲,如同匕首,只一抓,就让这个北府军小队长的喉管给直接割裂,连同脑袋,都给拧了下来。
这个脑袋,如同一个给从地里摘下的西瓜,就这样在地上滚着,定格在脸上的最后表情,是除了因为毒血上脸,烂瞎眼睛时的极度痛苦外,便是被那鬼爪扼颈,死亡将至时的恐惧,让人不忍座睹。
刘钟恨恨地一跺脚:“该死,又折了一个好兄弟,那个小队长我认识,曾经是…………”
刘裕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带了一丝沉痛:“北府军前军冠军将军麾下第三军第七幢第十小队队正,李小双,彭城杜回里人士,太元十八年生人,今年十七岁,前年入伍,军帐之中,有贼首七颗,胖子,我没记错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你真的是爱兵如子,对于后起之秀的情况,那可是比家中的情况还要清楚。可惜了,李队正是阿寿都喜欢的年轻人,想不到就这样折在了这次战斗中。”
刘裕咬了咬牙,看着刘钟:“你继续说,小钟,这种近身格斗,现在证明了是不行的,不是我们的战士不够英勇,而是这些怪物,坚硬如铁,想要断他们的手足,非得近身格斗,但给这毒血上身,我们的人就会失去战斗力,而且,这些怪物和平常的人不一样,不会因为给砍断手脚就失去战斗力。猛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