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广双眼圆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沈云子收起了笑容,冷笑道:“我乃大晋车骑将军麾下,后军领军沈云子是也,而这位,则是我的族弟沈庆之,外号苍耳公,你可要记清楚了,免得见到了阎罗王,也报不出杀你之人的名字!”
慕容广叫骂了起来:“你们居然是晋军?那明月何在?!”
沈庆之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送你们去见明月!灭胡!”
随着沈庆之的喝声,从四面八方,射出无数的羽箭,而十余块巨大的,插满了刀刃的盾板,也从地上生生拉起,直砸向那些坐在马背上的甲骑俱装。
坐在马背之上的甲骑们,全都挥舞起兵器,抄起了鞍鞯之上的盾牌,不少飞刀,短斧,长箭从四面八方而来,而这些俱装甲骑士,却是在仓促应战之下,只是用骑盾和兵器护住面门,以及心口之类的要害,对于别的地方,却是几乎不挡不掩。
可是这些飞刀,手斧在击中骑士们身上的铠甲之后,无法象刚才击杀那些轻装的黑衣杀手那样,一击就造成伤亡,甚至直接让敌人落马,双层重甲的俱装甲骑们,如同一个个铁罐头,坚不可摧,即使是在几十步距离上掷出的刀斧,也无法直接穿透他们的重甲,最多只是把外层甲胄上的甲叶片子打散打落十余片,露出内部衬托的整块钢铁护板,却是无法再深入一步。
这下连沈云子都脸色微变,讶道:“这防护力,怎么会连刀斧弓箭都无法穿透?”
沈庆之的眉头深锁:“久闻鲜卑慕容氏以甲兵犀利,装备精良而著称,而甲骑俱装,是他们精锐中的精锐,人皆双铠,马亦披甲,虽然降低了速度,但是只要串联在一起,那就如同移动的城池一样,坚不可摧,我们的飞刀与手斧,利于短兵近战格斗,对手也多是为了追求灵活而不着重甲的步兵,象刚才的那些黑衣杀手,我们打起来很容易,但这些甲骑的护甲,我们就怕是难以打透了。”
沈云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哼,那就用第二套方案,轻兵出阵,大锤继之!”
慕容广在一众护卫的掩护下,退往了中军之内,他的面前,竖起了一道接一道的铁骑围成的防线,而身边的护卫们,不停地为他挡着明刀暗箭,就这退回的功夫,身边包括段不落在内的护卫们,几乎每人身上都插着枝羽箭,给飞刀与手斧打掉的甲叶,也是东一块,西一堆,到处都是。但靠了优良的防护,几乎没有人受到重伤,甚至,连第二层铠甲被打破的,也是一个没有。
慕容广的眼中尽是怒火,恨声道:“居然没识破这些奸细,真的是耻辱!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沈云子,挖出他的心,再撕烂他的那条油腔滑调的舌头!”
段不落连忙道:“广帅,不要冲动,现在我们中了埋伏,四处挨打,虽然重甲在身没有什么大的伤亡,但惟今之计,还是早点撤出去的好,不然再打下去,还不知道敌军会有什么杀招呢?”
正说话间,一块五尺见方的刀板,突然从慕容广身边一丈左右立起,三四名护卫猝不及防,给这刀板击中,没有披上马甲的座骑,顿时就给这些利刃刺进了身子,悲嘶一声,猛地一发力,就把马上的骑士狠狠地甩下,落到了地上,这些身着重甲的骑兵,不惧箭射刀砍,却是极不灵活,落马之后,在地上几乎无法起身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座骑,连同那块刀板一直落下,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盔甲加上战马,再加上刀板的重量,重逾千斤,饶是壮健过人的俱装甲骑,也是给压得当场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段不落连忙指挥着身边的其他骑士们补上右边的缺口,对慕容广大声道:“广帅,这里处处是埋伏,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太吃亏了,还是先撤出去,再找机会反击敌军吧。”
慕容广咬了咬牙:“不,我军好不容易破阵而入,这时候有进无退!再说,敌军恐怕早就算到我们中伏会退,只怕在后面有更厉害的杀阵。现在我们的重甲可以防住他们的弓箭,目标不变,仍然是中军帅台的刘裕,离他不过几百步,一个冲锋就能杀到了,传令,全军摆开方阵,以小队为单位,结阵硬战!”
段不落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地上响起,烟尘四起,战鼓声突然响彻四周,十余个大坑,突然从地上出现,四百多名还在挥盾挡箭的俱装甲骑,连人带马,都陷进了这些坑里。
只听到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慕容广却是看得真切,坑内都插着尖木桩,粗如人臂,没有护甲的马匹,一落进去,就给从马腹上开了膛,连带着马上的骑士,给负痛挣扎的马儿,甩得到处都是,他们的盔甲,可以防刀箭,但对这种粗壮削尖的木刺,也是无能为力,很快,这些大坑之中,就成了修罗地狱,人马被插在这些尖桩之上,肚破肠流,鲜血很快就把这些坑里,灌成了血泊!
