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绍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喃喃道:“这么说,每次传唤你的时候,你都知道要去哪里吗?”
万人有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拓跋绍微微一笑:“你告诉我就行了,也许,这点对我很重要呢。说不定哪天父皇要对你不利了,我还可以来救你。”
万人笑了起来,轻掩瑶鼻:“你啊,就是这张喜欢讨女人欢心的嘴,不过,告诉你就告诉你吧,你父皇信不过身边的宫人,怕他们安排地点时会泄露他的行踪,所以,他每次和我共枕之后,天明离开时,会告诉我下次约会见面的地点,到时候我过去就行,他还嘱咐我,每次要去三个不同的备用接头点,然后和我的侍女调换衣服,从偏门离开,以避免有人跟踪。”
拓跋绍喃喃道:“父皇还真的是心思缜密啊,怪不得谁也不知道他在宫中的位置。这样,万人,以后你每次都告诉我,下次父皇召唤你的地方,好不好?”
万人微微一愣:“阿绍,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难道?”
拓跋绍的眼中闪出一丝冷厉的寒芒:“朝不保夕的不是只有你一个,我也一样,这回听说清河郡被我舅舅用计派兵洗掠,掳走了几万百姓,让我父皇大为光火,不知道这次他回来,还会怎么折磨我娘,会怎么迁怒于我呢。而且我们之间的事情,早晚可能泄露出去,万一真到了那时候,我可不能坐以待毙,我得…………”
万人花容失色,一下子掩住了拓跋绍的嘴:“他,他可是你父皇啊,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可以…………”
拓跋绍重重地甩开了万人的素手,恨声道:“父皇?我没有这个父皇!我娘为了他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结果他这么多年却因此一直遗弃我们母子,甚至不止一次地跟人说,我不是他儿子,而是个野种!我从小就是无数次地目睹他来欺负娘,鞭打娘,然后当着我的面凌辱她,再大笑而去。你知道吗,我每个晚上,都会做梦里也是想着如何让他死,只有这样,我和娘才能得以解脱!”
万人不停地摇着头:“不行,不能这样,你就算刺杀得手,最后也会被当成弑君者给杀掉的,他可不止有你一个儿子,那些朝臣和将军们,会拥立你哥哥为帝的。阿绍,我知道你的委屈,知道你娘的苦难,但是,还请忍耐一时,不要冲动。只要你当了皇帝,那一切都是你的!”
拓跋绍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久久,他才叹道:“容我好好计划一下吧,万人,告诉我,下次他在哪里见你。”
河北孔明会黑袍
当拓跋绍一身宫人装束,从宫墙之外的一个地沟中钻出来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喃喃道:“机会终于来了,拓跋珪,不要逼我!”
贺兰敏的声音冷冷地从他的头顶响起:“阿绍,娘教过你的都忘了吗?无论何时,都不要在不安全的地方随便吐露心声!”
拓跋绍的脸色一变,看着精灵一样的贺兰敏,从空而降,一张黑色的纱离落下,月光照在她那绝美的瓜子脸上,一股母性的怜爱,写在她的脸上:“阿绍,你这回打听到拓跋珪下次的住所了吗?”
拓跋绍笑了起来:“还是娘的办法好,万人虽然一向机警,但是她在外面越是装的精明能干,在我面前就越脆弱,现在的她,真的把我当成是唯一的避风港湾了。”
贺兰敏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娘让你三年前开始练的那些个房中之术,取悦女人的办法,看来你没白练,拓跋珪我很清楚,那是个只顾自己发泄兽欲,粗鲁蛮横的男人,想必万人也没少受他的摧毁,只要你能适当地表示出一些温柔与关爱,她自然在你这里毫无保留。攻陷了万人,也就掌握了拓跋珪的生死。”
拓跋绍兴奋地以左拳击右掌,“平”地一声,伴随着他急促的话声:“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贺兰敏的秀眉微蹙,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此处随时可能有人来,非谈话之所,我们先回家。”
两条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而一边的宫墙拐角处,两个身形长起,赫然正是黑袍与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白面俊男,容貌秀丽,穿着同样的一身宫人衣服,若不是留着一把漂亮的须髯,还真的比那刚才路过的拓跋绍,更象是一个宫人呢。
黑袍转过头,微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说道:“阿浩,这回是你第一次执行你爹派给你的任务,紧张吗?如果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个白面美男,正是崔宏之子,有河北孔明之称的顶级才子崔浩,他姿容秀丽,史书上都留下了貌若美妇的描述,听到这话,他微微一笑:“那年的柏肆之战,若不是前辈出手相助,只怕我崔氏一门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胡人乱我汉土已达百年,我们汉人世家何等的高贵和骄傲,现在却要每天担惊受怕地过活,这种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了,只要这回灭了拓跋珪,引发他们内战,那我们汉人翻身的机会,可就来了。这可是比当年更好的时机,我又怎么能错过呢?!”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阿浩,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纠结于这汉胡之分吗?这可没有什么长进啊,你若只是这样想,那跟那南边的武夫刘裕,又有何区别呢?”