慕容广睁大了眼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所率多年,所向无敌的甲骑俱装,居然就在这一瞬间,就给报销了四百多骑,如果不是刚才自己给护卫们拥着撤后了百步左右,恐怕现在陷在坑内变成人肉串的,就是他自己了吧。
跨超血坑反冲击
可是慕容广心中的惊惧,瞬间就转化成了极致的愤怒,那四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他朝夕相处的部下,兄弟,甚至还有两个远房侄子,半个时辰前还在跟他有说有笑,这会儿却成了血淋淋地串在木桩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巨大的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一声怒吼,响彻四周:“不报此仇,我慕容广誓不为人!”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大锤,对着周围惊魂未定的将士们大叫道:“弟兄们,勇士们,晋人狡猾,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们搏斗,只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搞偷袭,他们想逼我们后退,以为我们会象懦夫一样失去勇气,转身逃跑,就在我们的后方,一定有他们早就设好的埋伏,这样的陷阱,一定还会有,大家要是只想着逃命,非但保不了命,反而会送命,现在我们的路子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转头回顾,只一心向前,用我们手中的武器,用我们胯下的战马,把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撞倒,踩死,撕碎,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我们的同袍!祖先们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一定会保佑每个英勇的战士!”
所有的俱装甲骑全都热血沸腾,就在这一刻,战士的荣耀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和盾牌,大声呼喝:“甲骑俱装,马踏中原,威力无比,天下无敌!”
随着这一阵阵的吼叫声,燕军的骑兵们迅速重组,一队队的俱装甲骑绕开了这些血腥的陷阱,冲向了前方,就连几十个在坑中侥幸逃得一命,没有给尖木桩直接刺死的甲骑,也挣扎着,在同伴的帮助下给拉出了血坑,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去找别人的副马骑上,浑身上下血呼淋拉,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向着刚刚要害他们的晋军,发起了冲击。
沈云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檀韶说道:“阿韶哥,这甲骑俱装果然是燕军精锐中的精锐,遇到这样的陷阱埋伏,非但不害怕,反而可以结阵反冲,与这样的对手作战,是作为一个战士最大的荣耀啊。”
檀韶微微一笑:“云子,听到他们刚才喊的吗?祖先们在天上看着他们呢,那我们还不把他们送去见祖先?!”
沈云子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檀韶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在他的面前,两千多名长槊大盾的重甲步兵,已经列好了阵势,十余个在他们面前百步左右的陷阱,完美地挡住了骑兵想要列阵强冲的路线,几百名俱装甲骑,虽然从这些陷阱的间隙中穿过,绕过,但已经不存在加速冲锋的可能,甚至,过坑的时候,为了避免落到陷阱内,成为新的人肉串串,他们连之前的队形也打乱了,三百余骑好不容易绕到了陷阱前,却发现,在他们的面前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已经列开了一道钢铁般的城墙,数以千计的重装槊手,顶端落槊,迈着有力的步伐,向他们步步逼进。
檀韶沉声道:“槊士听令,敌军皆为重甲,弓箭难入,但他们的战马没有披甲,刺杀之时,先刺马,不要急着刺人,甲骑人皆重铠,只要落马,连站起来都困难,自然任我宰割。”
檀和之飞快地打着旗语,把檀韶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队的队正的眼中,而很快,这些一边行进,一边下令的队正们,就让每个军士明白了此战的战术,他们的眼中闪着杀意,手中的长槊皆举与肩平,架在前方同伴的肩头或者是第一排战士的大盾之上,向前迫敌!
一百余骑俱装甲骑匆忙前突,他们也意识到,这种背对血坑的地方太过狭窄,大军完全无法展开,已经没有时间再重组列阵了,就这样三三两两地向着已经迫到不到五十步的北府军发起了冲击,有些骑士,一边冲刺,一边抄起了背上的大弓,抽出箭袋里的重箭,搭箭上弦,对着对面的步兵方阵,就是开弓放箭。
十余枝长杆狼牙箭破空而出,这些力量超人的骑士们射出的箭,隐约有风雷之声,势大力沉,三十多步的距离上,即使是顶着大盾的北府军槊手,也难以抵挡,五六面大盾给直接击得四分五裂,长箭去势犹未尽,又把盾后的军士一箭射倒在地,几个北府军士就这样面门或者是胸口中箭,透甲破骨而入,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此气绝。
可是身边和身后的同伴,却迅速地顶上了这几个缺口,应箭而倒的士兵不论死活,很快地给后面的军士拖走,以不影响前方军阵的继续前进,无论是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重箭,还是那重达千斤,上前突刺的俱装甲骑,都不能让这些战士向前的步伐,有哪怕半步的迟缓。
几十骑俱装甲骑冲到了重甲槊手们的面前,马上的骑士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可无论是大铁棍还是狼牙棒,比起近两丈长的步槊,都是长度不及,几十根这样的超长步槊,上刺人脸,中刺马颈,下扫马腿,都是重甲所无法防护的地方,一些骑术过人,武艺高强的骑士,紧勒马缰,让战马倒跳着撤回,但另外有二十余骑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往往是几槊下去,人尚且可以抡着武器拨挡刺向自己的长槊,可是马儿却是给刺穿了脖颈,或者是一槊横扫,打得马腿骨折,生生地把马上的骑士给掀翻在地,如同一只只给铁壳所包裹的乌龟,就这样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随着这些骑士们的落马,向前继续挺进的步兵方阵中,盾牌突然散开,百余名身着轻甲,劲装,却是手持大铁锤的吴兵力士们冲了出来,这是沈家兄弟们苦心研究骑兵战法多年,想出来的杀敌兵种,那几十斤重的铁锤,在战场上毫无格斗之用,遇到刀枪剑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面对全身重甲,刀剑难入的这些俱装甲骑,却成了最致命的杀人工具!
化学武器破甲骑
“平”地一声,一杆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中了一个俱装甲骑的脑袋,顿时,这个脑袋就严重地变了形状,左侧的头盔伴随着脑骨,严重地陷了进去,鲜血和脑浆从面当的两个眼孔和嘴里狂喷而出,甚至可以看到骨头渣子也跟着涌了出来,如果庾悦在十步以内看到这个场景,他一定会马上连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的。
可是北府军的战士们却是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三十多个大锤手如法炮制,把倒在地上的二十余个骑士,就这样狠狠地锤暴了头,更有些凶残之辈,在被锤的对象暴毙之后,更是再抡起大锤,狠狠砸下,把倒在地上的敌军尸体,整个脑袋都砸进了地里,形成了一个小坑,这个已经碎成西瓜一样,面当,铁盔四分五裂,铁片的碎片扎进已经烂作一堆,不成形状的头部残骸之中,扎起了那些铁片,连眼珠子都随着一堆骨肉与脑浆流了出来,粘在铁锤之上,看起来,直接能把胆小的人给吓晕当场。
眼见这二十余骑惨死,其他还在冲击的甲骑们,也是惊惧不已,晋军的步兵方阵仍然步步向前,锤死了俱装甲骑的大锤力士们,两人一组,倒拖着尸体后退,以清理大军前进路上的障碍,鲜血与脑浆流得满地都是,极具视角效果的冲击,这让杀人如麻的那些甲骑们,也不免为之夺气,本来冲上来咬牙搏命的气势,为之大减,竟然就这样停留在了原地。
突然,晋军的阵中,两百余名身着轻甲,手持利刃的吴地剑士,踩着前方槊手们的肩膀,腾空而起,如同几百个从天而降的神兵,顿时就出现在了百余骑愣在原地的甲骑们的面前,落地的一瞬间,他们的手里纷纷掷出东西,直奔这些甲骑的面门。
俱装甲骑都是百里挑一的武者,身经百战,虽然遭遇了突袭,仍然迅速地,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他们纷纷挥舞起了手中的兵器,动作迅速的干脆抄起了挂在左马侧的盾牌,一阵挥舞,以护住自己的面门。
“嘭”“嘭”,这些东西砸中盾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阵白色的烟雾腾起,顿时就伴随着惨叫声和剧烈的咳嗽声,鲜卑话在大叫道:“石,,石灰,晋贼,晋贼居然用,用石灰!”
这些话音还没落,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吴地剑士,却是一身皮甲,手挥大锤的沈田子,他狞笑道:“不仅有好石灰,还有好酒请你们喝呢,俱装甲骑!”
他一手抓起左腰间挂着的大水囊,狠狠地砸向了对面,这些水囊早就划开了口子,砸中对方染着石灰的身体同时,也迅速地裂开,水与生石灰相遇,顿时就起了化学反映,剧烈地燃烧起来,把这些鲜卑甲骑身上的盔甲,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迅速地腐蚀起来,甚至那些面当都很快地掉落在地,露出里面那已经被腐蚀得血肉消融,黄色的脂肪与白花花的骨头都露在外面的可怕模样。
沈田子站在原地,和身边的两百多名同伴默默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模样,一百多名刚才还威猛无敌的甲骑俱装,这会儿就在这石灰水的攻击下,变成了腐烂的骨肉,沈田子的眼中闪着泪光,咬着牙:“兄弟们,记住这水是怎么来的!是猛龙哥,是孟将军用命为我们抢来的,今天,我们用这水,配合着咱们大晋的石灰,把这些鲜卑狗贼,斩尽杀绝,为猛龙报仇,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