崔浩的脸微微一红:“这天下自然是靠门阀出身而定,而不是汉人胡人,这点没有问题,我们之所以反对拓跋珪,还不就是因为他把野蛮,低贱的胡人带来中原,置于我们世家高门之上吗?这回他在清河的暴行,已经震惊了所有的河北世家,不管如何,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平安。”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才是你作为世家子弟,应该有的见识,这回救下清河的几万百姓,你爹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但他作为高官,无故地离开平城这么久,难免会惹人怀疑。”
崔浩叹了口气:“没办法,如果不是他亲自走一趟,卢家,郑家,博陵崔家的几个掌门也不会相信,还好前辈也顺利地说动了贺兰卢出兵相助,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上天要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拓跋氏百年所积累的气运,在拓跋珪身上也应该完了,不过,贺兰氏同样野心勃勃,这对母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要真的让他们得了天下,恐怕也不是你我之福,阿浩,用你收买的宫人,把拓跋绍和万人有奸情的事,在后天晚上亥时让拓跋珪知道,记住,事成之后,发信号出来,我这里好让拓跋绍行动!”
崔浩有些迷茫:“为何要到后天,有什么讲究吗?”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正常情况来算,拓跋珪这回回来之后,离他上次伤痛难忍,药力发作,正好满半个月,他这回从河北捉了两万多百姓回来,号称要屠满万人,一定会亲手杀人,到时候会狂怒攻心,会进一步地加速发作,而他每次药发之时,都会躲到万人那里让万人照顾,嘿嘿,万人以前看到的那些他的疯狂杀人之举,也不过是药物作用罢了,不过这样一来,弄得他吓坏了万人,终于跟拓跋绍勾搭到了一起,也为他的坟,盖上了最后的一锹土!”
崔浩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一切尽在前辈的掌握之中,只是,晚辈有一事不知。您当年在柏肆之战中救了拓跋珪,为何现在反而要害他呢?”
黑袍叹了口气:“我本是世外修仙之人,对人间纷争不感兴趣,只是感慨于兵戈不止,流血不休,我想在世上寻一方净土亦不容易,所以当时助拓跋珪入主中原,原想着是从此能天下太平,想必当初你们崔家,也是抱有同样想法的吧。”
崔浩点了点头:“是的,慕容氏诸子相争,内乱不当,已是必亡之局,当时我们以为拓跋珪少年英雄,在草原上也与其他残忍好杀的蛮族首领不同,至少能赦免和原谅自己的敌人部落。所以才投奔了他,没想到,这家伙磕药把脑子给磕坏了,现在成了最可怕的魔王,只有他死了,才能天下太平!”
黑袍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加把劲,让他早点死,让太平早点来!”
崔浩有些迟疑:“可是,您要我把这个消息给透露出去,这是要拓跋珪先动手杀拓跋绍和贺兰敏啊,我们这个做法,真的没问题吗?”
崔浩亦有万全策
黑袍微微一笑:“拓跋绍比你想象的有本事,他苦心经营了很久,才从万人身上套到了拓跋珪的行踪,你不会以为他是想单纯地去问个安吧。这回贺兰卢掳走了清河全郡的百姓,拓跋珪定会迁怒于贺兰敏,在这个时候,再把拓跋绍和万人私通的消息放给拓跋珪,他一定会盛怒之下要杀拓跋绍的。而我之所以要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就是要把此消息,转告给拓跋绍。”
崔浩恍然大悟:“明白了,拓跋绍原来可能还是在等一个拓跋珪立自己为太子,然后等他自己服药过量死亡,然后正常即位的机会,但此事一出,那就等不了,只能提前下手,如此一来,事情必然准备不周,就算成功,也很难善后,这样无论是谁最后胜出,北魏都不可避免要大乱了。”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胡人武力强大,但缺乏统一的首领,现在拓跋珪可以用其威望服众,一旦他意外身死,继承人未立,那拓跋氏自己会为了争位而先打起来,而其他的蛮族部落,也会象在草原上那样,自相残杀,或者是趁机摆脱拓跋氏的统治,退回草原。”
崔浩正色道:“那我们崔家应该怎么办?趁机回到河北,象以前历次乱世那样结坞自保吗?”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结坞自保,你们跟别的家族比起来,也没什么优势可言了,我跟你父亲说早作准备,你觉得这个准备应该是什么?”
崔浩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我们崔家在河北还不是顶级世家,还需要借助魏国发展一段时间,其实在拓跋珪手下,我们家的地位很高,只是此人喜怒无常,暴虐无度,再继续辅佐他,无异于助纣为虐,以后会象恶来这种人一样,为暴君所殉葬,甚至,等不到他完蛋的那一天,没准就给他先灭了,所以,我们应该到时候趁机扶立一个拓跋氏的王子,拨乱反正。”
黑袍满意地点头道:“那你觉得扶立谁比较好呢?”
崔浩勾了勾嘴角:“正如前辈所说的,贺兰敏母子野心勃勃,拓跋绍如果真的弑父成功,那也绝对会是个残暴不下于拓跋珪的家伙,一个连父亲都能杀的,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这也不符合我崔氏一向的祖训,反观那齐王拓跋嗣,虽然现在逃亡了,但他肯为了母亲去和残暴的父皇对抗,是个孝子,而百善孝为先,一个懂得孝道的胡人,将来也会以仁义对百姓,这样的人,值得我们崔家辅佐,若是拓跋绍弑父成功,那我们崔家应该会转而扶持拓跋嗣。”
黑袍笑道:“你就不怕拓跋绍灭了你们?”
崔浩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拓跋绍如果弑父自立,那会成为天下公敌,虽然说胡人凶残好杀,以力称雄,但也得要有绝对的实力才行,就算想效法冒顿杀父之旧事,起码也得有一支绝对听命于自己的军队才行。可拓跋绍一向不为拓跋珪所喜欢,如同野种,更是从没有给他独立掌控过任何一支军队过。他想行刺拓跋珪,只能靠着百十个家奴和给收买的太监而已,就算得手,也控制不了平城外面的任何一支军队。”